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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顺着你的话说?”沉阶放下瓷勺。
杜窈窈替自己找补,“人受刺激,改变正常。有人将死回光返照,有人重病大彻大悟,我属于后者。”
沉阶极轻、极轻地嗤了一声。
显是不信。
沉阶难搞,杜窈窈清楚,她不再试图和他讲道理,佯怒道:“或者你认为我已被永宁侯府收买,是宸王派来的奸细,假意跟你好,设计你谋害你?”
不是没想过这点,但他身边暗卫众多,本人足够谨慎。沉阶缓缓开口,“你没有这个本事。”
杜窈窈自嘲,“我不会自不量力。”
原女主那个没脑子的,永宁侯府不会用她。而她,只想死中求生罢了。
沉阶久久不语。
杜窈窈低头,轻叹声气,“你要不放心,那你休了我吧,放我回青州老家。”
沉阶沉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杜窈窈攥紧手心,硬着头皮说完,“如果你怕我将来再嫁,丢你御史大人的脸,我可以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沉阶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更冷了。
“你觉得我问你,是想休了你?”
当然不是。你想要我为自身种种变化,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我说我来自二十一世纪——一个你从没听说过的国度,而你是我看小说的男主,我穿成你早死的炮灰前妻。
你会相信吗,你不会把我当成怪力乱神拖出去打死吗?
杜窈窈不敢赌沉阶的信任。他们的情谊,是床上玩与被玩的关系。
她换个说辞,问:“你相信未卜先知吗?”
沉阶定定注视她,示意她继续。
杜窈窈道:“生病时我真的烧得很厉害,有些事情确实忘了。记得清醒的是,那会儿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杜窈窈深呼吸口气,斟酌着言辞,“我梦见宸王兵败,太子登位,你做了丞相。”
沉阶神情一凝,厉色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帝尚在,直言议论储君登位,意含诅咒圣上驾薨或太子弑亲谋反。
杜窈窈大着胆子讲述,“梦里你杀了宸王,杀了永宁侯府一家……”顿一下,“也杀了我。”
前两句沉阶脸色未变,听到最后一句他轻声笑了下。带着不信和不屑。
“你觉得我会杀你?”
杜窈窈不出声,显然默认。
书中原女主因林书琬而死,这里她有意误导沉阶,梦里她受永宁侯府牵连死去。
沉阶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得出结论,“除非你先背叛我。”稍后,他又推翻,“我不会杀自己的女人,这非丈夫所为。”
跟沉阶接触这些日子,杜窈窈能感受到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可人心难测,某方面品行好,不代表他就不薄情。
现代多少叁好男人,被爆出家暴杀妻的丑闻。男人理性,比女人更擅伪装。
杜窈窈嘴唇翕动,终究一个字没吭。
沉阶无奈地看着她,揣测道:“你怕梦境将来变成现实,所以处处改变……”逢迎讨好我,这一句他没说出口。
杜窈窈内外的改变,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身子和性情忽然大变,她说做梦,勉强解释得通。
那晚她噩梦醒来,他倾身过去,月光下,帘帐里,她陌生而胆怯的眼神,害怕缩进被衾的举动。沉阶并没有忘记。
“不止。”杜窈窈补道。她不能承认只因怕死改变,那显得她太势利了。
恶人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偷能金盆洗手改邪归正,她个表面风流的小妻子,一朝幡然醒悟、珍惜丈夫有什么不对?况且,沉阶的样貌是京城一等一的好。
包容心也不错,任由妻子在外面“绿”他几年,人不和离、不休妻一如既往。
多少妇人以他为模范相公,用来教育自家夫君。
只有杜窈窈知道,沉阶一心忙于大业,懒得理会无关小事。
不在乎妻子,便不在意她的言行举止。
杜窈窈偏要从这点给他戴高帽子。
她低声说:“我十五岁嫁你,今年十八,过去很不懂事,在外面胡作非为,幸得你包容。”
沉阶好整以暇地坐着,听她冠冕堂皇一溜的话。
杜窈窈咽咽口水,继续,“我想着,我们总不能这样一辈子。我想试着和你处一处。”
她觑眼沉阶的神色,噘起小嘴,娇柔地道:“你说让我生个孩子,我每次闹着不舒服,可哪次没依你,一天一夜的没少含……”点到为止,故作苦恼,“不知道我这身子怎么了,一直怀不上!”
沉阶的脸色变了一瞬,快得杜窈窈几乎捕捉不到他的情绪。但直觉告诉她,沉阶听到“怀不上”,他心虚了。
“算了。”他拉她入怀,下颌抵她额头,叹声气,“我希望你跟我多坦诚。”
这代表他不追究过往了!杜窈窈乖巧地在他脖颈里蹭动。
“孩子的事,你别着急,我们多调养一段时间身子,请太医定时诊脉,该来的迟早会来。”沉阶温和安抚。
“嗯,听你的。”
杜窈窈回得好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连翻白眼。
药是你下的,你说能怀就能怀,你说不能怀,我还能时光回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