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得可谓天衣无缝,想不到的是,她刚趁着暮色踏上台阶打开漆罐,就听到弄口传来声响,惊骇回头时,发现是一辆卖柴爿馄饨的黄鱼车,推车的人是一对身形佝偻的老夫妻,并不打算进到里弄,而是停在了弄口,接下去就只顾升炉灶、摆板凳、置调羹……压根儿没有看到弄里有人。
但月儿做贼心虚,手也抖了,心也慌了,强自镇定,又觉得不妥,她这件事不能有目击者,于是收起漆罐匆匆撤退。
然而一个没抓牢,漆罐“嘭”地掉地上了,好在已经走出那扇后门数米远,漆落的地方是别人家的后墙下。
月儿顾不上善后,两步绕到另一条弄堂,迅速离开了,心中十分沮丧,如此简单的一件小事,竟大败而归。
回家后,一夜辗转反侧不甘心,可巧这晚四爷没有回家,她便决定明早卷土重来。
翌日天刚破晓便蹑足下楼,去书房看了看,四爷仍然未归,奶娘的屋门也闭得严实。
她轻轻出门,轻轻过院,直至出了黑铁大门,发足便跑。
书袋里依旧是昨天那些物件,只是把漆又换了一罐新的。
到达五金铺后弄,还不到五点半,弄里清静的仿似在酣睡,她迅速向那扇后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已经开始双手开弓地张罗柒罐和针管,不过到达门口时猛地站住了,水门汀台阶上有两枚很浅的脚印,但能看出是踩了清漆才留下的。
月儿一顿,转而向昨天洒了清漆的地方去。
从五金铺后门到洒落清漆的地方不过数米之远,但脚印杂沓,竟也有六七个人在昨夜不小心踩到了油漆。
月儿细细观察,发现这六七个人的鞋印中,只有一个人走上了五金铺的台阶,只不过留在台阶上的印子已经非常浅,若非月儿有心,未必能留意到。
歪打正着,她不需要堵锁眼了,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这间五金铺还在作为据点使用着。
她结合台阶上可辨认的局部鞋印去和路面上的那些鞋印去比对,成功发现这双鞋是比较流行的男士皮鞋——尖头曼。但鞋子的码数无法判断,因为油漆浓的鞋印被覆盖的严重,油漆浅的又踩不实。
鞋码的大小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大概身高,月儿于是再次返回油漆初洒的地方检视,这里是倾洒最多最浓的地方,鞋印最真。她蹲在地上仔细辨认,虽然依旧无法从六七双鞋印里完整择出那双尖头曼,但却有一个重大发现——这双尖头曼在此处发生了滑行,不,尖头曼仿佛是飞了起来。
没错,也许是这里油漆浓厚的缘故,尖头曼的主人好巧不巧地在这里滑到了,并且在地上留下了手印。
月儿仔细辨认那只掌印,辨出手掌的大小也可以判断一个人的身高。但她失望了,掌印被杂沓的脚印踩得稀碎,完全无法辨认。
沮丧之余正要起身,却猛地看到墙上有一只手印。
也是,人在摔倒起身时,一般都会下意识地扶着手边的东西借力,尤其油漆洒在人家后墙下,墙是很便利的一个借力点。而这个下意识的举动,给月儿留下了关键性证据,不仅判断出此人身高在170左右,而且,左手的小指是断指。
月儿拿出相机,迅速把墙上的掌印照了下来,快门咔嚓一声,这只缺了一根手指的掌印不仅印在了底片上,也定格在了月儿的脑子里。
她收拾东西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