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同一时刻,南蛮大陆
    月夜的大海,像带着一抹佣懒的沉沦,充满难以言喻的神秘与凶险。
    穹海殿临海高崖,被海水侵蚀的岩巉险峻,风浪卷拍礁岩问缝,尖厉的呼啸回荡不已,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不论何种生物也无法与之抗衡。
    宽大的坐椅上,飘逸清灵的白发身形,单手支鄂,视线透过朦胧的薄纱,投向大海深处狂暴而起的层层大浪。
    十年一次的大潮汐,方过去七年,然而观此刻的大海,似乎有提前的迹象。方才收到尤星传讯,西疆大陆发生了大规模的兽潮,死伤无数,这也是大潮汐即将来临前的征兆。
    不知上个千年之期是什么样的?
    “哎,迫不得,也只能如此了。”颦锁的眉心感到一抹懊恼,她的身份在那,责无旁待。
    “苏总管。”远远传来婢女的声音。
    千旋收起逸散的心思,诧异的转头望去,门廊边一个纤薄娇小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中,手中似乎还端着个托盘。
    牵起的唇角露出温柔的笑意,千旋悠然起身低唤道:“小紫,过来。”
    “旋大人...”嗫嚅的声怯生生的:“苏紫有事请你帮忙。”
    “深夜过来,小紫打算就站在那儿说吗?过来坐吧。”清灵的曜光像晕染开般,印的千旋身边一片皓亮,为着苏紫这难得的主动相找。
    苏紫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提步走近,转眼便来到千旋身前。
    将托盘放于坐椅前的小几上,苏紫转身面对着千旋,低着头平静的说道:“旋大人,今天我在小镇上救了几个人,但我不知该如何安置,能让殿里的护卫帮着找找他们的家人吗?或者,收留他们?”
    “就为此事?”千旋惊讶抬眉:“小紫,只要是你想做的,旋自当照办。”
    据属下的回禀,苏紫下午在镇上殴打了几个爵士,是专为焱大人在民间搜捕美色的部下。她已命人灭了口,倒不是惧了昊焱,终究是在南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紫,这是什么?”几上的托盘,雪白的羹汤,还冒着热气,千旋端起碗,闻了闻。
    “莲子羹,今天在镇上看到有莲子卖,就买了点回来,这是我家乡的做法。”衣袖中的小手紧张的揪紧了袖摆。
    “真香。”灿然一笑,千旋搁下碗转过身来:“无事献殷勤,小紫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再次调整了下呼吸,苏紫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千旋:“千旋大人,我想与你谈谈。”
    “嗯,小紫有话尽可直说。”四目相对,千旋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尽管早就想好该怎么说,临到头时,苏紫还是紧张的直搓衣袖。她调整好了呼吸,斟酌着开口道:“千旋大人,在我的家乡,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会有追求的举动。在女孩能接受的范围内,一点点的对她示好,直到她自愿接受对方的爱意。”苏紫努力的组织着语言,在范围,自愿上加重语气,见千旋认真的倾听着,干咽了下,继续说道:“禁锢,威胁,强索这些手段,是得不到女孩子的真心的。旋大人,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能不能考虑下我的心情,尊重我一些?”苏紫的小脸泛着苦涩,恳求的望着她。
    这个世界,爵贵对君贵的态度都是错误的,是物化。尽管她知道这是因为君爵比例严重失调造成的,但至少要试着抗争一下,为自己多讨要些权力。
    千旋沉默了一会,伸手轻抚过苏紫的额发,声音透着丝无奈:“小紫…我也不想逼你的。可是我喜欢你,而你一见我就逃,只好把你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旋答应过给你时间的,不是吗?”
    “那,你能先把傲家人放了吗?他们与此事无关。”说不通,苏紫只好退而求其次。
    “放了他们,你能保证你不会逃吗?”
    “我…我发四我不逃!”苏紫立刻举起一手并指。
    “呵呵…”千旋低低一笑,胸前诱人的起伏了下:“小紫,你真不会撒谎。不过,应你所求,我会放他们离去。”
    “真,真的?现在就放?”只要傲芙他们离开,自己要逃走就容易的多了。
    “小紫,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千旋紫眸中灼织着火般的热情,放缓声音慢慢说道:“放他们走,只因有没有他们并不重要。我与青幻,夜微曦不一样,在我手中你是逃不掉的,不论你逃到哪,我都可以找到你。”
    停了下,千旋继续说道:“小紫,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接受我,把自己交给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旋不想到最后,还是得对你用强。”千旋心中焦急,言芷枫快到了,也许青幻也能很快寻过来,还有她担心的大潮汐,她得尽快得到这个小人儿的心和身。
    苏紫怔目看着眼前之人,呼啸而过的海风掀起她的衣摆,置身绮灿流影中的千旋,梦幻般的容姿,逸显出淡华清雅。然而,却是这么讨厌的个性!自大,卑劣,无耻。说了这么多,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摇着头,苏紫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低声说道:“旋大人,喜欢不是这样的。”
    深吸了一口气,苏紫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克制不住的,再次提声吼道:“喜欢不该是这样的!”
    面对千旋的连日来的施压,积压在胸中许久的闷气突然爆发,苏紫的情绪一下崩溃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遇上的每位爵皇都这么对她,她又不是个物品,她也有思想有感情的,她们口口声声说喜欢,却对她做着最过分的事情。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逼我,只因为我是凤君吗?我都逃这么远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的信息素都变了,为什么还要缠着我!若是我把你关着,强迫你喜欢另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苏紫也不知道为何此刻心中的愤怒压都压不住,面对夜微曦她不敢,面对青幻她也没有,却对着千旋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也许是她实在快被憋疯了。
    “小紫…”发现苏紫身后便是悬崖,随时有可能跌下去,千旋身形一闪,苏紫后退的身影被她拢入了怀中。
    “放开——!放开我!走开——别碰我——”大喊着,苏紫疯狂挣扎起来,手脚并用的踢打,不管不顾的推揉,小手在空中挥舞着。
    “小紫,你别这样,你冷静下来——”
    千旋见她情绪这般激动,不敢把她逼急了,只固执的环着她的腰,以免她伤到自己,由着任她发泄,未曾想小手一挥间,“啪——”响亮的一声传来。
    一时间,两人都怔住了。
    “……”
    四目相对,海风冷嗖嗖的刮过,呼吸间满是海腥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响,苏紫刷白着脸,抖抖抖着,收回惹事的手,捂在了嘴上。
    墨眼瞪的大大的,看着千旋脸颊上的红印,哪怕只是一点微痕,在这张无瑕的绝丽容颜上,都显那般的刺目。
    死…死…死定了!她死定了,她做了什么?她居然扇一位爵皇的耳光……
    苏紫脑中嗡嗡作响,天旋地转,能不能装晕?
    千旋阴着眼,原本清灵淡雅的面容绷紧,身上的光芒尽敛,诡谲的郁气浮出,整个人都开始渐渐变的虚幻起来。
    人还被千旋搂在怀中,苏紫无处可躲的直面着她的怒气,吓的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方才的气愤早被丢到了九宵云外。
    见苏紫怕成这样,千旋慢慢放开她,背转身去,踱了两步,静静的站着,身上由灵力化成的流光一明一暗闪烁不定,张狂的信息素在空中狂乱的叫嚣。
    “千,千旋大人,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
    “夜,夜深了,我,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哆哆嗦嗦的解释完,感觉到周遭气流都被千旋的怒意带动,苏紫脚底沫油,就打算开溜,她实在没勇气再面对了。
    “小紫…”
    “啊?旋大人。”苏紫赶紧站住身。
    千旋转过身来,朦胧清光渐显:“你做的莲子羹还没吃。”
    墨眸转到几上的托盘,两个小碗怎么那么刺眼:“凉了不好吃,我明日再给你重做…”苏紫上前端起,见千旋并未阻拦,慢慢转身,在紫眸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脚步越来越快,转过了拐角后,更是撒丫子飞掠回了房间。
    关上门,苏紫背抵着门慢慢滑到了地上,狂乱跳动的心脏才一点点往下落。低头看着手中的莲子羹,像看到了罪证般又敢紧冲出门去,找了个偏僻的乱草丛倒掉,还不忘拔了几把枯草略做遮掩。
    “这是闇魇兽冬眠后,从它冬眠之地长出来的异果的汁液,只得这一小瓶,特别稀有。家族奉若珍宝,珍藏了上百年,我不敢假手他人,亲自去偷来的。其中蕴藏着闇魇的魔力,任何人只要服下一点点就会沉眠很多天,甚至饿死在睡梦中。我想对爵皇也应该是管用的,不过,没人尝试过。”秦末交给她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苏紫摸出怀中的小瓶,还剩下叁分之二。
    天牢的位置就在穹海殿的地下,通行令牌在千旋身上。懿都统昨天出门了,听说要走两叁天。现在整个穹海殿就她一个爵尊,错过这个机会,想逃跑就更难了。也不知道这药能不能起作用,只能试一试,哎,今天是彻底失败。
    苏紫看着自己的手心,心中还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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