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玉的消息还真传到了宫中,裴检去捐粮的时候特意说这是裴家旧宅捐粮,收粮的禁军留了心思,在交粮的时候和运粮官吏提了两句,掌管粮道的本就是裴氏官员,一听说裴氏旧宅,就觉得有些不对。
——裴氏旧宅原本是裴若谙来邺城时住的,现在裴若谙在宫中,谁能动旧宅的钱粮?
只能是裴家本家的人了。
于是裴若谙很快知道了裴若玉在邺都,她来永延殿请命,想将裴若玉接入宫中,程怀旻见裴若玉孤身前来,也就同意了。
如今邺宫虽封宫,但还留了两道暗门供军探和官吏出入,裴若玉是裴氏族人,这次裴家运粮有功,可让他从暗门进宫。
禁军来裴氏旧宅请裴若玉入宫,裴若谙在宫门口等着,见裴若玉带着裴检前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若玉。”
裴若玉比裴若谙高了不少,低声温和道。
“阿姐在宫中可好?”
“极好,你怎会来邺城?”
“母亲放心不下阿姐,就让我来看看。”
裴若谙信以为真,如今邺城外兵荒马乱,消息传递不进来,不过见他进宫她就放心了。
“走吧,我先带你去见公主。”
——这几日程稚玉时常在正元殿外站着,也不说话,就望着远处的宫门和隐黑的天空,今日裴若谙来接裴若玉,程稚玉就和她一起过来了。
两人走过长长的宫道,来到程稚玉面前,裴若谙对程稚玉行礼。
“若谙见过公主,公主,此乃家弟。”
家弟……
程稚玉的视线凝过去。
“你就是裴氏玉郎?”
程稚玉在邺阳听过裴若玉的名字,后来裴若谙来了也说起过他。
“是,裴若玉见过公主。”
程稚玉抬眸望去,只见裴若玉正对她合手而礼,身形高挑修长,生得和裴姐姐一样温和有礼,颇有翩翩君子之风。
而且眉眼温润,让人触之如清润美玉。
果然对得起若玉二字。
裴姐姐今年二十有二,裴若玉只比裴姐姐小了一岁,正是男子加冠不久之年,头上的玉冠越发称得他温文尔雅。
不过如今国破宫危,程稚玉也收起了许多慕美心思,只抬手让他免礼。
“裴公子不必多礼,请起。”
裴若玉抬身,看向程稚玉的绝色面庞,这个公主倒是清正,虽然有程氏公主一向的姝丽容貌,却行止合礼,没有什么孟浪之风。
程稚玉自不会告诉他他想错了,她再不合礼的事也做过了,只不过此时无心寻美而已。
裴若谙上前,程稚玉又问。
“你们可是要去见太子哥哥?”
“正是。”
“我同你们一起去罢。”
叁人来到永延殿,程怀旻正在和几个闻家将领调兵,见他们来了屏退左右,裴若玉一入殿便对程怀旻俯身行礼。
“若玉见过太子殿下。”
程怀旻抬袖让他起来。
“裴公子请起,裴氏有忠心,裴公子多礼了。”
程怀旻如此客气,又点出忠心二字,裴若玉明白,程怀旻心里还是不太信任裴家。
裴家在程佑光那一代蛰伏不出,到了程怀旻成太子多年才送裴若谙入宫,疑心是人之常情。
若是谢家,太子定不会如此。
不过他相信滴水穿石,程怀旻总会看到裴家的诚心的,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辅佐程怀旻。
程怀旻和他寒暄了两句,程稚玉在左侧的案旁坐着,一边担心战事一边望着裴若玉,程怀旻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免有些吃味。
——阿稚这是又看上这位玉郎了?
年少慕美,程怀旻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想到阿稚在他身上呻吟的样子,难免有些吃醋。
他收回视线,和裴若玉说起兵事,这时一个侍人跑进来,见程怀旻正在同裴若玉裴若谙议事,不便开口,便跑到程稚玉面前跪在她身侧低语。
“公主,陛下吐血了。”
程稚玉的眼睛一下睁大,提起裙裾就往外跑,她跑到长年殿,推开殿门走进殿里一看,程佑光正伏在榻上咳血,宫医扶着他,手中的锦帕全是血。
“父皇!”
“谢医,父皇这是怎么了?”
宫医也是谢家的人,一直对程佑光尽心尽力。
“回公主,陛下这是气急所致。”
气急?怎会气急?
说完她就看到了地上的奏疏,这些原本都是送去给程怀旻批的,程稚玉看了之后特意嘱咐不能给程佑光看,但谁又能拦得住程佑光呢,看到禹雍二州的反军在邺阳各地烧杀劫掠,程佑光就急得吐了血。
“父皇……”
程稚玉轻轻拍他的背,程佑光的身体倒还健朗,只是已经生了退位之心,只不过现在邺都被围,百官凋零,这样传位给程怀旻只怕名不正言不顺,等得青州大军来救,他就可以传位了。
“阿稚,你马上也要及笄了,以后怀旻为帝,你就是长公主,切记不可听信小人之言,要与你哥哥同心同德。”
“是,阿稚知道了。”
——长公主是可以上殿的,也可以以公主的身份进书。
她将程佑光扶起,又从宫医手里接过碗,喂程佑光喝了一盏清降之药,见程佑光气慢慢顺了,才将他放到榻上直到他睡着。
【注】皇女为公主,皇帝的同胞姐妹或尊崇受宠者为长公主,仪服同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