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声越来越近,福音没太多时间去思考克罗诺斯可能留下的痕迹了。她站在楼梯上,打量着整间屋子,大脑飞速运转:他来自己家时,除了身上的脏衣服和背上背的书包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物品了……吧?
妈妈打开门时,发现自己的女儿正面对着他们一行人站在楼梯上。在对上自己的目光后,福音咬在唇间的手迅速地放了下来,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妈妈可没打算放过她:“福音,你一紧张就咬指甲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又偷偷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福音梗着脖子抗议。
还好爸爸及时解了围。他依次向福音介绍着与他们同行的陌生女人和男孩。
“这是苏琪,我和你妈妈的商业伙伴。他叫芬,是苏琪的儿子,从今天开始就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啦!”
福音一头雾水。这个叫芬的男生看上去是个运动达人,裸露在背心外的肱二头肌鼓鼓囊囊得像是气球。他的睫毛很长,眼珠又黑又明亮,此刻正含羞带怯地观察着福音的反应。
福音当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她装作没有看到一样,只是追问着爸爸“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苏琪阿姨因为工作的缘故,和芬一起搬到了这里。他们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苏琪暂住在她的朋友家,而芬可以先住在我们家,毕竟有一个空余的客房,平时也能和你一起结伴上学。”爸爸解释道。
“芬的父亲呢?”福音隐约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还是残忍地说出了口。
“他……和妈妈离婚了。”这次是芬回答的。他不自然地垂下头,攥紧了拳。
福音没理他,又问:“爸爸,你们一周才回来一次,你真打算让我和这个来路不明的男生共处一室?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即使一个电话也好。哪怕已经提前决定好了,只要在带他们来之前象征性地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在你们看来,工作伙伴的儿子都比自己的女儿要更加重要吗……”
她停了下来。太丢脸了。心中难掩的酸涩已经让她发出了令人羞恼的哽咽声,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夺目而出。
既定的事实当然不会因为她的态度有任何逆转。在场的几人脸色都很难看。苏琪和芬一声不吭。爸爸妈妈向福音道了歉,他们的话语却丝毫听不出改变这一决定的可能。
福音这一天过得心力交瘁,晚饭没来得及吃,再加上哭泣,她感觉自己饿得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而父母甚至都没问一句自己有没有吃晚饭,只是在不停地解释和道歉。
在彻底被“真的很抱歉,宝贝”等诸如此类的话淹没之前,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卧室摔上了门。福音猛地把自己扔在床上,放空了大脑,什么都不想思考,也无力去思考。
卧室没有开灯。窗户也是打开着的。星月的光辉驱散了房间内的几层黑暗,夜风凉而潮湿,轻轻拍打在她的脸颊、手臂和大腿上。她感觉好受了一些。
衣柜的一扇柜门徐徐打开。里面传出一道关切的声音:“福音,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她抹了一把眼泪。泪痕弄得鼻梁和鼻尖很痒。
克罗诺斯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福音没叫他出来之前,他就不会私自走动。
“你还没吃晚饭。饿吗?”
“不饿。”
福音赌气地否认,结果下一秒肚子就发出了饥饿的悲鸣。房间很安静,把这叽里咕噜的怪声衬托得尤其久。
“你什么都没听到。”她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了。
“不,我饿了,这是我肚子的叫声。”克罗诺斯说。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来嘲笑我!!我恨你,克罗诺斯!”
福音跳下了床,来到衣柜前,揪着克罗诺斯的衣领把他拽了出来。他被她又推又拉,针织衫的领口扯了很大,他脚步踉跄着一直退到了墙边。
“我恨你!克罗诺斯,我说我恨你!”
福音口齿不清地骂着,视野被眼泪氤氲得模糊一片。眼睛肿得厉害,她仰着脸,费了好大力气都看不清眼前的男孩。只有他的银发是那样闪耀,泛着淡淡的月光,脸庞也是无瑕的象牙白。
“我听到了。”
他捧起她的脸颊,从眼睛到下颌,依次细密地吻掉她的泪水。
“你这个变态,才第一见面就要和我一起洗澡!你爸爸有没有教你一点该死的绅士和礼貌?”
“嗯……应该是没有。”
“洗澡时你的伤口应该浸水了吧?疼吗?”
“有些疼,不过能忍受。”
“能忍受的程度可不行,你越疼我越快乐。”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喜欢的话,我用刀子再划几下也可以。”
“我故意给你穿了这么厚的衣服,刚才迫不得已躲进了衣柜,一定快要热死了吧?”
“在你的衣柜里死去也是我的荣幸。”克罗诺斯耐心地回答。
福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么恶毒的样子,她厌恶自己把一切坏心情都推给了无辜的人,况且她现在失心疯的样子一定像极了自己所鄙夷的玛丽苏剧中恃宠而骄的女主角。
但她不得不承认,克罗诺斯的吻好像有奇怪的魔力。方才他嘴唇触碰过的地方都清清凉凉的,眼睑的肿胀刺痛也好像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