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隋灿浓听得有些出神,他并没有立刻出言制止,于是这俩小姐妹你一嘴我一嘴,就这么叽叽喳喳地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到了明年,我们俩应该就会将全部重心放在艺术学校的申请上了,最后也不会参加数学物理的大考。 雪莉说,所以平时上课的时候,比如在数学课上,老师基本就是放养我们俩的状态了。
但是纪老师不一样,他看我们俩上课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就问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听懂。 辛迪说,于是我当时就随口编了个问题,结果纪老师特别认真地给我们俩讲了,细致到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且放学之后,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辛迪继续说,他找了好多这个知识点相关的视频发给了我,而且都是非常好玩的视频,就是真的可以看进去的那种,一看就是很用心筛选过的!
纪老师让我有一种,自己在被重视的感觉。 辛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很善良,也很负责,所以我很喜欢
雪莉又插了句嘴:主要是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辛迪涨红着脸伸出手去捂雪莉的嘴,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开始打闹起来。
隋灿浓半天才回过了神。
行了行了,快继续画你们的吧。 隋灿浓吐出一口气,站起了身,说,我去打印点东西。
隋灿浓意识到,自己对纪羚的了解,甚至还没有刚才的那两个小姑娘多。
一个能够对学生如此用心负责的人,为什么偏偏会对自己 隋灿浓感觉自己完全不能够理解。
隋灿浓这一整天都一直在心慌,心里面那个荒诞的猜测,他还是迟迟地不敢落实。
二楼的打印机没有 A3 的纸了,他只能爬了层楼,去用三楼的打印机打。抱着打印好的东西站在楼梯口,隋灿浓的脚步鬼使神差地一顿,他转过身,选择绕了一条稍微远一点的路。
隋灿浓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确定一下,纪羚小臂上的伤口是没有问题的状态。
他走到了物理教室的门口,就看到纪羚已经换上了外套,正缓慢地擦着白板上的公式,应该是准备要下班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纪羚微侧过了脸,和隋灿浓对上了视线。
隋灿浓看到纪羚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隋灿浓问:手好一些了吗?
纪羚点了点头。
隋灿浓说:你给我看一眼。
纪羚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袖口撩开,露出了自己缠绕着纱布的小臂。
我发现创口贴用完了, 纪羚认真地对隋灿浓解释道,所以后来去医务室做了一下处理,纱布的面积看起来会相对比较大,但是其实真的只是小伤。
然而此时此刻,纪羚表现出的态度越轻松镇定,越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他只是小伤,隋灿浓心里就愈发地觉得不对劲。
隋灿浓半天没说话,纪羚有些茫然,迟疑地问:怎么了,隋老师?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的手。 隋灿浓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变得有些笨嘴拙舌起来,他开始没话找话,今晚 你几点可以上线?
我今天可能会晚一些。 纪羚看着隋灿浓,有些犹豫地说,因为我一会儿要去吃火锅,大概八点半到家,可以吗?
隋灿浓愣了一下。
你去吃哪家啊? 吃这一块上隋灿浓可太懂了,他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旁边乐悦城开的那家河底捞?
纪羚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隋灿浓竟然猜到了,他点了点头:对,就是那家。
眼光不错啊,他们家刚新出了咸蛋黄虾滑。 隋灿浓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咸蛋黄的话可以试试,我之前吃过一次感觉还不错。
纪羚看着他,点了点头。
不过火锅的话 隋灿浓盯着纪羚的手腕,又斟酌了一下,说,反正你自己还是注意一下用手吧,不行的话就叫你朋友帮你下菜夹菜,最好别让热气给熏着。
纪羚停顿了一下,很轻地嗯了一声。
空气突然间又安静了下来,隋灿浓半晌反应过来,纪羚原本就是准备离开的状态,自己好像在他的教室里待得有些太久了。
那 我先走啦。 隋灿浓咳嗽了一声,退了几步,转过身走到了教室的门口,说,你先
隋老师。 纪羚突然喊了一下隋灿浓。
隋灿浓愣了一下,他转过头,就看见纪羚也跟着走了两步,然后站到了自己面前。
纪羚穿着的外套有一些大,袖长也相对要长一些,隋灿浓注意到他将手指缩到了袖口里面,就像是某种非常畏冷的小动物。
纪羚犹豫了一下,说:不是和朋友去吃的。
隋灿浓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纪羚抿了一下嘴。
我说, 他仰起脸看着隋灿浓,说,其实火锅,我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吃的。
第9章 以后就没机会了
纪羚是真的准备一个人去吃火锅的。
路易斯和琳在下班之前,还特地来教室门口问了他一下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纪羚思考了一下,最后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一是因为纪羚觉得路易斯是喜欢琳的,虽然琳好像对路易斯没有意思,但是纪羚不想夹在他们中间,这样的社交会让他感到为难。
二是因为纪羚很想去吃火锅,但是琳大概率会选择去吃烤肉,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说她很想吃韩式料理。
早晨实验室里煮紫甘蓝的气味真的很香,纪羚今天只想吃火锅,但他也不想让别人对自己的偏好进行妥协。
所以他决定自己去吃一顿火锅,就当作是对这一天的奖励。
在隋灿浓来到自己的教室之前,纪羚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今晚要吃些什么。
纪羚很爱吃香菇,所以他要点一份香菇。他还想点一份拉面,这样就可以看拉面表演,纪羚想看很久了。
再点一盘肉和一盘蔬菜,如果这个时候胃口还剩下一点点,那么最后就再要一份冰皮麻薯。
麻薯一份会有四个,在现场吃掉两个,剩下两个带回家,可以当作夜宵来吃。纪羚当时是这样想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纪羚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隋灿浓
面条还是不要点了,香菇也还是点半份好了。他很严谨地思索着,总之不可以给隋灿浓留下自己很能吃,又或者是很能浪费的印象。
纪羚将手里点菜的平板递到了隋灿浓的面前。
你来选吧,隋老师。 纪羚选择了最不会出错的一种方法,他说,我其实不是很会点。
正在埋头啃西瓜的隋灿浓愣了一下,说好。
隋灿浓是恰火锅这一块的专业人士了,他点开菜单,先是瞅了眼纪羚已经点的东西。
半份香菇,一盘蔬菜,一碟冰皮麻薯,隋灿浓顿时有一些语塞,他寻思寺庙的斋饭可能都不敢这么素净。
一个人吃晚饭这种事情很正常,但是刚才站在纪羚的教室门口,隋灿浓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在学校食堂里,纪羚好像也是一个人吃的午饭。
虽然隋灿浓记得雪莉和辛迪对自己说过,那次是因为科学展开会所以下课晚了些,但是纪羚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让隋灿浓非常警惕。
他的心里感到不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对上纪羚的那双眼,就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一定要去陪他吃这一顿火锅。
同事之间偶尔一起下个馆子也很正常,况且纪羚因为帮自己盯实验还受了伤,这一顿隋灿浓是肯定要请客的。
于是隋灿浓直接把必点的好吃的全都给点上了,新品也选了几个,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纪羚体会到人间烟火的美好。
你看一眼,我点的这些怎么样? 隋灿浓勾选了一阵,把平板又递了过去,问,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加上,不爱吃的删掉就行。
纪羚接过了平板,看了一眼,说没有问题,于是隋灿浓就直接下了单。
河底捞的服务是一等一的好,隋灿浓每次来吃的时候,都感觉从自己的亲妈身上也体会不到这样子的待遇。
下完单后,服务员立刻又送上了一盘切好的西瓜,两人一人拿了一角。
隋灿浓属于河马吃瓜一口一角的类型,他直接暴风吸入了两块,再抬起头,发现纪羚正低着头缓慢地咀嚼着,而他手里的那一角才刚咬掉了一个尖尖。
隋灿浓伸向第三块的罪恶之手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我先去拿一下酱料。 隋灿浓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说,也帮你顺便拿了吧,你平时爱吃什么酱料?
纪羚咬着西瓜,闻言愣愣地抬起头。
他嘴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但是又有些着急于回答隋灿浓的问题,含糊不清地说:都口以,和泥一样的就
隋灿浓有点想笑,他说:不着急,你慢慢说。
纪羚艰难地将西瓜咽了下去,半晌说: 和你一样的就好。
隋灿浓端着酱料往回走的时候,就看到纪羚总算是吃完了他手里的那一角小西瓜。
他正微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隔壁桌的拉面表演看。
拉面表演算是火锅店里的气氛组。隋灿浓看着纪羚的视线跟着面条舞动的方向同步移动,就这么专注地看了很久。
半晌他眨了一下眼睛,向隋灿浓看了过来。
隋灿浓也坐回到了座位上,把盛好的酱料放在桌子上,问了一嘴:你想吃拉面吗?
纪羚摇了摇头:已经点很多了。
隋灿浓也没再多想,嗯了一声。
河底捞的上菜效率是惊人的恐怖,两人刚用筷子把酱料充分地搅拌开,锅底和菜很快就上来了。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下着就行。 隋灿浓拿起了公筷,说,热气还是避着点儿手上的伤。
他就看着纪羚的视线在桌子上的菜上扫了一圈,犹豫了很久,最后抬起眼说:香菇。
隋灿浓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帮他下了几颗香菇。
圆滚滚的香菇在锅底里翻腾着,隋灿浓又跟着下了点肉和虾滑,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捞了一颗香菇上来,送到了纪羚的碟子里。
纪羚说了一声 谢谢。
隋灿浓每捞上来一颗香菇,纪羚就刚好吃掉一颗香菇,他吃得安静而专注,腮帮子一直都是鼓起的状态。
最后隋灿浓不得不拿了个大勺子,直接给他捞了一大勺的香菇放进碗里,没忍住笑着问:你很爱吃香菇?
纪羚怔了一下,放下了筷子。
因为香菇看起来很可爱。 他思考了一下,缓慢地对隋灿浓说,它们长得很圆,像雨伞,而且吃完可以抗癌。
隋灿浓发现,哪怕对于一个再小再随意的问题,纪羚都会认真地思考一下,然后给出一个非常细致的回答。
可能在别人的眼里,这样的回答会有一些奇怪,甚至会觉得这人好像有一些没有眼力见,但隋灿浓反倒觉得这样的性格其实很难得。
对。 于是隋灿浓立刻附和道,香菇里面有香菇多糖,确实可以抗病毒抗肿瘤,所以多吃一点完全没有坏处。
纪羚嗯了一声。
他们很快就把那一盘子的香菇都吃掉了,然而在下牛肉的时候,隋灿浓又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细节。
每当附近的餐桌有拉面表演时,纪羚举着筷子的手都会停顿一瞬。他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自己的头微微地朝那个方向侧过去,很快地瞥上一眼。
然后他又会立刻收回视线,继续垂下眼,慢慢地吃自己碟子里面的东西。
隋灿浓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但是他这回没选择直接问出口,而是端着酱料碗站起了身,说:我再去添一点儿酱料,你要吗?
纪羚看着他,摇了摇头。
于是隋灿浓端着酱料走向了酱料台,只不过他没有直接盛酱料,而是转过身,看向了两人刚才坐的桌子。
果不其然,隔着几个座位的距离,他就看到纪羚不再遮掩,而是直接放下了筷子,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远处的拉面表演看了起来。
隋灿浓心里面有了数。
回到座位后,隋灿浓就直接拿起了平板,说自己没吃饱,想加几个菜。
五分钟后,乐呵呵的扯面小哥拿着面团站在俩人的桌前,纪羚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向了隋灿浓。
感觉不吃主食还是差了点什么, 隋灿浓若无其事地说,所以就点了个拉面,你别介意,我这人胃口就是大了点。
纪羚顿了顿,说:不会。
扯面小哥的技术非常娴熟,软乎的面条像是缎带一样在空中飞舞,纪羚看得很入神。
直到拉好的面条下了锅,纪羚好像还有一些没缓过来的样子。隋灿浓笑着问他:怎么,你也想跟着学一手?
纪羚摇了摇头,说:我在思考拉面的受力。
隋灿浓差点儿就没绷住: 那你思考出了什么?
我觉得这是很复杂的一门手艺,因为在受力的过程中,拉面的形态也会发生改变,所以力度是很难掌握的。
纪羚看向了隋灿浓,说:能够让面飞起来,而不是掉在地上,所以我觉得刚才的那位拉面师傅很厉害,他一定练习过很多次。
纪羚一口气说了很多,他的眼睛很亮。
面条的味道其实中规中矩,调的酱料什么味儿这面就是什么味儿,但是隋灿浓知道,自己的这份面绝对是点对了。
隋灿浓拿起公筷,准备下最后一轮的菜,就看见纪羚举起了手机,正在对着锅底拍照。
隋灿浓愣了一下,刚想把手缩回来方便他拍照,就听见纪羚说:没关系的,隋老师,你继续下菜就好。
这锅底里都没啥东西了。 于是隋灿浓一边继续下着菜,一边说,你应该早一点拍的。
纪羚抬起了眼,隋灿浓发现他的脸颊好像被热气熏得有一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