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人的感情纠缠太深,赵颜兮又选择了容誉,陈洺之伤心落寞,早早就抑郁而终了。
容姝默默地看着陈洺之,此人可不可信还未知,认出又如何,若是他早就遇见赵颜兮情根深种更好,正好借他之力离开。
陈洺之满眼担忧,“公主,为何你会在这里,难不成留下的是你,去乌迩的是赵姑娘?”
陈洺之的确聪明,但看见容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容姝道:“陈公子,实不相瞒,离开的是赵姑娘,皇上忧心我在乌迩过的不好,又因为我同赵姑娘容貌有几分相似,故而绑了她去乌迩。只是相貌相似并非同一人,耶律加央也不是傻子,我想换回来。”
饶是猜到了,可真听容姝这么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某一瞬间,陈洺之甚至觉得庆幸,觉得这个主意正好,他人生死与他何干,赵颜兮到了乌迩被耶律加央发现又如何,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又有何妨,他想要的只有容姝一个。
只要带容姝走,死死看着她,等着三四个月后,仪仗到了乌迩,事成定局,容姝也没有任何办法。
到时候她就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
这是陈洺之第一次对赵颜兮这个名字有善意,他手指动了动,“公主,仪仗已经离开一日,很难追上,况且,这是皇上的意思。”
容姝想回去不仅仅因为耶律加央,公主的确是一个身份,那也得是她这个人,赵颜兮对大楚并没有任何威胁能力,换句话说,容誉根本不会管赵颜兮的死活。
那景和七年的战事可能提前到景和五年,景和三年。
容姝不能不管百姓,不然和亲没有任何意义。
“陈公子,仪仗只离开了一日,快马加鞭肯定能赶上,只要你送我出城,他日若有变故,我也绝对不会把你说出来。”容姝看着陈洺之,“而且赵姑娘是无辜的……”
陈洺之:“公主以为我怕死?还是觉得我像徐景行一样喜欢上了赵姑娘,我只是……”
舍不得罢了。
陈洺之问:“公主要回乌迩,除了为了百姓,可还有别的原因?又或者,乌迩有什么人什么事,牵扯着公主,要您回去。”
那里有她在乎的人。
容姝看向合上的窗,然后转身拿起帷帽道:“我这的确是强人所难了,陈公子,今日还请当做没见过我。”
陈洺之想拦住容姝,手伸到一半便停在半空,他手攥成拳头,“公主,我先带你离京,快马加鞭,能赶上,不过要想换回来,还要等到入夜。”
太傅家的公子,御前的红人,出入盛京畅行无碍,陈洺之带着容姝离京,容誉也想不到,这种天大的好事,百利而无一害,原本答应的好好的人竟然要离开。
他不好放太多人,问平阳侯,平阳侯只说公主一切安好,不敢怠慢。
陈洺之两人尾随仪仗,一直到深夜,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穿着一身黑衣,而容姝裹着黑色斗篷,陈洺之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他用药迷晕了徐景行和几个放哨的人,大楚境内,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对公主不敬。
容姝解开斗篷,“陈公子,今日多谢你,还请把赵姑娘平安送回侯府,我会稳住徐大人。”
纸包不住火,容誉早晚会知道,她要在容誉发现之前离开大楚,走的越远越好。
“容姝。”这是陈洺之第一次喊容姝名字,她是大楚的公主,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容姝已经忘了他们以前就见过,但陈洺之还记得。
四年前的四月十六,白云寺后山,那时山上冷,玉兰花期已过,盛京只有白云寺后山的玉兰花没谢,容姝溜出宫,带着容誉摘花酿酒。
她踮着脚摘花瓣的样子他记了四年,后来就不可抑制地留意和容姝有关的事。
她的喜好,喜欢的话本子,有时觉得她是公主,高不可攀,有时又只是个小姑娘,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
关于公主的喜好,说什么的都有,到最后陈洺之自己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了。
陈洺之问道:“你走了就没反悔的余地了,再想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
容姝道:“我想好了,这世上公主只有一个,容姝也只有一个,不能因为赵姑娘像我就让她去乌迩,况且,耶律加央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来,陈洺之,多谢。”
陈洺之笑了笑,“不必谢我,”能记得他就好。
———
逃出盛京也是胆战心惊,幸好有惊无险。
很快太阳升起,徐景行端来热水和吃食,容姝吃了东西,漱洗干净,又重新躺了回去,就这样过了两日。
金庭每晚都会把绑带偷偷解开,只敢在白天眯一会儿,每逢马车外有脚步声,她就心惊胆战的,她想不到这事要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公主会被抓回去,她们一行人再也回不去了,金庭有点想玉阶,想草原的人了。
五月初八,第五日。
仪仗路云安,要在驿站歇息一晚。
徐景行站在马车外,声音压得极低,“赵姑娘,请你安分一点,不要想着逃走,也不要试图发出什么声响。”
这么多人,能逃到哪里去呢,徒劳罢了。
容姝冷笑道:“徐大人当真是思虑周全,放心吧,我想开了。”
容姝的声音有些哑,徐景行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原本赵颜兮就大哭大叫过,嗓子哑了也正常。
徐景行让金庭给容姝松绑,一行人在云安休息一晚。
次日继续赶路,这一晚没有歇息。
五月初十,第七日,离乌迩还有还有几千里,才过三座城。
容姝靠着车壁,车里有点心,她手脚都被绑着,徐景行是铁了心等到乌迩之后再解绑,容姝想,能平安到乌迩最好,若到不了,还得想别的办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只要吃饱留足力气,能骗徐景行多久就骗多久。
五月十二,第九日。
赵颜兮回到平阳侯府之后仍是借心情不好,闭门不出,反正她是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敢为难她,但容誉要见她。
赵颜兮已经推了三次了,这次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容誉国事繁忙,早晚都要处理奏折,能挪出时间出宫见她实属不易,身为长姐,推的了十次八次,却不能一直推脱。
无可奈何之下,赵颜兮只能答应见容誉。
赵颜兮模仿容姝那么久,琵琶诗赋,一言一行都被人教过,她自信能骗过容誉几次,可是容誉一见她就皱起了眉。
“赵颜兮,怎么是你。”
赵颜兮知道被发现的下场,强撑着学容姝的神态,“阿誉……”
容誉一把把赵颜兮挥开,“你怎么在这儿,朕的阿姐呢。”
赵颜兮:“阿誉,你怎么了,我就是阿姐呀。”
登基两年,容誉遇见过无数件大大小小的事,除了和容姝有关的事,他都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这回是真的怒了,“张绪,把平阳侯府围起来,朕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平阳侯夫人还在做封官加爵的美梦,闻声赶忙过来,“皇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容誉一脚把平阳侯夫人踹倒在地,“朕问你,长公主呢。”
平阳侯夫人疼的眼前发黑,她指着院子道:“公主一直在屋里……公主不喜人多……臣妇,咳咳,臣妇不敢打搅。”
容誉:“你睁开你狗眼看看清楚,这到底是谁!”
赵颜兮靠在柱子旁,平阳侯夫人胸口疼的厉害,她使劲瞅了瞅,女儿养了十几年,她怎么会认不清,“兮儿?”
兮儿不是去乌迩了吗,她眼睁睁看着容姝进府的,怎么会是兮儿,兮儿在这儿,长公主呢。
平阳侯夫人想想这些日子收到的好处,和不见天日的以后,气血瘀结,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了过去。
母亲就倒在院子里,丫鬟仆从没有一个敢去扶,赵颜兮觉得可笑至极,让她冒充容姝和亲时叫她公主,如今,知道她是赵颜兮了,怎么是这个态度。
赵颜兮冲容誉笑了笑,她知道会被发现,只是没想到被发现的这么早。
容誉死死盯着赵颜兮,“朕再问你一遍,容姝在哪儿。”
第五十四章 回大楚的第七天容姝看着……
容誉目光狠厉,看着就瘆人,赵颜兮原本心里该害怕,可是,看容誉这副模样,竟然痴痴地笑起来。
当朝的天子,多么气度雍华彬彬有礼,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嘴角笑的弧度都没变过。
只有容姝能让他这样,疯了急了,找不着北了。
赵颜兮道:“我在这儿,容姝能去哪儿,当然是在马车里。”
容誉胸口胀得生疼,赵颜兮她怎么敢,怎么敢的,“朕先留你一条命……待阿姐回来,再找你清算。”
赵颜兮盯着容誉瞧,要说她哪里像容姝,就一双眼睛最像,这双眼睛看着容誉,也不知道容誉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对这个姐姐就这么好,赵颜兮想不通,她父亲母亲养育她十四年,结果还是说舍弃就舍弃,容誉和容姝不过十载姐弟情分。
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明明厌恶她,却能温柔以待笑脸相迎,明明恨不得杀了她,为了容姝还能留她一条命。
容誉早就想杀她了,兴许第一次在绮兰宫相见,他看见自己相貌和容姝相像就动了杀心了。
兴许那时就想到了,有朝一日会有这么一天,她替容姝去乌迩。
所以容誉心里就算恨得要死也不会伤她性命。
只是为什么呢,拿江山犯险,只为了一个姐姐,还不是亲姐。
赵颜兮从前一直想,只有容誉分得清她和容姝,分得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亲情,倘若对她的感情是假的,那对容姝的亲情是不是……
赵颜兮笑着道:“皇上是不会清算的,皇上还等着臣女去乌迩呢,皇上对长公主的情份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其心昭昭,万民叹服。”
容誉脸色微变,赵颜兮看的稀奇,“等皇上接长公主回来,容姝就是赵家的女儿,那之后呢,皇上会不会娶赵颜兮为皇后,好好的姐弟成了夫妻……”
容誉脸色深沉,“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赵颜兮自顾自说着,“只要长公主在世一日,就一日是长公主,皇上就永远不能说心底那点情谊,但是我要是死在乌迩,世上就没长公主了……皇上和世家女,那可是好一段良缘佳话。”
相貌相似本就难寻,把她送去乌迩对容誉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好啊,皇姐不在了,他们本就不是亲姐弟。
可世人只知公主是皇上的姐姐,容誉对容姝有感情,便是有悖伦常。
赵颜兮越想越通透,“皇上,容姝离开和你也有关吧,兴许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是发现了什么,觉得你恶心。”
赵颜兮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生生刺进容誉心里。
他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战事,不是朝臣,不是风言风语,而是容姝觉得喜欢她是一件错事,违背纲理,有悖伦常。
容姝当他是亲弟弟,他却对姐姐起了这种不可告人,隐晦的心思。
容誉往后退了两步,他看看左右,平阳侯夫人已经昏过去了,几个丫鬟仆侍定然是听见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张绪跪在赵颜兮旁边,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容誉闭上眼,攥成拳头的手不住发抖,“张绪,除了赵颜兮和平阳侯夫人,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