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琮说完她要黄金弯刀去做什么之后,紧那罗王的疑惑与愤怒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公主竟然要拿龟兹秘宝去挖什么桃花根?黄金弯刀是历代王室供奉的秘宝,公主此举岂不是把王室的脸面放在地上踩?真是欺人太甚!”
为了配合紧那罗王的气势,鬼夜叉特意在她身后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来吓唬李琮。
显然,昭阳公主还不会被人做鬼脸给吓到。
紧那罗烦得很,她挥手命鬼夜叉退下,鬼夜叉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事,一步叁回头地边看她边往外走。
“本殿很羡慕龟兹王有这样好的朋友。”
李琮不由感叹道。
与扮鬼脸这种幼稚的吓人手段不同,李琮是实打实地用军事实力进行威胁。紧那罗被她刚才说的故事吓得有些杯弓蛇影,下意识地辩驳道:
“谁说鬼夜叉是我的朋友?她只是我从小养在身边的女奴!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王的朋友?”
李琮不再纠结,又把话题转回过来。
“龟兹王,只要你愿意借黄金弯刀一用,本殿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紧那罗切中要害问道:“公主莫非是在幻境之中对那什么桃花王子情根深种?”
李琮愣了一下,摇头否认。
紧那罗愈发疑惑,再次发问:“那公主为何愿意为一个妖怪做到这种地步?”
李琮笑答:“自然是因为阇梨攀对本殿很有用处。”
紧那罗不太好意思地问:“是,是那种用处吗?中原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想到昭阳公主您也愿意为了一朵桃花……”
李琮皱眉道:“怎么是一朵桃花呢?阇梨攀一开花就是开一树的。”
紧那罗并没有被李琮的打岔给绕进去,她简明扼要地问:“难道我的王兄还比不得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
不应该啊。
李琮见紧那罗的态度有所软化,她也无需再做威慑,于是便细细地品着加了盐巴的奶茶,静等紧那罗王的答复。
最后,紧那罗是这么说的。
“公主,这刀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李琮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第一个条件,公主要去阿鼻鬼洞走一遭。”
李琮想也不想,答应下来,又问:“第二个条件呢?”
紧那罗浅蓝的眼睛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似传闻中的鬼火一般飘渺不定,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飘渺。
“第二个条件嘛,还是等公主平安从鬼洞中出来再说。”
李琮心头一沉,却还是神情轻松地问:“紧那罗王是不是认定本殿无法从阿鼻鬼洞中平安归来?”
紧那罗无所谓地摊手,反正是李琮有求于人,她难得在李琮面前扳回一局,当然要给她出一出难题。
“公主,这可是龟兹国不为外人道也的秘宝。虽然小王不知公主从何处得知此物在我手中,但世间总没有听了几句话就将宝物拱手送人的道理。”
“阿鼻鬼洞原是密教修行之人幽闭苦修之所,废弃后在夜间不时传出阵阵似人的哭声,犹如怨鬼夜哭,因而得名。”
“传闻,唯有心性至纯者方可安然走出鬼洞,但凡有一丝杂念,进洞之人就会迷失于幽冥之中,似坠阿鼻地狱无法返回人间。”
紧那罗眼中满是跃跃欲试,明灭的灯火之下,她鲜明的五官似刀锋一般闪着凛冽的寒光。
“公主,是不敢吗?”
李琮微笑着摇头,说:“有什么不敢?”
紧那罗哈哈大笑,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昭阳公主能否从鬼洞中走出来。
“公主不必担心。据说,只要能在鬼洞之中待上叁天,就可以平安无恙地出来。”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出来过罢了。
“紧那罗,容本殿回去规整一番。两天之后,本殿就来履行诺言。”
说完,李琮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龟兹王宫。
向来痴痴傻傻的鬼夜叉也懵懂地表达着她的忧虑,她说:“王,要是公主死在鬼洞里可怎么办呀?那样的话,佛子估计会很伤心吧?”
在鬼夜叉的印象里,帛蜜罗王子始终是西域诸国的佛子,从未离开。
紧那罗懒得纠正鬼夜叉,她懒洋洋地说:“王兄为什么会伤心?”
鬼夜叉很自然地回答:“佛子那么喜欢公主,当然会为了她伤心呀!”
紧那罗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王兄喜欢昭阳公主?”
她这个亲妹妹可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鬼夜叉狡黠一笑,习惯了呆傻的五官上一下子变得活泛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紧那罗在想,鬼夜叉好像也不完全是个傻子。
在某些方面,她有着心智健全的人也没有的敏感。
“王也有不懂的事情?我还以为王无所不知呢!”
鬼夜叉笑着,嘻嘻哈哈地跑出了王宫。
隔天,紧那罗的倒霉王兄就来上赶着给她证明鬼夜叉的感觉是对的。
那个阔别十年,只见一面的王兄,此刻正一脸严肃地向她请求,希望她可以撤回与昭阳公主之间的约定。
“哦?这位高僧是以什么立场来劝龟兹王呢?是龟兹国的王子,还是西域的佛子?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早就舍弃掉这些身份了吗?难道一个一走了之,十年之间音信全无的王子也有资格来教训我这个龟兹王吗?”
竺法成久久沉默。
在紧那罗和鬼夜叉惊讶的目光中,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不能出事。”
竺法成很清楚,他是劝不住李琮的。
她不知道阿鼻鬼洞是多么凶险,她不知道在鬼洞之中会遇到什么。
紧那罗看着低了她一头的兄长,心中感慨万千,她与他之间虽有血缘关系,可妹兄之情实在是很淡漠。
事实上,她以为这位王兄对世间一切人与物都该很淡漠才是。
“王兄,你何苦来哉?公主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要进鬼洞,个中凶险我不是没有说过,可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你又为何要……?公主说,你和她之间是无有关系,只是契约。”
紧那罗看好戏似的笑了一下,说:“王兄似乎不这么认为。”
“为了昭阳公主,王兄居然愿意向我下跪?若是那位公主知道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竺法成定定地说:“我是龟兹的子民,向龟兹之王行跪拜之礼不算什么,这不是一件需要和昭阳公主禀报的事。”
紧那罗笑道:“王兄还不好意思向公主告白心意么?”
竺法成咬着殷红的唇,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她,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