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打暑期工也好,平日里从来也不回家也好,回家了也只把自己关在屋里也好,我妈怀疑她刚从穷乡下回来,被市里的男生迷花了眼,所以那天等她去打暑假工,擅自进去了她房间。窈雾讲到这里,嘴角都浮现出点苦笑意味。
当时窈雾正在家。
窗玻璃映出后院片红光满天,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女人尖锐的辱骂声,窈雾吓了跳,拉开窗子发现两个阿姨围着个大火盆,地上散落了堆画,张安娜就拉着程玄站在边,指挥着她们把窈烟烟画的画全都给烧了。
你变不变态!你要不要脸?!
她是你姐姐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你在屋子里放的这些东西你当我是个傻子我看不出来!
当时在楼上,窈雾看不清程玄的样子。
可那天大火熊熊,映入少女漆黑眼底,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块烧掉了。
窈雾想,大抵那时候,程玄是觉得窈烟烟又从她生命里离开了第二次吧。
这这也太惨了,江乐瑜都听傻了,我以前就觉得你妈妈多多少少有点偏激,没想到她会这样。
更偏激的还在后头呢。窈雾笑容讽刺,她就是个疯子,神经病,眼里只有她自己。
怎么说?江乐瑜皱着眉面朝她,心里都听的酸涩。
她逼着程玄去相亲了。
我草?江乐瑜瞪大了眼,真的假的,她当时才多大啊?
刚大,窈雾垂下眼,当时我家公司走下坡路,买了北城项目后,那块地也荒废了,开始在外头欠债。
兴许是为了彻彻底底了解了程玄心里的念想。
张安娜用了招最狠的。
豪门联姻是常见,可当时家里还远不到需要用到这招的程度,可当时张安娜还是安排了这场相亲。
相亲的对象是谁啊?江乐瑜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窈雾笑容讽刺:就是这个郑思跃。
郑思跃当时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本来就是个混子性格,家里给安排,他凑乐子就跟着去了。
当时为了瞒着程玄,举办的是场家宴,请了不少人,郑家的窈家的,其中也有宋白若。
程玄当时正上大,哪怕家里专门让她与那个郑家公子面对面坐,她也根本没把事情想这么深。
可两家在饭桌之上不断的凯旋周和,你来我往,期间郑思跃放在她脸上明晃晃的打量,让程玄瞬间苍白了张脸。
你们是在给我相亲吗?她问的直白。
张安娜嫌她下面子,拥着她胳膊说:就先当个朋友认
就是在给你相亲啊!对面的郑思跃歪着脑袋哼笑,给你跟本大爷。
怎么?小屁孩被卖啦!
对方话语不羁,程玄苍白的脸色因怒气而显出薄红。
真对不起,她说,话语咬的很重,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的人是女生。
她就这么说出来了?!江乐瑜虽然知道这事,可没想到程玄这孩子能倔到这种地步。
对,直接说出来了。
可当时席上有只脏老鼠。
宋白若家里当时正被高利贷暗中追讨。
她在窈家,张安娜这个干阿姨家很是得宠,几乎宋家全都依仗着她明日里从窈家扣点钱回来,张安娜也是真心喜欢她,在窈家宋白若的地位有时候甚至比窈雾都要高。
所以那天,宋白若动了歪心思。
她放的谣言,说程玄是为了她出柜?江乐瑜都快被气死了,她要不要脸啊她!
她就有这么不要脸,窈雾想这件事,心疼的眼眶都发烫。
她放谣言,当时我妈那边又因为程玄这番举动气到住院了。
本来也没什么,程玄铁了心死活就是不松口,她自那天起直被佣人关在家里,也不知道外面都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直到张安娜住了院,佣人才允许程玄出门,程玄才知道外面都传成了什么样。
她没什么朋友,就跟我说,窈雾说着说着就哭了,眼眶里蓄满了泪,她说她喜欢我姐姐,特别真诚特别傻地跟我说她喜欢我姐姐,她说她真的不喜欢宋白若,很无助地问我该怎么办。
江乐瑜顺着她这句话,甚至都能想象到当时才大的女孩子有多崩溃。
她拼尽了全力去爱个人,爱得隐忍执着,可最后却两手空空,甚至转眼,她干干净净的爱已经被另个人污染成了团黑墨,什么都不剩了。
那得多崩溃啊。
可是当天晚上,我家佣人叫我们去医院,说是我妈喊我们来。
你知道在那里我和她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江乐瑜甚至都不忍心听下去了。
看见了两大捧花,是我姐姐和宋白若送的,我妈说我姐姐和宋白若都盼着她平安健康,可有些人就是和她作对。
之后的话,张安娜是把窈雾喊出去,亲自在屋里和程玄说的。
可医院的门薄,张安娜声音尖细,窈雾听的清清楚楚。
她说自己身体不好,生不得气,让程玄应下外面的谣言。
你喜欢男的女的都行,妈妈也想通了,可你唯独不能喜欢烟烟。
为什么?程玄尾音沙哑,透着股不甘的倔气。
因为她是你姐姐!张安娜冲她喊,你把这话说出去了,外人怎么看咱们家!人要脸,树要皮!
我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
那也不行!张安娜声音尖细,直戳人心,我告诉你程玄,没门,白若听话也懂事,既然谣言出来了那你就给我应着,省的不该有的谣言满天飞,我们窈家没这个脸!我也不管你别的乱七八糟,你也少惹我气我!
话落,安静持续了好久。
窈雾蹲在医院门外流眼泪,听见程玄说。
我不惹你,不气你。
我姐姐希望你好,我怎么还敢气你。
窈雾当时听到这句话,就明白了为什么张安娜偏偏选在这工作日这天招程玄过来。
窈雾知道窈烟烟从来也没有联系过程玄,这件事张安娜估计也知道。
可能当时的程玄以为窈烟烟是真的很讨厌她,以为窈烟烟喜欢家里的所有人,唯独不喜欢她。
她联系不到窈烟烟,以为窈烟烟讨厌她,可她每年去寺庙都会专程求两个平安符,她以为窈烟烟重视家人远大过她,她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害得窈烟烟最心爱的家人生病。
她觉得自己不配,因为她直觉得所有人在窈烟烟心里,都比程玄这个人要有分量的多得多,所以她害怕张安娜生病,会让窈烟烟更讨厌她。
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可以了吧。
程玄看着桌上,有窈烟烟写的纸片的那捧康乃馨说。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甜了,我也无语了,我开文之前真没想写这么虐的...真就第一次写文控制不住,走向跑偏,对不起大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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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到了elegance, 窈烟烟才知道礼服早已经选好了。
藕荷色齐膝小礼裙,肩膀处采用轻纱质地,露出雪白肩膀和漂亮的肩颈线条。
窈烟烟到试衣间换上, 出来后接受导购员一番夸赞。
我现在请造型师先给您上妆吧?
麻烦您了。窈烟烟礼貌道谢, 压着裙角坐到凳子上。
化妆师坐到她面前, 给她上妆。
窈烟烟皮肤好,加上裙子淡雅, 没什么可填补的, 抹了一层大地色系淡眼影后, 在嘴唇涂了一片艳红,妆画得简单,却足够干净夺目。
造型师在身后思忖片刻, 将她半长不短的头发高高盘起,只留几缕碎发落在脸侧。
好了, 窈小姐, 您看可以吗?造型师眼中惊艳明显,窈烟烟对镜照一眼,点头,提着裙子起身, 出门坐上窈家司机开着的车。
车行一路,窈烟烟有些犯困,靠着车窗玻璃小睡。
到了地方还是司机将她喊醒,窈烟烟道了声谢, 再下车,就望见了以前熟悉的纸醉金迷。
郑家公子花钱一贯大手大脚,听闻这次是出国回来,自己给自己办的欢迎宴, 邀请的宾客也都是静市上流的公子哥或名媛小姐,此时围着前花厅,欢呼庆祝声不断。
可窈烟烟一下车,还是吸引了很多目光。
一半是因为她美。
另一半,则是她美的太过于眼熟。
这是谁啊?
这不是那谁吗?
谁啊?
假千金啊!窈家假千金!她怎么敢来的!
我天,居然是她?
她怎么长这幅样子,我还以为...
各种议论与目光不绝,甚至有大胆的拿起手机开始录视频偷拍。
窈烟烟微微提起一口气,目光横撇过去。
录视频的几位名媛小姐尴尬将手机收回。
女人却只冲她们笑了笑,算不上挑衅,可算不得友好,接着便提裙子进到室内。
张安娜正在里面与各位夫人推杯换盏。
她一抬眼便看见了窈烟烟,对面前女人说了句失陪,上前牵过窈烟烟的手。
今天烟烟很漂亮。张安娜说,抬手捋了捋窈烟烟的头发。
她的夸奖并未让窈烟烟心里添出丁点开心,她不自在的躲过张安娜想要过来牵她的手,一声不吭站在她身畔。
张安娜微微皱眉,看着脊背挺直的养女,忽然感觉这一刻她莫名的像一个人。
那种冷淡的疏离,倔强却不得不认命,对她下意识的抗拒,都像极了程玄。
可她没有发作,窈家近年来因程玄上位,渐渐势大,敬酒的夫人老总不在少数,期间不少目光落在窈烟烟身上。
张安娜用眼神支使窈烟烟喊人,窈烟烟一声不吭,张安娜只得微微咬牙自己说。
是,这是我养女,还麻烦您多多照顾一下。
是啊,今年二十五岁,刚从芬兰回来,呵呵,多谢您夸奖。
敬酒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张安娜每次送完一个人,都会小声自言自语的说出对对方家中儿子的点评,像市场挑选猪肉,有些她会与窈烟烟夸赞几句,有些甚至被她暗中贬的不值一提。
窈烟烟只随着她走,不置一词。
事实上,这并不是窈烟烟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晚宴。
生在豪门,自然需要背负的东西也就更多,这种晚宴她从高中开始参加,可以前都是坐在前厅,跟着名媛小姐们玩乐聊闲天。
她以前讨厌名媛小姐们聊八卦,可现在对比起来,感觉还是聊闲天的好,虽然她们如今肯定是在聊她。
张安娜带着她转悠,终于,遥遥望见什么,眼前一亮拉着窈烟烟过去。
郑总,好久不见了啊。张安娜对那中年男人热切的打招呼。
这位郑总却显然不太待见她,回头瞥了一眼张安娜,与一位贵妇人聊完天,才慢悠悠转过身子。
幸会啊,张夫人。
幸会幸会,张安娜端过一杯香槟,真是好久不见您了。
呵呵,是我们家不太想与您家碰面了。郑总与张安娜敲了一下杯,笑意满满,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张安娜脸色一白,知道对方在反讽什么,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子高挑的男人穿过人群径直向这边走来。
窈烟烟清楚看见,张安娜的眼睛几乎是在这一刻就亮了起来。
她跟着抬眼,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面容英俊不羁的男人懒洋洋站到了郑总身边。
他与郑总背地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抬起眼皮,好像才发觉面前还有俩人似的。
呦,这不是窈家那位夫人嘛?您又怎么了?
张安娜没想到郑思跃这么下自己面子,拉扯着面皮笑:...我们是来庆祝你回国的,思跃。
哦他拖着长音,视线落到窈烟烟身上,从下往上打量,笑容奇怪,直到扫见窈烟烟皱起的眉头上,才呵呵笑开。
哎呦,他笑呵呵过来,你就是窈烟烟吧,那句怎么说来着?闻名不如见面?你长得比你妹妹要讨我喜欢。
窈烟烟心里厌恶,下意识后退,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下意识望了眼脸色苍白的张安娜,回问郑思跃:什么意思?
哎呦,这人说话好像习惯了一惊一乍似的,也兴许是独有的阴阳怪气,你不知道啊?你妈妈没跟你说呀?
阿姨您这真是的,怎么什么都不跟女儿们说呢,以前是,现在也是,万一人家俩人琴瑟和鸣,您把我凑进去,这不给我添堵呢吗?还是您就喜欢棒打鸳鸯?当西王母呢?
张安娜额头冷汗直冒,手里香槟起了波动,是她极力控制着上前捂郑思跃嘴的欲.望。
郑思跃转向窈烟烟,歪着脑袋:你不知道吧,你妹妹...大概是四年前?还是三年前啊,跟本大爷我相过一次亲。
他的话不异于炸弹,炸的窈烟烟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四面音乐谈笑声无法入耳,窈烟烟清晰听见郑思跃的声音说。
可是吧,你妹妹说她是同性恋,喜欢的人是女孩,把本大爷给拒绝了。
那时候本大爷不相信也不高兴,有天堵了她,问她你喜欢的人是谁,你猜猜,猜猜她说的是谁。
郑思跃看着窈烟烟嘴唇轻颤的样子,哈哈直笑。
是你,她说她喜欢一个叫窈烟烟的,是你吧?刚才外头都传开了,你们家可太好玩了。
话落,穿着藕荷色礼服的少女面上惊慌失措,几乎是跑着逃出了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