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灿浓似乎是含糊不清地笑了一声。
纪羚一只手继续搀扶住隋灿浓,另一只手则拿出了钥匙,有些吃力地打开了门。
我的就是你的,分这么清干什么 隋灿浓又凑近了一些,说,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吃,想吃我现在就能给你去买
门开了,纪羚只能将人继续往里面带:你现在有些醉了。
纪羚搀着隋灿浓向卧室里走,然而隋灿浓的嘴却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上次醉了的时候,咱们俩还不是很熟,你当时抱着人家酒吧的花瓶怎么都不撒手,最后还是我
隋灿浓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纪羚突然松开了手。
隋灿浓本来就醉得站不太稳,身体顿时重心不稳,他直接倒在了床上。
纪羚盯着平瘫在床上的隋灿浓,思考着要不要做一些醒酒汤。
他最后还是准备先让隋灿浓睡下。
纪羚正要将被子展开给他盖上的时候,胳膊就突然被隋灿浓一拉,于是他也跟着摔倒在了床垫上。
隋灿浓突然翻了个身,就这么直接将纪羚反压在了床上。
纪羚看到隋灿浓呆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一下,慢吞吞地问:既然是我的生日,那我的 我的生日礼物呢?
纪羚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半晌他说:已经准备好了,你先睡觉,我明天就给你。
隋灿浓嘀咕了一声,纪羚听到他有些失望地说:哦,已经准备好了啊。
他说:可是我 我还有别的心愿啊。
纪羚怔了一下,说:你还想要什么礼物,我也可以买给你。
隋灿浓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纪羚听到他说:可以不要再打卡那个计划了吗?
纪羚呆了一瞬: 什么?
隋灿浓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纪羚的脸。
隋灿浓现在的姿势给纪羚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卧室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是暧昧昏暗的,然而纪羚发现,隋灿浓的眼睛好像有一些红。
纪羚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隋灿浓的双臂便脱了力,他倒在了纪羚的身侧,将脸埋在了纪羚的脖颈处。
纪羚听到他含糊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醉酒后的隋灿浓好像被挂上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黏人 buff,纪羚有一些无措,他只能抬起手,缓慢地摸了摸隋灿浓的头发。
他们贴得很近,纪羚可以感觉到隋灿浓的呼吸变得平稳。
就在纪羚以为隋灿浓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隋灿浓又有些含糊地开了口:纪羚,其实我知道 我知道对你而言,活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纪羚愣了一下:什么
每个人过去的经历也都不一样。 隋灿浓自顾自地喃喃道,我知道,对你而言,生活 生活可能很难,可是我好像也一直帮不了你什么
纪羚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听到隋灿浓有些委屈地质问道:可是如果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说呢?你为什么 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呢?
纪羚怔怔地看向隋灿浓的脸。
明明都是完整的句子,用的也是自己听得明白的语言,可是拼凑在一起时,纪羚却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隋灿浓在说些什么。
隋灿浓的眼睛有一些失焦。
他看向很远的地方,可能是酒劲儿上来的缘故,他很久都没再说话。
纪羚, 半晌纪羚听到隋灿浓声音微哑地开了口,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想活下去了呢?
第35章 生日快乐
纪羚一开始以为隋灿浓是在说醉话。
因为他刚刚说出的那些话,内容可以说是荒谬至极且毫无逻辑的。什么 我知道生活对你而言很难,还有什么 你为什么不想活了。如果不是隋灿浓很清楚地喊了自己的名字,那么纪羚真的以为他是在说另外一个人。
纪羚没有想到,隋灿浓原来也是这种会在醉酒后像小孩子一样,一口气说很多胡话的体质。
纪羚觉得有些新鲜,但他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是耐心地哄道:不要闹了,你先躺下睡一觉,起来再说
可是当纪羚抬起眼看到隋灿浓脸上的表情时,他却觉得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隋灿浓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相反的,隋灿浓正在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的脸,他看起来焦虑而难过。
他听到隋灿浓说:我没有闹。
纪羚眨了一下眼睛,他看着隋灿浓的脸,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去。
纪羚很清楚隋灿浓脸上的表情都意味着什么。他知道隋灿浓玩笑时候的神色是什么样子,严肃谈论一件事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酒醉后的人基本只会说两种话,实话和胡话。于是后知后觉地,纪羚意识到,隋灿浓刚才的那些话很有可能并不是什么玩笑话,而应该是他实实在在的心中所想。
他就像是 将心里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纪羚回想起刚才隋灿浓说的那些毫无逻辑,甚至可以说是离谱的话语,他感到很困惑,也感到茫然。
纪羚嘴巴微微张开了一下,他说:我并没有
隋灿浓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纪羚听到他语速很快地反问道:你没有吗?
隋灿浓很少会用这么尖锐的、咄咄逼人的语气和纪羚说话。
纪羚有些惊诧地看着他的脸,半晌他看到隋灿浓似乎是有些沮丧地错开了视线,胸腔微微起伏了一下。
隋灿浓没有再去看纪羚的眼睛,他看起来有一些发蔫。
然后纪羚听到隋灿浓说:纪羚,你知道 一直以来我有多担心你吗?
纪羚的脑子开始变得很乱,他完全听不懂隋灿浓在说些什么。
纪羚感到荒诞无措,睁大眼睛看着隋灿浓的脸,半晌才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可能是搞错了,我没有
这几个月里,每天睡觉之前,我都会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你说过的那些话。 隋灿浓打断了他,什么矿石以后也不会需要了,什么火锅吃这一次就够了,以后就没机会了
纪羚茫然地看着隋灿浓的脸。
酒精明明会让人的反应变得缓慢,但隋灿浓好像逐渐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隋灿浓躺在床上,他直视着天花板,回忆像潮水般涌来,他的语速也不由得变得越来越快。
他好像已经逐渐忘了,自己其实是在和另一个人对话。
这些天的焦虑满满当当地堆积在胸腔,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于是隋灿浓的话说着说着,就变得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了。
还记得我们在咖啡厅见的那一面吗?出门之后,我看到你站在桥边,然后把大半个身体探到桥外 隋灿浓喃喃道,再到后来实验室烧杯爆炸的那一次,我又看到你对着你手腕上的伤口偷偷地笑
你把矿石送给了我,然后你和我说你以后可能也不需要了。 他说,再到后来,你又突然把你养了那么久的月季托付给我,说什么突然不想养了,所以要给它找个新的主人。
隋灿浓闷闷地笑了一下,说:你真的觉得我会相信吗?
隋灿浓情绪有些激动,他合上眼,有些艰难地停顿了一下。
我之前 确实也只是在猜测而已。 隋灿浓自顾自地说,可是直到那次环保日,你喝醉了,你当时和我说,你有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你没有勇气去做,可是你又不想再等下去了
从那天过后,我就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 他说。
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隋灿浓的声音很轻,他断断续续地开了口,那么年轻那么优秀,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了。
我完完全全想不出任何其他合理的原因,可以来解释你这些行为。 隋灿浓喃喃道,不然一个人怎么总会说出那样的话,不对自己的未来做任何计划,还总是想要去伤害自己呢?明明不会游泳却还要去游,甚至还偷偷地一个人在深水区入水,万圣节的时候,你还和我说 说你觉得做鬼也挺好
隋灿浓没有看到纪羚脸上的表情,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开始 想得真的很简单,我以为只要有一个人可以陪着你,带你做一些乐观的、积极的事情,你可能 可能就会跟着好起来了。 隋灿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可是没有用啊 给你发那些正能量的小视频没有用,带你去看电影种蘑菇也没有用,怎么做好像都没有用。
他说:可是我是 真的很想帮帮你啊。
后来你又说,你很想谈恋爱,你想找一个 可以让你敞开心扉的人。 隋灿浓缓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说,我以为,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在听到隋灿浓说前面的那些话时,纪羚的表情一直都是茫然而空白的。直到听到这里,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纪羚定定地看向了隋灿浓的脸。
可是哪怕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我们现在明明已经那么亲密了,我好像还是一直都走不进你的心里。 他难过地说。
你不愿意和我说心里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只要你能够好起来,就已经足够了。 隋灿浓的声音小得像是在呓语,可是后来我发现 你又开始给你设置的那个计划打卡了。
你还是在一直计划着 计划着要走出那一步。 他说,原来一直都没有用啊。
隋灿浓困倦到有些睁不开眼了,他静了很久,又含含糊糊地说:不论我做什么,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住了,隋灿浓没有再说话,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得很安静。
纪羚呆呆地看着隋灿浓的侧脸。
他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胸口很闷,明明可以呼吸,却又好像有些喘不过来气。
那些曾被纪羚忽略掉的,所有不合理的小细节又一次在脑海浮现。它们重新排列组合,然后拼接成了一个纪羚从来没有想过的,荒诞至极的真相。
顺着这个真相想下去的话,之前一切存疑的,不合理的点,似乎一下子就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笑的,非常荒唐的误会。
可是在将一切理明白的那一刻,纪羚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浸在了很深的、冰冷的水里面。
纪羚缓慢地坐起了身,然后他轻轻地喊了一声隋灿浓的名字。
隋灿浓已经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他含糊地哼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但是声音却小到几乎听不到。
过了很久,纪羚小声地问: 你为什么会和我谈恋爱?
隋灿浓并没有再给出任何回答,他的呼吸变得很安静。
于是纪羚抱着膝,坐在床上呆了很久。
纪羚下了床,将被子给隋灿浓盖好。
然后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隋灿浓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
一个真实到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梦:他梦到自己终于头铁一回,他鼓起了勇气,直接大声地质问纪羚为什么一直要轻生。
后来视野又变得一片黑暗而混沌,模模糊糊地,隋灿浓好像看到纪羚站在黑暗中,背对着自己。
后来纪羚终于转过了身。
他没有给出任何的答案,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却很冷淡,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隋灿浓醒了过来。
惊天大噩梦了多少是。隋灿浓头皮有些发麻,因为那些自己在梦中质问出来的那些话 实在是太真切了。
隋灿浓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吃了一大筐毒菌子的感觉。
天花板在他眼中是扭曲的,眼前飘荡着红红绿绿的絮状物,头很晕,隋灿浓知道,这就是喝断片了之后醒来的感觉。
隋灿浓合上眼又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时,他感觉自己有些缓过来了,便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是上午十点,然后隋灿浓发现,自己身边是空着的。
隋灿浓吐出一口气。他走出了卧室,发现纪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纪羚只穿了一件有些单薄的睡衣,他低着头,露出清瘦的后颈。听到动静,纪羚抬起了眼。
他看向隋灿浓,半晌说:你醒了。
纪羚的手里拿着书,他的神色很正常,隋灿浓怔了一下,随即便无声地松了口气。因为方才的那个梦是真的真实到有些可怕。
然而当隋灿浓走近了一些,却发现纪羚的眼圈和眼尾好像有一些红。
隋灿浓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纪羚怔了一下,隋灿浓看到他微微地错开了视线。
昨天到家的时间太晚了。 纪羚说,我的体质就是这样的,作息不规律,又或者睡得晚的时候就会这样。
纪羚回答得很快,他的逻辑清晰,句子中没有任何的停顿,就像背过答案一样流利。
但正是因为他给出的回答太完美了,隋灿浓反而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
隋灿浓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隋灿浓现在胃里和脑子里都是翻江倒海的状态,他洗漱出来之后,还是感觉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断片的感觉非常糟糕,脑子混沌得像一碗稠粥,而且记忆也跟着变得混乱,但是隋灿浓选择相信自己的酒品。而且他感觉昨晚自己还有纪羚跟着,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太丢人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