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叶逢春才知道梁钟和温庆华吵架因为温庆华想给梁钟转学,梁钟不愿意,但是温庆华异常坚决,甚至已经在给他联系新学校了。听梁钟说,那是一个管理非常严格的私立高中,每年升学率非常高,同时学费也相当贵,听说还有过好多学生跳楼自杀。
“我不想转,我在现在的学校很好,这里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有我熟悉的同学和老师,我虽然成绩一般但过得挺开心的,再说……”梁钟偷偷从粥碗上抬起头,迅速地瞄了叶逢春一眼,又赶快低下头,继续抱怨着,“再说我妈都说过不要求我以后多有出息,只要活得简单开心就行,他凭什么要求我,明明他以前都不问我成绩的……”
叶逢春听他嘟囔这些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关我屁事?”
叶梓本来一直安安静静吃着饭,突然插了一句嘴:“姑姑,前几天你让我给你下单的那几本书,我看物流信息今天下午就能到了。”
“哦。”叶逢春也才想起来她之前还让叶梓帮她买了几本书,是关于桃树种植和桃园养护方面的,她也是心血来潮,想着反正桃园都到她手里了,打理好了也是一笔收入,现在都讲究科学种植,她去网上搜了许多攻略,但还是想看看书更系统地学一学。
“叶阿姨,我,我不是不想上进,我是觉得那个学校的模式不适合我。”梁钟着急解释着,就差从凳子上站起来了,“我还是很爱看书的,我看过的书可多了,世界名着我基本上都看过。”
“不错。”叶逢春敷衍地夸了他一句,“我一本都没看过。”
她打小就不爱看书,小时候家里也买不起书,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梁钟一时语塞,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用余光看看叶梓,叶梓只顾埋头喝粥,也不知道叶梓怎么做到的,喝起粥来一点声响都没有,在叶梓旁边他就像个八辈子没吃过饭的野人一样粗鲁。
吃完饭叶梓去厨房洗碗,叶逢春看着梁钟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先开口说:“你今天晚上还是回家住吧,跟你爸爸好好谈谈。”
“我……我……”梁钟仰头看着她,一向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就粘上许多透亮的水珠,“叶阿姨,我不能再住一晚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会做饭,洗衣服拖地什么的我也都会做。”
明明叶逢春就坐在他面前,和他之间也就是一只胳膊的距离,但梁钟恍惚又感觉她离自己好远,她坐在云端居高临下,而他双膝陷进泥土,天与地之间有多远,他就有多难触碰到她,好像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荒唐梦,是他春心萌动无法抑制犯的癔症罢了。
但怎么会是梦呢?哪有那么真实的梦呢?梁钟不相信那是梦,他不可能做出来那种梦,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女性的身体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即使他有心想要取悦心仪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贞洁破碎在那一夜,他的身体不再归属于他自己,他从未涉足的一个奇异领域向他敞开了大门,是她把他亲手牵进去的。但她很快就脱身离去,只有他一个人还困在原地不停徘徊和回想。
“叶阿姨,我真的什么都能做,就像,就像那天夜里的,也都可以。”梁钟鼓足勇气一股脑把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发觉脸上火烧一样烫得厉害,脸往桌子上深深地埋着,手脚不知道怎么摆好,只好拼命蜷缩在一起。
他跑出来得匆忙,没带换洗衣服,一身衣服穿了一白天又睡了一夜,早就变得皱皱巴巴的,领口没有扣严实,从俯视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饱满的胸肉和胸前隐隐约约的粉点。
叶逢春又想起那天夜里骑在他胸口的感觉,又软又弹,简直像坐在了弹簧垫子上,上上下下挪动的时候有种在玩蹦床的错觉。
她体重可不轻,也就是梁钟身板结实,换成叶梓那刚抽条的小白杨,说不定老早就被她坐断了枝干。
可是叶逢春眼神又往上瞟,男孩原本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点点青茬,不很明显,但还是像一碗粥里落进了只小飞虫,多多少少有点倒胃口。
“怎么不刮胡子?”这些小男人在她面前向来都收拾得整洁,从不让她看到他们邋遢的一面,就算她和叶梓一起住这么些天了,她也从来没见过叶梓冒胡茬的样子。
梁钟惊慌地一把捂住了下巴,他居然忘了这点,早知道不用正脸面对叶逢春了,先前他一直不敢抬头就是怕她看见,这下他在她面前的形象肯定全毁掉了。
“我想的,可是,可是叶梓不让我用他的刮胡刀。”他进了洗漱室,可是叶梓这也不让他用,那也不让他用,只给了他一次性牙刷和一条破毛巾,连洗脸都只能用清水,他在家里的时候,用完洗面奶还要涂好几层水乳霜和防晒,今天没涂防晒,他甚至都不敢出门了。
叶逢春也不喜欢家里太多人,玩归玩闹归闹,生活环境还是要安静,正好拿叶梓当借口,把梁钟拒之门外。
“喏,那你也看到了,叶梓这人麻烦得很,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你想住在这儿,要是碍了他的眼,他说不定半夜就能爬起来暗杀了你。”
梁钟刚想说不会吧,他和叶梓怎么说也做了这么久的同桌,结果冷不丁一抬眼,越过叶逢春的肩头看见了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正用十分阴鸷的目光盯着他,那股阴寒劲比昨天夜里桥洞底下窜过的风还冷,冻得他从脚底板开始发寒,不禁打了个哆嗦。
叶逢春好奇地回头看,只看见叶梓垂下了眼帘,眉眼弧度温顺,天生微微上扬的微笑唇柔和了他不太生动的表情,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依旧穿得一丝不苟,连书包都背得对称极了。
“姑姑,我去上学了。”他倾身上前,环抱住叶逢春的肩,贴着她的脸蹭了蹭。
叶逢春恶意地揉乱了他的衬衫领口,在他涂得香香的侧脸上啾了一口,偏过头来还要把蹭到的护肤品在抹在他肩膀处的衣服上。
叶梓站起身时,原本整洁的衣服变得比梁钟的还要皱皱巴巴,连梳理得整齐的发型也有些凌乱,可他并不着急整理,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只是冲梁钟的方向轻轻扬了扬下巴,“走吧,去上学。”
梁钟从呆愣中回神,他每次看见叶逢春和叶梓在一起总难免呆滞一会儿,他想不通为什么她们一对姑侄会变成这种关系,但似乎,也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他甚至有一瞬间在胡思乱想,要是,他也是叶逢春的侄子,该有多好,那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住在一块儿,也可以这样旁若无人地和她亲昵了。
唉,他和叶梓是差不多大的年纪,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当初抱错了呢?明明看身形和个头,还是他和叶逢春比较像。
梁钟做着最荒诞无稽的幻想,可是现实是,叶逢春自打看到他的胡茬起根本懒得再看他一眼,他只能认命地拎起书包,和叶梓一起出门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