职业军人强闯民宅,还是公安局重要刑侦科长的房子,一定程度上地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绝对会被部队劝退,被迫转业。
还有可能要上法庭。
部队纪律严苛,这点问题足够秦萧背上污点。那么,秦萧这些年的隐忍努力和拼命都会付诸流水,化为飞灰。
只要是会算账的,都不会愿意选择两败俱伤的道路。姚安这些年跟郑南平打交道很多回,多少摸透了郑南平的一些性情。
这次秦萧怕是没法子选择的,郑南平这种人越是对你和善,越是礼贤下士表现得格外好说话,就说明他图谋甚大。
将来得到的利益绝对能够比得过在此刻丢失掉的面皮。
姚安心中诸多想法涌动——他绝对不能让秦萧就此离开,秦萧跟郑南平无法合作甚至撕破脸皮,他才能过得好。
部队虽然比外面单纯些,到底也是小社会,人情冷暖依旧。
经历过最低谷的秦萧,应该不再是当年一帆风顺、独占鳌头的秦队长了。
秦萧这几年过的如何,他大概也清楚。
秦萧这些年被压着,几乎没法子到处乱跑,也寻不到姚安的行踪。
但,姚安不一样。
居安思危,就他当初陷害了秦萧之后跑路,一直对秦萧颇为忌惮。
对方若是过得太好太悠闲,姚安就没好日子过了。
陷害的大仇,秦萧胸怀太宽广也不可能原谅,毕竟,他就是害秦萧上军事法庭、被迫调职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他当年的伤残退伍,多多少少有些水分,是暗箱操作的结果,装模作样养伤养了半年多。
秦萧这种不吃亏的性格,绝对会跟他计较到底的。他害得秦萧名声狼藉,本来以为秦萧必然会被放弃。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位老爷子居然会一力顶住重压,硬是保住了秦萧。只是把他调离了其他军区,这里面颠沛流离,去的都是最苦的地方,接受的任务同样如此。
他当年以为秦萧会被郑家打压得一蹶不振,黯然退场。却没想到自己都躺了,还有很多人相信他,甚至,还有很多人愿意冒着风险为秦萧担保。
他失算了。
没把对手一下子摁死,只能自己跑路。
不过,这些年他过得也算不错。
职位不高不低,算得上是中层领导。手里有些闲钱,跟郑家的关系不远不近,秦萧还被压着,他并不担心。
现在,情况变了。
郑家要跟秦萧握手言和,那他岂不是正好被夹在中间,成了个馅儿饼儿?!
郑南平那种性子不过河拆桥,把他当成顺水人情送给秦萧才怪呢!
郑家家大业大,秦萧摁不死。
他这个靠着郑家起来的马前卒,解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怎么办?!怎么办?
姚安手心里渗出了汗水,面儿上还努力保持镇定,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但微微颤抖的眼角却已经让他漏了怯:“秦队长,您这可就是折煞我了。”
邱宇吊儿郎当半蹲着,从兜里掏了根烟,啪地点燃烟头。
一点殷红亮在手指尖,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浓白烟气,飘摇着散开。
“我没开玩笑。”邱宇:“别紧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嗯,你害邱宇的恩怨一笔勾销。
姚安掩在长袖子里的手攥紧成拳,掌心全是冷汗,他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
邱宇扑掉膝盖上的灰尘,长身而起,捻灭点烟头,毫不在意地踢开了那个黑色塑料袋,缓步而来,
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站在姚安身前,眼神透出浓浓的压迫感:“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跟你计较你陷害秦萧的事情。”
——嗯,我本来也没计较。秦萧那王八羔子,那时候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现在似乎是真的不一样了。
姚安眼眸动了动,跟邱宇平就好似汪洋大海的视线对上。
他声音嘶哑:“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萧从不会撒谎,也不会食言而肥,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郑毅在原地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想了想,他并未出声,安静的等在旁边看着。
他得到的嘱托是只要秦萧不翻脸,不涉及原则性的条件,他们都可以让步,答应就是了。
答应之后,回去禀报,后续的事情让家里人解决。
他也就是个来走流程的,跟郑家有关系能得到信任,但平常没有走动,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
秦萧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而已,左右余三九那边的线索已经被他寻到了。
能糊弄住姚安,手里的东西应该不少。
真相,有时候价值连城,千金难买。
有时候,又毫无意义。
就比如现在。
郑毅右手抄兜,也叼了根儿烟咬在嘴里,心里想,这秦萧还真是一根筋。
“救援来迟,你是故意的,早有谋划?”
邱宇声线平稳,讲话也平淡如水。唯有一双雪亮的眼瞳宛如利剑,寒光熠熠,似乎要透过姚安的脸,直插到他心口里去。
姚安有些不敢看邱宇雪亮的眼神,微微偏转开眼神。
视线犹豫不定,最后带着点儿飘忽地落到了窗外站着的漆黑乌鸦身上,声音轻飘飘:“我没办法。”
“我已经给你们打过信号了,是你们非要冲进去,我也没有法子……可能,这就是天意了。”
郑毅在旁边儿听着,但姚安说话的声线有些低,断断续续,他没有听完全。
姚安讲的也细细碎碎,不是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根本摸不透案件脉络。
郑毅也并不在意。
他虽然是郑家人,当年那案子也闹得轰轰烈烈,可其他人顶多就听个响声。
真正知道内情的少之又少,郑毅不清楚。
大家都只知道,这件事情造成的后果延续到今天。
郑毅默默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邱宇的问题并不多,他追查了四年,不仅仅寻到了余三九这种关键人物,连只参与过外围策应的马仔都找上门去过。
很多事情,他大概都已经能猜测出来,没有人给他证实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姚安吸了一口气。
“我们是同一批训练出来,虽然分属不同单位,到底有一份香火情在。你为什么要背叛?”
姚安平静看他:“……没有为什么,我们选择不一样而已。”
“有的人可以选择,有的人……”姚安低头喃喃自语,细细碎碎的话语,只他一个人能听见。
大乌安静低头,特别细致地梳理自己的漆黑羽毛。
——它已经是第八次梳理羽毛了,都找不到其他事情做了。
有点尴尬。
这群两脚兽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大乌豆豆眼咕噜噜左右旋转,两脚兽们似乎谈得很和谐,没有打架的意思。
无聊的大乌不想再装模作样地梳理羽毛了,它四处去寻熟悉的雪白影子。
夜幕降临,荒废厂区里时常有走动的声音,似乎是聚集在这片厂区里野狗野猫们开始活动了。
姚安和郑毅挑选的这处二层厂房面积不大,靠近西北处边缘,位置是很偏僻的。
这栋厂房距离其他厂房比较远,再往北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凌海。
凌海市依海而建,这片半废弃的厂区就临着凌海。
夜里海浪声飘飘渺渺,虽然隔得有些距离,多少能听见些许。
白夏夏飞窜过草丛,悄无声息地在草丛里奔跑。
她绕到厂区边缘处,轻松跳了出去。
循着白天走过的路,小碎步跑了回去。
漂亮波斯猫灵动机警地左右环顾,确定附近没人,寻了个合适地方,跳到高处。
“啊!”
厂区外,似乎有人经过。
黑暗,路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样的灵异场景,惊叫着,好像被吓了一大跳:“这、这里好多猫,它们在干什么……”
“赶紧走,赶紧走!”另外一人急急出声,紧跟着就是凌乱响起的小碎步。
雪白波斯猫蹲坐在树杈间,看到两个年轻人急急走出一条小巷,头也不回地跑了。
猫儿歪了脑袋,鸳鸯眼亮起来,目光放远。
小巷连接街道的拐角处,聚集着一只只毛茸茸。
十几只猫昂着鼻子,迷离着眼神,不停地朝着墙角缝隙里拱,小鼻头耸动着,像是被梦魇了似的疯狂往里拱。
小家伙们着急得恨不得钻进那墙缝里,其他凑过去的猫儿几乎都是相同反应。
七八个猫脑袋凑成圆圈,平时灵动机警的眼神迷离混沌,带着点飘飘欲仙。
一只只耸动着鼻头,圆圆的猫瞳在黑夜里发出光亮。
第一波猫吸了会儿,很快,被迫不及待等着的第二波挤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