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风铎类似风铃,是古人拿来探风和祈福的东西。
在上山的路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顾元白心生好奇,“张绪。”
侍卫长一跃够到了占风铎,顾元白拿到手后便看来看去,还没看出什么,他又听到前方有风铃声响起,往前走了几步,在另一棵树上也看到了轻轻晃荡的占风铎。
“怎么这么多占风铎,”顾元白稀奇,“难不成是隐居在这儿的居士挂在树上的?”
他话音刚落,一阵大风猛得吹来。面前这颗树的占风铎剧烈响了起来,前方更多的占风铎一个接一个,在落叶纷飞的大风之中奏响在了一起。
丁零当啷,清脆的声响在树木之中穿梭,竟有足足上百个。
顾元白被发丝迷了眼,他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松垮的衣带随风飘出婀娜弧度,大风起兮,占风铎的响声像是裹着风儿在飞舞高歌。
往上飘,飘过树冠,飘过云层。
热气被一扫而空,顾元白不知何时带起了笑,在这样的声音中好似浑身都轻松了起来,如被风吹得飞起来了一般。身旁的田福生突地惊讶道:“圣上,您手中的占风铎上刻着字。”
顾元白睁开眼,随着田福生指的地方看去,原来是一个小巧的碎石上刻着模糊的字眼,他凑近一看,才辨别出了“望他吃药不苦”这一行字。
顾元白心中忽地跳快了起来。
他连自己在想些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让张绪又将面前树上的占风铎拿下,他在占风铎上找着字眼,没费多少功夫就发现了一行字眼:“望他不再流泪。”
顾元白定定看了这一行字许久,这些字的一笔一划,皆用了很大的力道。在石头上写字和在纸上写字并不一样,石头上雕刻的字迹隐隐熟悉,却又陌生。
飘飞的花草婆娑,一件件的占风铎取下,上方的字眼一个接一个映入眼底。
“望他长生无病。”
“望他多吃些饭。”
“望他阴雨天腿脚不疼。”
顾元白随着占风铎的铃声往前走,身边的人跟在后方,看着他时而抿起时而带笑的唇角。
“望他一觉到天亮。”
“望他背负之物不成负担。”
“望他能用些小酒,但也只能喝一点。”
林间的风又一阵吹起,顾元白似有所觉,他抬头,往山路前头望去。
山路顶头出现了一个身着儒袍的高大人影,他瞧着顾元白便想要笑,但笑意还未展开,就瞧到了顾元白一身里衣的不对。
他神色一变,骤然从山顶奔来,风流恣意的儒袍转瞬被他带出了万马千军的气势。顾元白眼睛睁大,嘴巴微微张开,看着这个人越来越近,容颜越来越清晰,最后被一把抱起,脚尖离地被抱着转了好几个圈。
周围的人还以为是刺客来袭,刀剑未拔出来便听见侍卫长错愕道:“薛大人——”
顾元白手里的占风铎跟着晃荡了起来,丝线缠绕在了一起。他眼前的景色转来转去,下一刻,薛远就抱着他往山顶上奔去。
鼓噪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顾元白抓着占风铎,从他怀中抬起了头。
坚毅的下巴,胡茬好似刚刚刮过,他的身上还有沐浴后残留的湿气,喉结锁紧,黑了好多。
三年啊。
他已历经风霜与时光,长成成熟的男人模样了。
眉眼之间的锋利沉了下来,像是一直紧锁着没有舒展。脸侧上有一道细小伤痕,已然开始结疤。
薛远已经而立了。
年轻似乎可以拿来形容他,又似乎不可以拿来形容他。他仍然力气大得很,抱着顾元白跑了这么长的路呼吸也丝毫没变,好似没有变化,但又好像变了许多,顾元白却不知道变在了哪里。
遥远信封上的话陡然穿过时空和距离到了面前,眼前的这个人影逐渐变得凝视,身体是热的,手掌是热的,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三年未曾见过的人。
顾元白的记忆里都是三年前的他,可现在的薛远一出来,就强势地将自己留在顾元白记忆中三年之前的印象打碎,只剩下面前的这一个人,陌生又熟悉。
顾元白不喜欢消极以待生命,即便分别三年很苦,时日很慢,但他也一直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去寻找分别两地也会存在的快乐。但这时,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理解到:薛远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