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被误伤,而是怕许长安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呀!
山匪头子倏然大喊,持刀冲向许长安,刀尖在地面剐蹭出令人烦躁的摩擦声。
许长安眉目微敛,手腕翻转握紧长剑,冲过去时嫁衣飘然,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
二人自两端猛然交汇,然后分开。
只听铛啷啷一声,大刀自山匪头子手中滑落。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肚子竟是被豁了个大口子,血肉混合着肠肠肚肚流了一地。
许长安利落收剑,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感谢穿越之前他爸一直逼他学剑术、打比赛,不然现在被干掉的人就是他了。
山匪头子跟许长安的体型差异巨大,武器又十分笨重,许长安只占据了灵敏迅捷的优势,一招制敌是上选,因为他根本承受不起对方哪怕一次的攻击。
老大!山匪们一窝蜂冲过来,为山匪头子捂住伤口,臭小子,竟敢伤俺大哥,俺跟你拼了!
许长安连忙后退,哎哎哎,说好的单挑,难道你们输不起?
山匪们语塞,你你
许长安道:趁现在赶紧把他送去找大夫,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若是再跟我耗下去,他有命没命不知道,等援军来了你们肯定都会没命。
山匪们面面相觑,直到山匪头子咬牙道:还不快走!
一行人才连忙扶起他,往深山老林里逃了。
许长安把长剑还给刀疤男,谢了。
刀疤男看了他一眼,收剑回鞘,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山匪解决了,但这一地死尸和伤残者也得想法子解决才行。
许长安揉了揉眉心,回忆起原身最得力的心腹名字,是四大阎王里排行第四的曾厉害,便唤道:曾四。
之前劝许长安放弃顾爻的牛眼睛眨了眨眼,还沉浸在许长安竟然会武功的惊诧中,直到许长安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哎,小的在!三公子有何吩咐?
许长安道:你去将伤亡者的姓名统计周全,再让他们的家眷过来一趟。
曾厉害愣了愣,什么?
从没见过这么多尸体的许长安心情百味杂陈,情绪也不好,我让你叫他们的家眷来一趟,很难听懂吗?
曾厉害听懂了,但他没弄懂许长安想干什么。
以往丞相府里死了人,别说让家眷来了,直接麻布一裹扔后山里喂狼都是好的,但凡留了一口气的,都会被许长安再折磨一番。
这会却让他叫死者家眷来做什么?
不过他很识时务,立刻压下疑惑应道:小的这就让人去通知。您尽管放心继续前行,千万别耽误了吉时。
这他妈都死人了还管什么吉不吉时?!
许长安想骂人,但他知道圣旨不可违,违逆的结果并不是他们担待得起的。
他面向深山,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行。那你带些人留下来,凡是伤残,一户慰问五十两银子、五十石粮食;若是身亡,一户慰问百两银子、百石粮食:皆记在我的账上。
曾厉害瞪大了双眼,在许长安忍不住要发脾气时才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一定将此事办好,三公子尽管放心!
许长安又看了一眼凄惨哀嚎的伤者,人人眼中皆是惧怕,甚至还有疯魔似的朝他跪地求饶的,但都被曾厉害让人拦住了。
想来是被吓得神经错乱,将他误认成山匪头子了。
许长安轻叹口气,弯腰掀开轿帘,却跟角落里的人头来了个近距离对视,吓得他差点摔下去,连忙闭上眼睛,那个能不能麻烦你把它弄下去?拜托了!
顾爻看了眼人头,又看了眼许长安,没动。
许长安没法跟傻子正常交流,妄想自力更生将人头踢下去,奈何心里那一关实在是过不去,只能憋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见顾爻起身要出花轿,还不忘叫住他:哎!
顾爻停顿。
许长安道:路上可能还有危险,你若是害怕,就跟我一起待在这里吧。
顾爻利落地掀开轿帘出去了。
许长安悻悻地闭了嘴。
也是,一个傻子懂什么害怕呢?
顾爻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又潇洒。
在起轿时,他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之前被许长安夺剑的刀疤男,刀疤男便微微颔首,放慢了脚程。
又是吹吹打打,唢呐迎喜,唢呐送丧。
曾厉害一行人在原地目送着接亲队伍远去,直到连唢呐声都再闻不见。
四哥。有人上前靠近,小的愚钝,不知三公子那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要说作恶多端的许长安忽然转性了,那是打死他们都不可能相信的。
果不其然,只听曾厉害道:不过是在夫家面前做个样子而已,你也信?
那人踌躇道:那这些人
死了的不管,没死的便助他们一程。曾厉害驾轻就熟地安排妥当,近来天气转凉,食物稀缺,你我也算是行个善,让那山中野兽饱餐一顿罢。
得嘞!那人一个手势,其他人便会意,纷纷抽出佩刀。
受伤的人哭天喊地,缺胳膊少腿的身体却拼不过四肢健全的壮丁,接二连三成了那刀下亡魂。
躲在林木后面的刀疤男遥遥看完这场自相残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正午之前,许长安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也是一片张灯结彩,但明显不如丞相府喜庆。
军人一贯的严肃并没有因为将军成亲而缓和半分,以致于让许长安产生了一种自己不是来嫁人,而是来送死的想法。
虽然他也确实是来送死的。
顾爻的双亲已逝,拜堂成亲的过程就更显得简单。
两个牌位,三鞠躬,顾爻负责迎宾事宜,许长安则在房中静候天黑。
反正也逃不掉,待人将门一关,许长安就闭上双眼,倒头睡了。
第4章 肮脏的某交易
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轿中的人头、四散的死尸、刺目的鲜血许长安几乎什么都梦见了,梦魇一般逃也逃不掉,最后止于顾爻的那场演技。
夫人可要当心。毒蛇绞紧了许长安的脖子,冰凉的鳞片散发着幽冷的光,在他耳边吐着殷红的信子,若是在这摔了,只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许长安猛然惊醒,正对上顾爻近在咫尺的脸,又被吓得叫出声来,啊!
顾爻不愧是个傻子,离得这么近也没被他的叫声惊到,还能淡定自若地将一杯酒递给他。
许长安大口喘息着,没能反应过来。
喜婆在旁道:喝了这杯合卺酒,此后你们夫妻二人便如一人,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许长安望向窗外,天色已晚,客走宴散,这是要走成亲的最后一道程序了。
可他还停留在那可怖的梦境里,大冷天的激了一身的冷汗,勉强牵了牵嘴角,还是笑不出来,想起红盖头还在,也就不勉强自己了。
他接过合卺酒,与顾爻手臂交叉,一饮而尽。
加了两瓣葫芦瓢的酒水有点苦味,占比不重,倒也还算香甜可口。
喜婆笑着接过二人的酒杯,转身离开,还不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有个大活人陪在身旁,许长安的情绪也慢慢缓和过来,并被莫名的紧张给替代,总有种自己真的嫁人了的错觉。
可他等了等,等了又等,也没等来顾爻的动静,实在是等不及了,忍不住催促道:你可以掀我的盖头了。
盖头应声被人掀开,二人目光相接。
一室旖旎的红,衬得许长安低垂的眉眼更加温顺,与顾爻浑然天成的冷峻气势截然不同。
顾爻看着许长安,像是痴傻犯了,竟问他:你是谁?
许长安不懂他的意思,你的夫人啊。
顾爻又问:我的夫人是谁?
许长安回道:我啊。
顾爻再次绕回原地,你是谁?
许长安不想跟他在这玩文字游戏,一字一句道:我是你的夫人,许丞相的三儿子,许、长、安。听明白了?
闻言,顾爻微微挑眉。
许长安顿了下,心里霎时一个咯噔。
原著中,这具身体共有两个身份:一是许丞相家的三公子,二是顾爻家的男妻。
他的出现,几乎都伴随着四大阎王,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作者给他的称呼也全是代号,什么许三公子、丞相幼子、恶毒男妻等等等等,就是没有一句话提到过他的全名。
虽然许三公子跟许长安的外貌相同,乳名还带了个安字,但不代表全名也一样啊。
许长安为自己的莽撞痛心疾首,在心里狂喊系统,奈何这个不靠谱的东西连个屁都不吭一声,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许长安状似无意地打量着顾爻的表情,想以此来判断刚才的回答是否正确,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观察能力。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表情?没有表情就已经是他的全部表情了。
此刻的许长安也只能保佑自己没有说错名字,如果真的说错了,那就只能欺负顾爻,一口咬死是他记错了。
为了避免顾爻仔细琢磨,许长安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侄儿呢?
顾爻倏地警惕起来。
许长安突然问这一嘴,并非临时起意。
原著里,顾家被人灭门,除了顾爻逃过一劫之外,其实还有他两岁半的小侄儿也相安无事。
那小侄儿姓顾,名子期,父亲是顾爻的兄长,母亲是圣上的妹妹。可怜经历了灭门惨案,不到三岁的他就没了爹娘,只能跟着叔叔顾爻相依为命。
好在顾爻虽然痴傻,却还记得顾子期是他仅剩的至亲,一直带在左右不肯离身,甚至连成亲当夜也带来给原身看了。
只因为从小就看着顾爻长大的冯管家说,原身将会是与顾爻相伴余生的另一种亲人,所以顾爻就信了,想让顾子期也见见新的亲人。
却没想到原身人面兽心,当场就赏了顾子期几个大耳光,嘲讽他们痴心妄想。
由于忌惮顾爻的一身武功,原身便命令他在天寒地冻的院子里跪一晚上,见顾爻不懂反抗,才开始变本加厉,用尽阴狠手段折磨这叔侄二人。
直到顾子期被折磨致死,顾爻也因此大受打击,逐渐恢复神志。
可以说,这个顾子期的存在非常重要,不单单是对于剧情,更是对于顾爻。
然而今日洞房花烛夜,顾爻却没有将顾子期带过来,这是为什么?
许长安正寻思前有山匪截杀,后有男主不带娃,是不是因为他的穿书导致剧情发生了改变,就听顾爻道:他睡了。
顾子期睡了,所以顾爻就没有把他带过来了。
许长安点点头,算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话题终结,便又陷入了沉默。
许长安坐着,顾爻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屋内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其实许长安现在也十分纠结。
按照原著剧情,他应该掌掴顾子期、罚跪顾爻,但现实是,顾子期没来,他没有掌掴的对象,也没有挟持的对象,更没办法罚跪顾爻。
虽说他也不想罚跪顾爻。
看书时,许长安最喜欢的角色就是顾爻了。
即使战神成了个痴傻儿,也抹不去他曾经为了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实,他理应得到万人敬仰,而非恶意中伤。
许长安虽不是英雄,却也有过类似遭遇。
他的父母都是警察,从小的教育让他也拥有浓重的爱国情结,直到他父母在前几年的缉毒行动中意外去世,他成了孤儿,同龄人欺他辱他说他是个孤儿,却也有人尊他敬他说他是英雄后裔。
后来他努力考上了警校,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为国效命,就猝死了。
许长安摇摇头,甩去无法挽回的曾经。
他不想为难顾爻,又担心系统的死亡倒计时,只能先赌一把试试。
他试探性地说:那我们也睡吧?
然后等了两秒。
很好,系统没反应。
但他这句话有些歧义,尤其是在他们两人都穿着喜袍,此刻又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就更显得暧昧不清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就是单纯睡觉许长安看到顾爻面无表情的脸,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太多余了。
一个傻子懂什么洞房花烛夜?
但顾爻不懂,许长安却懂,还不能让他们俩任何一个人落下话柄,所以无论过程如何,都得走个过场才行。
许长安便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顾爻应声坐下。
许长安刚抬手靠近顾爻衣领,就被顾爻猛然攥住手腕,疼得他痛呼出声,轻点轻点
他想收回手,顾爻却不让,只得连忙道: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脱衣裳而已。
顾爻迟钝地看着他,待理解完这句话之后,才松开了他。
许长安揉了揉发红手腕,心里叫苦不迭。
不愧是习武之人,这一下要是再用力一点,他怀疑今天自己的手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吃了苦头,许长安对待顾爻也谨慎了些,你会脱衣裳吗?会的话我就不碰你了。
顾爻果真开始自己脱衣裳,直到只剩最后一件里衣才停下。
真棒。许长安夸他一句,倒也省得麻烦了。
之前那一觉没睡安稳,许长安这会还觉得困倦,便也跟着脱衣裳。紧接着他惊讶地发现,不会脱衣裳的人不是顾爻,而是他。
小丑竟是他自己。
打脸来得太快,许长安面子上过不去,几番折腾,直到快被大红嫁衣勒死才终于放弃,臊着脸向顾爻求助:我不会脱,你能帮帮我吗?
他一双明眸湿漉漉的,示弱起来更显温柔娇气,正常人看了都得心软。
奈何顾爻不是个正常人,所以只是呆呆地看着许长安,没有任何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