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色已晚,于是一名昆仑弟子带着贺梦情和易西风去房间休息。
贺梦情到了房间,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门,门外果然是易西风。
易西风笑道: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贺梦情也笑着回应,是你当然可以。
两人在桌边坐。
易西风把茶杯摆好,又端起茶壶,给自己和贺梦情各倒了一杯茶。他一点也不见外,好像自己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贺梦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走一步看一步,是狐狸就会露出尾巴。
易西风将手放在茶杯上,转了一下茶杯,其实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你?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之事,其中必定有利可图。贺梦情若有所思道。
那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利益呢?易西风看着贺梦情的眼睛说。
我不知道。贺梦情摇了摇头,他没有谢修然的记忆,对谢修然了解仅仅来自于书本和其他人的口述,实在是两眼一抹黑。
易西风叹了口气,说:看来目前也只能如你所说,走一步看一步了。
事情说完,他明明该告辞了,可告别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想和这个人待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贺梦情被易西风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过了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想问你,你明明洗刷了冤屈,为何一点也不开心?易西风随便找了个话题,不过他问出的话,他确实也想知道。
贺梦情沉默了片刻,说: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戏,而我是戏台上提线的木偶,木偶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易西风奇道。
贺梦情没有回答易西风的问题,只是淡淡一笑。
易西风不知为何,思绪万千。他低声道:或许命运在冥冥中已注定,但与你相处的每时每刻,都不是假的。
虽然易西风声音很低,贺梦情还是听清了。他浅笑道:能遇到你,我觉得很幸运。
他从五百年后来,五百年前的人和事对他来说都很陌生,而易西风是第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
易西风听到贺梦情的话,心旌动摇。有一种温热的感情在他的胸膛中,满满的快要溢出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呢,好像有一千朵花同时绽放,一千只鸟同时高歌。
贺梦情面对易西风炽热的目光,眼神有些躲闪。
易西风慢慢靠近贺梦情,平时他看贺梦情,已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近看更是动魄惊心。他觉得自己好像堕入了一个梦中,四周都有些不真切了。
当易西风的呼吸喷吐在贺梦情的脸上时,贺梦情一下子站了起来。
贺梦情尴尬地说:夜深了,你该去休息了。
晚安。易西风神色泰然,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他站了起来,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了贺梦情一个人,他用手握成拳,锤了锤自己的额头。饶是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刚才易西风的不对劲。
常言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可这情债能同普通债一样吗?
第二天,贺梦情见到易西风的时候,神色如常。
既然昨天易西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他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咳嗽一声,说:我想在关夏的房间里搜查一番,虽然未必会有线索,但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易西风点了下头,好,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先找了名昆仑弟子,问明了关夏的房间所在,然后御剑飞了过去。
到了玉成峰,两人下了飞剑。
他们去了关夏的房间,房中明显有人翻动的痕迹,想是昆仑弟子已经搜过一遍。他们二人又搜了一遍,没有收获。
他们离开关夏的房间,没走出多远,就被人拦住了。
面目温文的中年男子见到贺梦情,神情有些激动,修然,苦了你了。当初他们说是你杀了瞿子昂,我一点也不信,然而人证物证具有,我不能为你辩驳。如今你洗刷冤屈,真是苍天有眼。
你是谁?贺梦情不认得这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边的昆仑弟子说:谢修然,你不必做出这幅样子,竟连廖峰主也装作不认识,不过就是廖峰主当初没有替你说话,你怎能记恨他。
原来这位就是昆仑派玉成峰峰主廖和光,久仰久仰。易西风抱拳道。
他虽然口上说久仰,语气却敷衍的很,丝毫没有久仰的意思。
那名昆仑弟子听到易西风如此说,不悦道:小门小派出身,果然不知礼数。
廖和光微微皱眉,不可如此说,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修真界中,多的是潜蛟卧龙,你若是因为出身昆仑,就小瞧了天下英雄,日后必有苦果。
弟子知道了。昆仑弟子面上仍是不服。
第54章
易西风笑道:我们在关夏房中发现了一些证据, 打算呈给司掌门,就不与廖峰主多说了。
贺梦情看了易西风一眼,没有揭穿他的谎言。他不是笨人, 知道易西风如此说, 必有图谋。
不知你们发现了什么证据?廖和光顿了顿, 我作为玉成峰的峰主,治下不严, 导致峰中出了叛徒,有负掌门厚望,心中羞愧非常。故而我十分想要抓出幕后主使之人,还昆仑一个清静。两位若是愿意相告, 我不胜感激。
易西风佯作严肃道:非是我不愿告诉廖峰主,而是此事牵涉重大,更与魔教有所关联。司掌门吩咐我们, 在查清楚之前,不能将内情告知他人。
那名昆仑弟子见廖和光如此低声下气, 易西风还推诿搪塞,怒道:你这无名小卒, 竟敢对廖峰主不敬!
说完,他就对易西风出手。他只想给易西风一个教训,并不想见血, 所以没有动兵刃,只是用擒拿手扣住了易西风的手腕,然而, 他的手刚一碰上易西风的手,就被震飞了出去。
他趴在地上,喉头腥甜, 这才明白自己惹了个惹不起的人。
易西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们都看到了,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贺梦情心中暗暗一笑,明明是对方吃了亏,易西风还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样子。
技不如人,是他活该。廖和光口上如此说,心中却有淡淡的不悦。这人当着他的面教训他峰中弟子,分明是不把他这个玉成峰峰主放在眼里。
易西风拱手道:司掌门那边还在等我们的禀报,就此别过。
他和贺梦情一起乘上飞剑,离开了玉成峰。
两人飞了一会,玉成峰在视线中变得渺小,仿佛一块小石头一般,峰上的人更是看不见了。
贺梦情开口道:没想到你这人说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就连廖峰主也被你骗住了。
是吗?易西风又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
贺梦情打趣道:不知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有没有谎话说得我也信了?
易西风不假思索地说:没有。
贺梦情问:真的没有?
易西风看着贺梦情,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
一个人是很难对一个人不说谎的,因为谎言有时并不是出自于恶意,而是出自于善意。所以,永远对一个人说真话,其实是需要勇气的。
贺梦情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偏过了头。
易西风察觉到贺梦情的不自在,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觉得太巧了,我们刚一出关夏的房间,就遇到了廖和光。
贺梦情问道:你是怀疑廖和光吗?
我确实有点怀疑他,不过我手中并没有证据,想要靠怀疑就指证一位昆仑派峰主是不可能的。易西风若有所思道。
贺梦情想到了刚才易西风和廖和光的对话,所以你就假称你在关夏房中找到了证据。
是。易西风点头道,他若是问心无愧,便不会有所动作;他若是参与其中,便会露出狐狸尾巴。
贺梦情也点了下头,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两人飞到麒麟崖,与司星纬闲见了一面,聊了几句,才回了房间虽说暗中之人未必派人盯着他们,但戏做足全套,才有备无患。
两人在昆仑上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不过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暗流的汹涌。
贺梦情带着易西风看了许多昆仑上的风光,五百年后是别人带着他游览昆仑,五百年前是他带着别人。昔时的人不在了,景物倒是依旧。
两人到了瑶池,瑶池仍旧梦幻瑰丽。
贺梦情坐在池边,脱了鞋袜,将双足放入了水中。有小鱼游到他的脚边,轻轻啄吻他的双足。
易西风看了一眼贺梦情雪白的足踝,不知为何,竟觉得面上发热,不敢再看了。要说脚这东西,他也有,别人也有,可贺梦情的脚就是同别人不一样。
那一对双足,不仅形状优美,莹润如玉,而且指甲微微透着粉。
易西风胡思乱想道,要是能将这对双足捧在手心把玩,或者亲上一亲,真是死也无憾了。随即,他又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唾弃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贺梦情看见水面上映出易西风的身影,也看见了他自己敲自己脑袋,不由一笑,你在做什么呀?
易西风避而不答,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答应你了,永远不对你说谎。
易西风既然不愿意说,贺梦情便没有再问。
贺梦情看着瑶池说: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这里是昆仑最美的地方,谁若是有了心上人,就会约他到这里。
易西风听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叫什么名字,是你什么人?
贺梦情踢了一下水,水花飞溅,他已经死了,名字我也已经忘了。对我来说,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易西风的心情更复杂了,他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对于贺梦情无关紧要的人。他一有这个想法,就觉得心口微微的疼,好像被什么虫蚁咬了一口似的。
贺梦情回头看向易西风,你有时候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易西风问。
他刚好与你同姓,叫做易连环。贺梦情答。
易西风思来想去,都没想到修真界哪里有个叫易连环的人物。他问:他是什么人,何门何派?
贺梦情总不能说易连环是昆仑弟子,因为他们现在就在昆仑,昆仑山上有没有易连环这个人,很容易查出来。他更不能说易连环是魔教护法,首先,这个身份很敏感;其次,魔教现在也没这个护法。他说:我与他之间的事,说起来十分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还是不说了。
左右无事,我愿意慢慢听你说。易西风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名叫易连环的人,似乎对于贺梦情来说有点不一样。
贺梦情又转过头,看向水面,可是我不想说。
他和易连环之间的缘分,简直可以称得上孽缘。
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易西风虽然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回去之后,要将易连环这个人调查一番,最好连祖宗八代都挖出来。
贺梦情抖了抖脚上的水,就要将袜子穿上。
等一下。易西风蹲下身子,抓住了贺梦情的脚腕。他的手一碰到贺梦情的肌肤,便觉得心中一荡。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距离极近,彼此的样子倒映在彼此的眼睛里。
好像过了一刹,又好像过了很久。
贺梦情眨了一下眼睛,他觉得握着自己脚踝的那只手很烫,仿佛要把他的皮肤灼伤,你做什么啊?
易西风觉得贺梦情的脚踝太细了,好像稍稍用力就会折断一样。但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他面前这个人,不久之前才打败了玉清峰主白经武,还在与昆仑掌门司星纬的比试中占了下风。这个人看似柔弱,实则极其坚韧。
他吞吞吐吐道:我我想给你擦脚。
你放手吧,我不用你来。贺梦情动了动脚,想要从易西风的掌中挣脱。
让我来吧。易西风牢牢抓着贺梦情的脚腕,他拿出一条手帕,将贺梦情双足上的水渍擦干净了。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十分郑重,好像在做某件大事一样。而他的心,快从喉咙口里跳出来了。
他手中的双足,那样好看,又那样的软。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不让自己的嘴唇凑上去。
这样的一双脚,仿佛生来就应该被人用嘴唇膜拜。
好了。易西风给贺梦情穿上袜子,再穿上鞋,才站了起来,把手帕放进了怀里。
贺梦情的脸有些红,他想说什么,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易西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一眼贺梦情,又看向别的地方,接着又看一眼贺梦情,又看向别处,如此循环往复。
贺梦情索性没有跟易西风说话,乘上飞剑飞走了。
易西风连忙也乘上飞剑,跟在贺梦情身后。
两人到了住的地方,易西风才开口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贺梦情沉默片刻,说:没有。
生气倒没有生气,但是他觉得很奇怪,易西风这个人奇怪,他自己也很奇怪。
易西风松了口气,没生气就好。
贺梦情看了易西风一眼,你觉得我会生气,你还那么做?
这实在是不怪我,而是你的脚生的太好看了。易西风笑着说。
你又胡言乱语了。贺梦情又看了易西风一眼。
易西风看着贺梦情,眼里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深情,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怎么能叫胡言乱语呢。
贺梦情低着头说:那就是你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