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收到哈哈……”
京都的天还是有些寒冷,穿了许久的黑色风衣,陶萄在穿衣镜里都觉得自己像奔丧的,如今不再见夏家人,陶萄总算从衣柜里挑出了适合春天的颜色来。
粉紫色的开衫长袖,内里是乳白色的针织长裙,脚下是一双粉紫色的的柔软的平底鞋,边上有樱桃色的滚边。
站在胡同门口,陶萄在一旁等陈铁林帮她把箱子搬下来,她本来是想自己搬的,但是几个男生不让她和钱芬动手做这些,美其名曰他们得照顾女士。
寒冷是寒冷了些,但是隔壁四合院的墙头伸出几枝梨花的花枝来,在风中微微摇曳着,风一会儿大了起来,陶萄的裙摆被吹得左右舞动,太阳也显得轻柔,如同一层纱覆在人身上,几个男生忙活,陶萄就和边上的钱芬说薛雪给她看的稿子,却不知钱芬又看着她看的呆住了。
忽然间,隔壁的墙头传来一阵响动。
“爸,我看着花枝儿就这样放这挺好的,多有韵味啊,你要是摘下来放瓶子里,属于是退而求其次了,根本不好……”
“让你取就取,这么多话干什么?”
陶萄转身仰头看去,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住枝头用力摇了一下,梨花雪白的花瓣就朝着陶萄的脸扑簌簌地落下来,陶萄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那墙头窜出来一个人,四目相对,那人呆住了,陶萄也呆住了。
等陶萄回过神来的时候,墙头的脑袋已经消失不见了。
“爸,你自己上去吧啊,剪子我给你放上面了,我进屋喝口水去。”
男声从围墙里边传出来,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走远了。
江恒下来的时候,看见陶萄正站在墙边发呆。
她脸上被阳光照着,就仿佛江恒第一次送陶萄在周加西门口的时候一样,带着一种别样的气质,这种气质江恒从来没有在别的女孩身上看到过,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她似乎变得成熟了一些,可是依旧是随意瞥一眼,也是要惊艳某处时光的美丽,妩媚,蛊气十足,却带着几分冷。
那几片桃花落在她肩头,如同水面的波光在微微摇曳,一种很柔软的漂亮。
很快,江恒的父母便出来迎接了。
这里的四合院,是顶顶的有钱人才能住的地方,离京都的地标性建筑不过二十多分钟车程。
主要的是,这里很清净,邻居之间都认识,但轻易不会互相打扰。
听到动静,江恒的父母很快出来接待他们。
“爸!妈!”江恒过去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后里面有人出来帮几人提行李,陈铁林站在外边伸着脖子往里边看,看到院子里面宽敞又精致的景象后,深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江恒家的壕气程度,这哪里是一般的富二代啊,这简直就是金窟窟里长大的小少爷嘛!普通人哪能在这里住得起这样的房子。
江恒此刻还真感受到了点衣锦还乡的喜悦来。
“爸,你看到我拍的电影了没,怎么样?水准在您这能不能过关?”江恒笑着问。
“进去说,你让人家姑娘站外面吹风是吧?”
江父显然是不想给江恒嘚瑟的机会,朝两个女生所在的地方看了两眼,最后目光停在陶萄身上。
拨开江恒的手,江父一脸笑意地朝着陶萄走去,江母白了他一眼,紧随其后。江恒嘴角抽了抽,他还没开始介绍,江父已经自发地和陶萄聊起来了,态度那叫一个热络。
“姑娘,你就是陶萄吧?久闻不如一见,之前我们俩还在电视里看到你的采访,我还和孩子他妈说你不可能这么年轻,没想到你真这么年轻啊!这半年的时间,就多谢你照顾我家江恒了!”江父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气特别足,说话也是爽朗的腔调。
陶萄看出了两位长辈对自己的喜欢,倒也表现得特别温柔。
对待长辈,陶萄向来是这样的,只是tao工作室的人见了这么温柔的“陶导”,总觉得不太真实。
陶萄状似无意地朝隔壁家墙头瞥了一眼,上面横斜出来的几枝梨花刚刚被无情地摇了几下,此刻显得光秃秃的。
想起刚刚墙头出现的那张脸,陶萄有些好奇地正要打探隔壁住的是谁。
这时墙里又传来了爬墙的声音。
“爸,我真是服了您了,我剪还不行吗……”
声音戛然而止,那人一探头,又再一次精准地和陶萄四目相对。
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本能地来了一句:“怎么还没走啊?”
第199章 一枝梨花压海棠(2.18更新)
春日的阳光确实是很好。
他就站在墙头, 和陶萄对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那人脸上露出几分懊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在这里待了好久了,我以为你走了,才上来的。”
“等会儿我剪这花, 我怕又掉你身上。”
说话间, 他不小心动了动, 那花确实又落下来了几瓣,原本就秃的枝头显得更秃了。
他朝陶萄望了一眼,见到陶萄肩头又多了几片雪白的花瓣。
在她粉紫色的单薄的外衣上停靠着, 在阳光下也显得很好看。
江父江母也看到了站在墙头的人,“小光啊,你回家了?又帮你爸搞这院子呢。”
小光?小光这名字多少有点不太符合他的长相。
果然那人脸上露出点无奈, 商量道:“叔,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光了。”
“光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时候还叫小红呢?”
江恒也循声走了过来, 站在墙头那人呆了呆,然后问:“我叫幸鸿光, 我爸说是‘书剑醉烟艇,鸿光醉绮窗’的鸿光, 你们拆开来念,怎么这么奇怪呢?”
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在枝头, 腕骨非常清瘦。
陶萄自诩这一路走来, 见过不少长相上乘的男人,但是这个叫做幸鸿光的男人, 却依旧让陶萄觉得炫目。
大概是今天的太阳太好,他身上穿着件领子带着毛边的旧衣服,上面是蓝黄白条纹的老款式,大概是要在院子做事,身上随便套了件家里不知那个角落里翻出来的老衣服,这样的衣服,被他穿着,也莫名多了几分明朗之意。
那张脸生的很漂亮,陶萄很少觉得一个男人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是这词放在他身上确实可以。
他的脸轮廓很明晰,俗话说,好看的人不止是皮相好看,骨相也得是万里挑一,他便是如此,从上往下看人,从陶萄的角度看他,也看不出一点差错来,映衬着枝头的梨花,却也不显得女气,他的眼睛很干净,双眼皮不太明显,但是很有神,眉毛几乎没有一丝杂毛,整个人都是干净的,当然,梨花花瓣又落下来几瓣,顺着陶萄的发丝缓缓飘落在她的足跟处,是风吹了过来,幸鸿光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而陈旧的单衣,他薄薄的衣衫贴在胸膛上,也映出几道漂亮的轮廓来。
陶萄很少会看一个人入神,但是这次确实如此。
幸鸿光的眼神不会闪躲,与陶萄相遇的时候,也没有闪避。
有时候,视线相对,总会带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坦荡中带着几分少年气,只是也许是陶萄的眼神太黑,又被阳光照着,仿佛太刺眼了,幸鸿光没忍住眯了眯眼睛。
“江叔,你们家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客?”幸鸿光收回眼神朝江父问道。
“他们是小恒的朋友,你在家没事的话,来我们这玩一玩,都是年轻人,也可以认识一下、”
幸鸿光道:“我今天晚上就要走了,恐怕呆不了太久。”
江父没有问去哪,大概是知道幸鸿光的去处,只道:“你太忙了也不好,你爸就是对你要求太严格了。”
墙那边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老江,这混球几年前混账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不是把他撵回来在祖宗的牌子面前跪了两天两夜,又把他捆起来送他二叔那去了,现在都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幸鸿光摸了摸鼻子,似是被自家父亲这么揭短处有些懊恼,回头打着商量道:“爸,你没爬上来,你是不知道这下面站了多少人,你要说我等我回屋不行么?”
“我哪里说错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剪两只花娘们唧唧的,你二叔是这么教你的?”
听到江父的话,幸鸿光另一只手拎起了一把大剪刀,他咔嚓两下,就把伸出去的那两枝梨花剪成了两段,一截啪嗒一声掉在了陶萄脚边,陶萄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弯腰把这支梨花捡了起来了,上面三朵梨花,似乎长得很紧,这么砸下来都没坏,也没掉一片花瓣,她真要递给站在墙头的男人,却听他道:“不用了,送你,我爸喜欢残缺的美。”
陶萄一抬头,便见那男人撑在墙头冲他笑。
“你叫幸鸿光?”陶萄听见自己朝他问道。
幸鸿光点点头:“是啊,幸福的幸,鸿雁的鸿,光明的光,你叫什么?”
陶萄手里捻着那枝梨花,道:“陶萄,后面那个是葡萄的陶。”
“前面那个?”
“和陶渊明一个陶。”
幸鸿光说了句“这样”,墙那边便传来了老头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朝陶萄耸了下肩,道:“得下去了。”
陶萄:“嗯,再见。”
幸鸿光笑了起来,声音很是清朗。
“行啊。”
说完,他回头把那两大串树枝朝着墙内丢了下去,那边果不其然又传来了骂声。
梯子还剧烈地晃了晃,墙头的年轻人衣衫和发丝都跟着晃了晃。
然后手脚利索地爬了下去,一晃眼便消失在了墙头。
陶萄看了一会儿,直到那阳光的光圈也在墙头慢慢消失。
进屋之后,院子里很大也很广阔,江恒把tao工作室的人和江父江母介绍了一遍,大家在院子里赏玩。
“老大,你是不是很久没发动态了啊,我给你拍张照呗,这院子里光线太好了。”
院子里种了很多雅致的花,从这边看,那边的梨花也还是伸了几枝过来。
陶萄手里也还捻着一枝梨花,听周嘉意的话,只觉得可以,当然她还是嘱咐了一句。
“别拍脸。”
“知道知道。”
陶萄在拍照,江恒等人也过来看拍摄的进度,工作室的人很快就站在一堆一起讨论了起来。
看着一群年轻人兴致高昂地站在院子里其乐融融拍摄的样子,江父江母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有那么一刻,也被他们和乐的气氛所感染了,和这群年轻人呆在一起的江恒似乎与他们记忆中自己儿子的模样有所区别,江恒以前多少是带着点傲气和自得的,身上的锋芒很容易便看出来,但是现在和这群同事就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一样,他看起来很自在,也很开朗,没有那种二世祖的调子了。
江恒家里确实特别大,他们都住在侧室,房间都很宽敞,古香古色的,但是里面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隔音效果也很好,江恒帮她把行李搬进来之后,关上房门,几乎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正好她住的地方是二楼,于是也就更清净了些。
窗户的玻璃擦得极其通透,朝外面一看,能够看到胡同巷子里的景色,也能看到隔壁的院子。
陶萄收回了目光,坐在窗边,拿起自己之前在车上没读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中午有些困,她看书看着看着,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面,凝神看去,陶萄眸色顿了顿,很巧的是今天上午那个穿着蓝黄白条纹单衣的年轻人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他拿着把剪刀站在人字梯上面,在给院子里的一棵树修修剪剪,三两下便完了工,完工之后,他放下剪刀,不知从哪里拿起一个锄头来,在院子里到处除草,陶萄定睛看过去,能看到他表情是百无聊赖的,但是他手里的动作倒是一点也不慢,大概是被他爸教训了一顿,哪怕内心不愿意,表面上还是任劳任怨在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