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桑末还是瘪了瘪嘴,失落地走开了。
自“沈清月”回来之后,绿竹便一直不让栀素近身伺候,栀素有意将绿竹叫出来问一问,可她才与绿竹说两句话,绿竹便被那个新来的丫鬟叫走了。
看绿竹的神色,似乎对那个丫鬟也有些忌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栀素弄明白这件事情,第二日一大早,李君屹便来了山庄,栀素瞧见自家小姐打扮得十分精致,带着绿竹一起随李君屹出去了,倒是把那个趾高气昂的丫鬟留在了山庄里。
栀素心里愈发疑惑:小姐以前对李郎君的态度颇为冷漠,今日怎么看起来很是欢喜的样子?
马车里,嘉和与李君屹挨坐在一起,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松香,是嘉和喜欢的味道。
虽然此时她借用了“沈清月”的身份,许久未与他离得这般近,嘉和的心头还是涌上了浓情蜜意。
李君屹一如昨日般温柔:“你喉咙好些了么?脸上的红疹可曾消退一些?”
嘉和娇羞地摇了摇头,仍旧不说话。
李君屹拿出一个水囊:“这里面是用金银花煮的水,对你的喉咙应该有些效用……”说着,便递给了她身旁的绿竹。
绿竹会意地看了水囊一眼,接了过来:“奴婢替小姐谢谢李大人。”
凌州境内有一条河,河道两旁种有杨树与柳树,凌州人称它为杨柳河。河长数千里,河宽百余丈,可通往西南各州城。
李君屹与嘉和在河边的杨柳树下正散着步,河面上有艘不大不小的船,慢悠悠地划了过来,船夫招呼着问他们,可要坐船游览杨柳河风光?
李君屹转过脸来问询嘉和的意愿:“沈姑娘,可要坐船游览一番?”
嘉和往那船上看了一眼,这船显然不及当初在京城庙会时乘坐的彩舟画舫奢华好看,船上已经有了一些客人,看衣着都是些普通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赏景。
嘉和觉得这船过于简陋,有些不太想上去,但没想到李君屹却主动牵了她的手,说:“走吧。”
嘉和心中一动,便由着他牵着自己上了船。
船只接上他们三人之后,便划回河中央,顺着河流往西南而去,凭栏眺望,河宽水清,两侧的杨柳速速远去,还能看到远处的山峦。
景色还算不错,又有李君屹在身边,嘉和心情很是愉悦,可李君屹的脸色却不太好,眉峰频频皱起,身子也有些紧绷。
嘉和想问问他怎么了,但自己又不好开口说话,便看了绿竹一眼,示意她问一问李君屹。
“李大人,您怎么了?”绿竹依着嘉和的意思,问道。
李君屹忍着晕眩与胃中的翻滚,道:“无碍,只是有些晕船罢了。”
晕船?
嘉和张大了眼睛看他:君屹哥哥竟然晕船?
李君屹脸色有些苍白:“你们在此等我片刻,我去找船家问一问有没有缓解晕船的法子。”
绿竹忙道:“李大人快去吧,奴婢陪小姐在这里等着您……”
李君屹转身去找船家,嘉和心疼地看着他,喃喃道:‘他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他晕船呢……’
“小姐,”绿竹唤了她一声,将先前李君屹给她的水囊递了过去,“趁着李大人这会儿不在,您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免得待会儿李大人回来,你若口渴却不方便撩开面纱喝水……”
嘉和推开了水囊:“我这会儿不渴,不想喝。”
绿竹劝道:“小姐还是先喝点水吧,否则待会儿李大人回来,小姐若是再渴了,又不方便在李大人面前露出面容,岂不是要受渴了?”
嘉和想想也是,便接过水囊,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君屹离开的方向,撩开面纱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金银花的甘苦气息在口中弥漫开来,味道不算太好,嘉和皱了皱眉,只喝了几口便不喝了。
李君屹离开好一会儿了还未回来,嘉和等得有些不耐烦,便欲叫上绿竹过去找找他。
可才走了几步,忽觉有些眩晕,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我怎么……也有些晕船呢?”她揉着自己的额边,伸出手想让绿竹扶着自己。
可自己伸出去的手却无人接着,她心中一恼,转过头准备训斥绿竹,却见对方明明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却根本没有要搀扶自己的意思。
她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自己……
第63章 .逼问·?
绿竹冷冷地看着嘉和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在地上……
她知道李君屹给她的水囊里一定放了什么东西,大抵是蒙汗药之类的,所以才会催促着嘉和去喝那水。
“你这贱婢……”嘉和骂了一句,以为是她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便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去找李君屹求救,可身子却不随她的意愿,她怎么也站不起来。
在模糊摇晃的视线中,她好像看到李君屹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伸出手向他求救,直到他在自己身前蹲了下来,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角,顾不得自己的声音像不像沈清月,开口说道:“救我……”
可李君屹的话却让她彻底没了希望。
他说:“嘉和,我知道是你……”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湮灭她最后的意识,嘉和昏迷了过去。
而原本在船上赏景的人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并作四排五列,恭敬地站在李君屹身后。
显然他们是李君屹的人。
昨天绿竹依着嘉和的吩咐去州府衙门找李君屹时,便一直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将实情告诉他。
她心中一直担心着自家小姐,虽然她已经将消息送去了许州孟将军那里,可她也不确定孟将军究竟能不能救出小姐。
若是李君屹能念及与小姐三年的夫妻旧情,出手相救的话,小姐被救出的机会便又多了一分。
可绿竹又不敢贸然将这件事情告诉李君屹,因为自己的性命还捏在嘉和公主手中,那七心丸毒发时的滋味简直叫她生不如死,一旦嘉和公主知道她将此事告诉了李君屹,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说与不说,救与不救,让她的心倍感煎熬。她无法抉择,直到李君屹折返回来,问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她终于再也绷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
李君屹面色立即凝重起来,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莫哭,说来我听,我帮你想办法……”
她这才告诉了李君屹:“外面那个人不是小姐,是嘉和公主,小姐被她们送去襄国了……”
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免得嘉和起疑,擦掉眼泪之后硬是忍着没再哭下去,简要地将太后逼沈清月代替嘉和去襄国的事情告诉了李君屹。
李君屹虽这段时间一直在凌州,但最近也听说了嘉和再回襄国的事情。他听说之后,还曾为嘉和担忧过,担心她回到襄国之后会勾起伤心往事,心情不郁,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去襄国的竟然会是沈清月。
李君屹脸色阴沉得厉害,对绿竹说:“你先回嘉和那里,假装无事发生,我一会儿便去赴约。若要去救你家小姐,也至少给我一下午的时间,我需得做些准备……”
而后李君屹按时来酒楼赴约,未曾表现出任何异样,还约嘉和第二日去河边散步。
绿竹不知道李君屹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今天早上在马车里,李君屹递给自己水囊时,绿竹便猜到这水里定然是有什么问题,所以在李君屹借晕船的理由暂时离开之后,绿竹便哄骗着嘉和喝了些水囊里的水。
她果然猜对了。
嘉和昏迷过去之后,李君屹便让人将她抱去船舱里,并派人看守着她。
绿竹问李君屹:“我们乘船要去哪里?”
“这条河能通往西南边境,按你昨日说的时间,沈姑娘应该再有两三日就能抵达邹国与襄国的边境了,我们走水路会快一些……”
“还能来得及吗?”绿竹担忧道。
李君屹心里也没有把握:“试一试吧。”
纵然凌州里西南边境近一些,但这个消息来得太迟了,李君屹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沈清月的车队。
“那为何要带着嘉和公主一起去?”绿竹有些不解。
“我才来凌州任职不久,昨天下午也只招来这二十个人随我们一起去西南边境,届时恐怕直接抢人是做不到的,只能用嘉和将沈姑娘换回来……”
“大人可是想出了什么办法能将我家小姐换回来?”
“并没有什么好办法,若是能拦住车队,可能要直接撕破脸皮,戳破谎言,届时就算换不回你家小姐来,也能将事情闹大,甚至传回京城。只要车队一时入不了襄国境内,你家小姐就有回来的机会……”
***
嘉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的昏过去之前,李君屹明明白白地同自己说过,他知道自己是嘉和而并非沈清月,所以绿竹早就出卖了自己,他们二人联合起来将自己骗到这船上来,不晓得要带她到哪里去?
她心中登时慌乱起来,问看守她的那人:“你们要带我去哪?”
那人却不回答她,也不肯理会她。
她只好叫嚷起来:“君屹哥哥,君屹哥哥……”
李君屹在甲板处刚吐完,他晕船晕得厉害,虽然服用了一些止晕的药,然作用甚微。
绿竹原以为他说自己晕船是随意寻的借口,好让她单独与嘉和公主在一处,让嘉和公主喝水囊里的水,没有想到他是真的晕船。
“李大人,嘉和公主醒来了。”绿竹看着他似乎很辛苦的样子,便倒了一碗水递给他,“大人怎么会晕船晕得如此厉害?”
“小时候落下的毛病罢了,无碍。”李君屹接过水漱了漱口,脸色有些煞白,“我去看看嘉和……”
绿竹听到他要去见嘉和公主,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他心里喜欢嘉和公主,若是嘉和公主在他面前哭一哭,亦或是用甜言蜜语哄一哄,他会不会就不舍得用嘉和公主换回小姐了?
李君屹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大抵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便道:“我有些话想问她,你可一起过去听一听。”
绿竹自然选择跟他一起过去。
船舱内,嘉和一见到李君屹,果然哭了起来。
“君屹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假扮成沈清月也只是多靠近你一些,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她泪水涟涟,哭得好不可怜。
绿竹不由偷偷看了李君屹一眼,见他神情平静冷肃,才稍稍放下心来,听见他问嘉和公主:“嘉和,你为什么要让沈姑娘代替你去襄国?”
嘉和哭着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君屹哥哥你误会我了,不是我让沈姑娘替我去襄国的,是……是太后……是太后见我不情愿,才瞒着我将沈姑娘接进宫中,让她代替我去襄国的……”
“你胡说!”绿竹见她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话,气愤不已,立即拆穿她道,“你来沈府的时候,我家小姐还在皇宫,你还说过我家小姐在宫里弄伤了自己,你分明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了掩人耳目,才来沈府假扮我家小姐的!”
“你这贱婢,你胡说什么?”嘉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又看向李君屹,“君屹哥哥,你不要相信她,她污蔑我,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沈姑娘要代替我去襄国的事情,你相信我好不好?”
“嘉和,”对于她的极力辩解,李君屹的反应却很是冷淡,“我不是傻子,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你莫要再说了。”
嘉和抽噎一声,止住了哭泣。
她怔怔望着李君屹半响,在确认他是真的不会相信自己了之后,脸上那份无辜与委屈才逐渐褪去,眉眼刻薄起来:“对,我早就知道了又如何?她能替本公主去襄国是她的荣耀,且能给沈家换来一个侯爵,这只是他们愿意的。”
“可小姐不愿意,小姐是被夫人灌了蒙汗药抬进宫里去的,我到现在都不知,小姐究竟是怎么伤了自己,伤情严不严重?”绿竹说着,便再也忍不住,担忧地哭了起来。
李君屹亦是想问这个问题:“沈姑娘如何伤了自己?”
嘉和不甘心地看着他:“君屹哥哥就这般紧张她?你果真的爱上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