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也没差人,而是亲自去了一趟男子留下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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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显一大早就扛着锄头去地里锄草,家里人口多,但是劳力却不多。他是老二,上头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尚且都健在,按理说人口多做事儿的也多,其实却不然。
他爹早些年是采珠人,没有攒下多少钱,但是常年累月佝着在河里找东西,老了落下一身病根儿,一到下雨天腿脚就痛的走不动道儿,腰也痛的厉害,时下只能简单的锄锄地儿,重活儿累活儿是一点也干不了。
下头的弟弟倒是也十五六了,能做些事,但是又有点读书本事儿,去年考了个童生,今下还在苦读,简单的事情可以帮着做些,但是挣钱却是不实际,眼瞅着年纪也慢慢大了,还得攒一笔钱取媳妇儿。
妹妹就更不用说了,年纪还小,只能跟着他嫂子操持一下家里的事情。
去年他娶了亲,家里大花销,母亲也只能跟着去淘金,眼下虽然讨了些钱回来,但是刨开日常开销和还了之前欠的账外,又已经见底了。
今下媳妇儿又有了身孕,他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实在是愁的不行。
孙小哥儿。
听到有人喊,孙显抬头颇有些意外:郎君您如何来了?
有差事儿想同你谈一下,不晓得你现在得不得空。
王青野原还担心进了村找不到人,没想到竟在路边的田地里碰上了人。
得空,得空。孙显连忙收了锄头爬上田坎,他本没有把王青野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以为是两句客气话罢了,没想到人竟然还亲自上了门:郎君,您这边请。
王青野跟着到了孙家,是处茅草盖的土坯房子,圈成了个簸箕形,倒是足以显得家里人口不少。
这当儿家里的劳力都出门了,只有孙家妹妹在家里煮饭,见有生人来,端了茶水后便没好意思再出来。
王青野晓得村野人也不喜弯弯绕绕那一套,便开门见山的说:我也打算开片儿地儿淘金,小哥儿先前替马家做过,我很看中这一点,想喊你到我收下来做事儿。我自然也知道出了马家那一档子事情,小哥儿或许不想再做这差事儿,但我定然保证每月结算工钱,小哥儿可以上城里打听打听,凡是在我手下做事的伙计可有工钱被拖欠的。
孙显喜而变忧,差事儿找上门他高兴,但是一听又是老差事儿确实有些失望,王青野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不想再干这一行了。
郎君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事儿也还得斟酌考虑。
我也不瞒着小哥儿,此次我招工招的急,且不止招一个两个,人是越多越好。王青野开出诱人条件:我这头招工男子一月一两五钱,妇人一两一钱,月中十五结,一月可休息四日。
孙显听到这工钱倒是明显的露出了些心动神色。
王青野压低声音,又道:我看中小哥儿,若是愿意跟着我干,愿意去给我招募村里的其他淘过金的村民,招来一个男子提三十文,一个妇人提二十文给小哥儿。
孙显眸子睁大:郎君此话当真?
定然不做假。
孙显心里咚咚直跳,若是招个十人,那不得有几百文,不过他没急着应承下来:郎君可容我考虑考虑。
王青野微微一笑:自是可以,不过还请小哥儿尽快,毕竟这种差事儿想来愿意做的人还是不少的。这样吧,今日前给我个答复,我在哪儿你能找着,我招人也招的急,不能久拖,误事儿。
谈完以后,王青野也没有多留,孙显一路送他出了村子,到村口遇到个去城里的牛车,王青野还赶了个巧。
他云淡风轻的去了一趟,倒是在孙显心里埋了颗种子,地也没心思锄了,连忙去把家里能说上话的都找了回来,一起商讨这事儿的可行性。
孙母得知了此事,立马点头赞许:这郎君大度不计较,说明品性不错,开这么高的工钱,咱们娘俩一起去,老三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几人商讨了一通,最后点头应承了下来,孙母坐不住,趁着孙显去答复的时候便去找了村子里的其他淘金的村民。
王青野早知孙显会抵不住这么好的条件,唯独担忧的是招不到其他村民,不过给孙显开了提成,他也不怕人不老实办事儿,于是给人三日的期限,有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到时候来回话,也来拿钱。
孙显一个劲儿的答应。
王青野这几日也没闲着,去木匠铺子里定购了一批淘金沙的工具,少不了筛子漏斗,还有带着凹槽的大木板。木匠铺子里的人懂行,城里时不时就有个老爷会置办一套淘金器具招揽一批人淘金,这几乎是城里刚赚了些钱又想着更有钱的商户的必经之路。
人有贪欲,总想着靠着淘金一夜暴富,只可惜真的淘金富了的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像马家那般做了赔本买卖的,不过像是这种不结工钱工人闹上门来的还是比较少。
大伙儿只看着赚了钱的那凤毛麟角的人,却是不肯瞧着那大把赔了钱灰头土脸的。
郎君,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前不久铺子里回收了一套淘金器具,家伙什牢固的很,能直接就用,你要是不嫌晦气,我可有低价卖给您,也省得我拆了做别的家伙什。
王青野接连开铺子,且每次都是来的这家,铺子里的人早把他给认熟了:还有这种好事儿,我历来是不忌讳的,给我瞧瞧。
铺子里的师傅领他去瞧了瞧,东西一应俱全,还结实的很,价格低廉又节省工期,再好不过了:就要这一套。
成。
过了几日,到了约定的期限,张显一大早便等在了料子铺外头。
郎君,一共招到了十五个,其中有十二个都是以前干过这一行的,只有三个是新手,不过也不妨事,咱们能带着。
王青野很满意,没想到三天竟然招到了这么多人:既然能带着那便成。
他找了账房先生应承诺把钱结给了张显,随着去把工人瞧了瞧,不少都是之前从马家手底下出来的,大伙儿都做过,他也放心。
事情也不多耽搁,次日一早他便领着人把家伙什带着去了河边,在两棵高大的白花树下扎了地。
这一带的河水比别处的深一些,大伙儿小心做事,深的地势用船。
王青野在岸边上指挥,水深着实不好取沙,船需停在河上,水性好的把绳子绑在身上提着木桶和簸箕跳进河里,铲了沙子拉绳,穿上的人便把装了泥沙的桶提上船。
下水的人十分危险,虽然身上也捆了绳子,但到底水深,就怕出什么意外,为此王青野盯的十分紧,每日都会派人检查绳子的牢固程度,但凡有破损的便立马置换新的结实的用,日里也会花大把的时间亲自监工。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费心费力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头,原是有不少人提心吊胆的怕东家又是个不好相与骗劳力的,多相处些时日倒是发觉人很稳妥,东家偶时还会带些肉来给大伙儿改善伙食,上工那顿午食倒是吃的比家里头还好。
郎君,郎君!出金沙了!
这日王青野差遣江春楼的伙计拎了十斤肥肉外带两只鸭子过来,人刚下船便见着孙显欣喜若狂的跑过来,踩着稀泥还摔了一跤,却也不改满脸的欣喜之色。
不是一直都在出金沙嘛,如何高兴成这样。
王青野示意伙计把肉菜拿过去:怎么样,今儿可进展的还好?
好,不能再好了!
孙显激动的很:郎君快跟我去瞧瞧今儿起的沙石。
王青野负手跟着过去,采集了近十日,这段河里有货,前头每天从河里取出的泥沙里都夹了些金子,又小又薄,有些像头皮上的白屑,东西虽然小,但是值钱啊。
他约莫算过,前几日的淘出来的东西有十余两,一两金子就是十两银子,几日小赚了一百多两。
孙显捧着个盒子过来,上头还水淋淋的,是装淘洗干净的金子专用的盒子,王青野接过来一瞧,也是不由得一惊,往日里的细碎金沙竟然变成了小指头大小的金粒子。
一盒子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就像新铲起来的沙石一样,一盒起码得有两斤重,直接比前段时间的总数还多。
郎君实在是太会挑地儿了!频频出好货!
王青野也是不由得一笑,想必是面上的河沙前些日子都铲了起来,底下沉淀的好东西陆续被挖了起来,昔时这儿应当是有个金脉,金矿受到河水冲刷四处流散,恰好此地堆积的要多些。
我瞧下头肯定还有更多好货,咱提早祝郎君财源广进。
借你们吉言了。
王青野笑着看了大伙儿一眼,转而又看向了那两棵早已经过了花季的树,入夏枝繁叶茂,树下一片阴凉,不知昔时同看此景之人何时可归。
他收回目光,敛起眉,岁月悠悠,一晃竟是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大家期待的三年后要来了~时间大法好啊!
第42章
人鱼宫华丽的玉砌床上, 有一双修长而匀称的腿,肤若凝脂,和上好的白玉可一较高下。
床上的人鱼曲了曲自己的脚趾, 他已经有几年时光没有再用过自己的腿了,时下见着竟有些陌生。
几年过去, 不单是他自己长大了, 脚也跟着长大了一圈。他还记得以前自己脚丫子不大的时候, 有个男人会在冬天用温水给他洗脚, 洗过之后用毛茸茸的暖毯擦干, 那时候他的脚掌有些小,脚指头红润好瞧,跟那个男人的手掌差不多大........
想到此, 人鱼低垂眉眼笑的温和, 又将自己的腿收了回去,转而变成了一条银白色结实有力的人鱼尾巴。
深海不分昼夜, 但当日暮降临之时,深海也会更加昏暗一些,每当万籁俱寂的时候, 人鱼也会进入休憩........美得难辨雌雄的人鱼尾巴轻扫, 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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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斤多一点的蛤蜊收你二十文, 已是便宜了,才从海里打捞起来的, 新鲜肥美着咧。回去用王记料子铺的料子一拌,保管能吃三碗米饭, 酒下一壶。
可真有小哥儿你的,装起来吧,装起来。还真让你说准了, 今儿才从王记料子铺里买了些料子,这不是快端午了吗,吃点好的。
那合该再买条鱼回去,婶子瞧瞧我这儿的鲈鱼,不大不小,肉质极好的,用点豆豉酱一蒸,那味道是没得说了。
可别在编排我买了,否则回家那口子又该念叨。妇人结了账:二十文,数清楚了。
好嘞!鱼贩把铜板揣进兜里,瞧着妇人垮着篮子走了,远远的又开始吆喝。人来了一拨拨,又去了一拨拨,他瞧着不远处的榕树下站了个小郎君,估摸着得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不买东西也不同人说话,一直在左右打量瞧着。
一头墨发捆的随意,临夏的风那么一扬,柔的同海藻一般的发丝撒了半边肩,就是那么不远不近的距离,没瞧清楚那小郎君的容貌,光身形来瞧便是不俗。
郎君,小郎君?可要来买点鲈鱼,才打的海鲈鱼!
树下的人耳力极好,从一众嘈杂的吆喝声中准确的回过了头,漫步走了过来,人越走越近,小贩的慢慢屏住了呼吸,妈呀!他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标志的人,眉眼如墨勾勒,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清透却又似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走近了身上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活像是千年雪山里走出来而不染世俗风尘的仙人,又像是那深海里静置许久的宝玉。
我不买鲈鱼,想同你打听点事。绵舒在城地待过的时间不短,自是知道一些为人处世,身上没有银钱,他只好丢了一颗雪白的珍珠到小贩手里:可能会耽误你一些时辰。
小贩原也不是那般见钱眼开的,本想着生意做不成同这好瞧的郎君唠唠话儿也好,但是那拇指大小的珍珠落大手心那一刻,他都差点哭着喊娘了,他的老天爷,哪里来的富家少爷,出手竟然如此阔绰!这可都够他娶个媳妇儿了!
不碍事,不碍事,有什么您尽管问,我便是这霞城土生土长的,吃喝玩乐,寻人做事一应俱全。
绵舒轻笑,望着已经变成一片海市的昔日城外巷,陌生的竟寻不着他曾经和王青野的落脚地儿了。
这里以前是城外巷没错,但前两年改建,如今已经是海市了,这头离海近嘛,也是为了方便渔民过来卖海货。
绵舒道:那以前住在这一带的人呢?
自然都是搬走了啊,当时官府还每一户赔了一点银子,虽说不多,但是自己再出些积蓄,也够去买一处新房舍了。城北那一头新建了好些房舍,今下都住满了,可惜我没攒够银钱,否则也去置办个新房舍取媳妇儿用呢。这一带的人是最先搬去城北的,怎么了,郎君可是找这里原来的住户?
没想到几载光阴竟然已经是物是人非,也不对,连物也不是了,他叠起眉头,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急不可耐:那你可知江春楼?
那怎么能不知道!小贩说到这儿兴致盎然:那可是咱们霞城最大的酒楼,两个小楼三层高,内里还有个大戏台子,日里生意红火的很。
是吗。绵舒勾起了嘴角,只要酒楼还在,人肯定也是还在的,他松了口气,又道:那你可识得江春楼的老板?
小的哪里识得王老板那样的人物,虽然与之没有交际,但是我有个堂兄是在王家手底下的铺子里做工的,倒是晓得他一些事情。小贩神采奕奕,脸露八卦之色:小郎君是想打听哪方面的事情?
绵舒挑眉,好啊,看来这几年王青野混的还不错,正好借此机会打听一下他的消息。
那这位王老板可成亲了?
成了成了。
小贩一口笃定的回答让他心口一窒,脸色瞬间便垮了下来:他成亲了?何时?
何时不知,但是他有家室咱们霞城里许多人都是晓得的。虽说早几年王老板是个鳏夫又带了个儿子,许多大户人家都舍不得女儿过去当填房,但是后来王老板淘金发了家,家业越来越大,相貌又英俊,昔时瞧不上的大户人家又上赶着去说媒,很是热闹了一阵,但后头便少有人提及此事了,许是王老板择了其中一户人家成亲了吧,事儿办的低调,咱们这些小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