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漾用力地嗅了一下阮总的气息,几乎每个深夜,她都生怕自己以后再也嗅不到这个气味。直到今天彻底真切地嗅到了,她才终于有了几分安全感:她的阮总永远都是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她把软乎乎的脸颊放在阮总的肩颈窝里,整个人都依偎在阮总身上,小声问道:您去了哪里?还要走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残忍,但阮玉烟还是得咬牙狠下心来回答道:我担心你,所以特意来见你一面,只能见一面。
没想到陆漾却已经很满足了:没事,我只要亲眼看见您还活着,我就
她说不下去了,把头埋在阮总的怀里,泣不成声。
阮玉烟的心中抽搐作痛,可是除了任由陆漾在自己心头哭泣,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是厉白月帮我安排的假死,阮玉烟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一边还轻轻抚着陆漾的背,只有我不在了,秦东林他们才会肆无忌惮,才能被警方抓住切实的证据。
是我理解,我都理解。
陆漾抹了把眼睛,就像小时候跌倒后自己站起来那样。
她越是懂事,阮玉烟的心里越是难受。
好不容易平息了呼吸的频率,陆漾的小手紧紧抓住阮总的衣角,期冀地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警方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没有?
这次阮总的回答让她稍微宽慰了些:抓住了,已经搜集了不少证据,秦东林虽然潜逃,可是吕玮已经被逮捕了,吐出了好多东西。他们的不少同党都被警方肃清掉,所以我才有机会来见你。
陆漾忍不住问道:他们都干了什么?
说到这个,阮玉烟的脸色有些凝重:还记得我们在幼安福利院见到的那些房间么?
陆漾知道她说的是小汤圆被关禁闭的那种房间,于是点了点头。
阮玉烟继续沉声说道:他们利用秦城的职业便利,在那些孩子身上试验药物。我和小汤圆体内的药物就是同一种,只不过我体内的是初代药物,药效更凶猛。
怪不得陆漾望着阮总苍白的脸色以及深灰的发色,心想不知道阮总的眼里我还有没有颜色。
如果阮总以后对颜色的敏感度都保持在这个水平了,我就每天大红大紫地穿,被人笑话也不怕,阮总能看到就好。陆漾这样琢磨着。
不知道她又在琢磨什么小念头,阮玉烟揉了揉她的脑袋,耐心地说道:之前我在国外检举的那个组织,就是这种药物的研发组,他们不断改进成分,在黑市上流通。那个组织虽然已经被破除掉,几个海外的大买主也被处理了,但秦东林这些国内的客户却漏网了。
原来如此。原来的研发组被抓获,这些人没有地方可买,就只能自己研究改进了。陆漾点点头,又担心地问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药?您您会有生命危险吗?
见她担心自己,阮玉烟温柔地在她的眉骨上吻了一下:这种药物不会致人死亡。目前来看,这种药针对女性,已知的功能有刺激欲望和迷乱心志。
陆漾的眸中现出怒意:他们要用这种药物,把女孩子变成他们的玩具!
是这样,阮玉烟轻叹一声,但这种药物的研发还不完备,有很多副作用,比如我身上的这些反应。
话音未落,陆漾就紧紧地攥住阮总的手:不怕的阮总,等这件事过去了,您要接受什么样的治疗我都陪着您!
阮玉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好意外,上天居然会把陆漾这么好的人赐给自己。
她在陆漾的唇上咬了一下,逗得小鹿满脸通红地哼唧了一声。
我家斑比真好。阮玉烟由衷地这样想着,觉得以后无论面对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但无论如何,她今天都不能久留。看了眼手表,她最后抱了抱陆漾:乖,我得走了。等这件事处理完,我就回来,我们
陆漾双臂环住阮总的颈,软软地小声问道:您要我怎么样?
阮玉烟凝视着陆漾的眸子:我们谈恋爱,好么?
陆漾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一点晶莹的泪光,不可置信:谈、谈恋爱?您和我?可是、可是我们都是女生,而且您那么优秀
没有可是,也没有而且,阮玉烟低头吻着她的脸颊,你只说你要不要我。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您呢!
陆漾赶紧说道,话落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答应了,等阮总回来就谈恋爱。
陆漾的心怦然乱跳,一时间居然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是她的梦境。
直到阮总又一次吻了她,她才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阮玉烟最后一次亲吻她。浅浅地碰了一下唇,阮玉烟再不舍,也只能狠心后退了半步:我得走了,等我回来。
陆漾察觉到掌心中的温暖逐渐褪去,阮总的手抽走了,接着阮总整个人都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
即使知道了一切,陆漾还是很难接受阮总这就要离去的事实,而且她的那点安全感又风化得无影无踪。
她好害怕又生出什么变故,会让她失去阮总。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懂事:阮总,我一定会乖乖地等您回来,您也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好,我会的。
阮玉烟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让自己决绝地转过身去。
该走了,不要因为一时的私心害了漾漾。她这样告诫自己,可是每往外走一步,心头还是在滴血。
陆漾眼睁睁看着阮总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克制不住自己,霍然跳下桌子,紧跑两步攥住了阮总的衣角。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可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已经做了。
阮玉烟心尖一颤,牙关紧咬,终于推开了陆漾的手。
阮玉烟再也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房间,整个人都差点垮掉。
冷静点,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她强迫自己镇定,不去想离别时小鹿的模样。
幸好此时厉白月打了个电话过来,让她能够暂且竭力把注意力转移开来。
玉烟,你见过陆漾了?
是,我已经从酒店出来了,阮玉烟一只手半掩着面孔,不愿意多谈,有什么事吗?
厉白月知道她的心情,也不问什么,只是说道:目前我们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但是还差一些,要是福利院的李落落能指证就好了。警方的意思是你和李落落关系更近,你先去和她沟通一下。
阮玉烟答应下来,接着就往幼安福利院赶去。她记得福利院里员工宿舍的位置,现在秦城已经不在福利院里了,估计李落落也离开卓院长那里,回到自己宿舍了。
问明了李落落的宿舍号,阮玉烟就从楼梯上去,按照号码去找那一间。
找到的时候,她发现宿舍的门虚掩着。
李落落没有锁门吗?阮玉烟微微蹙眉,轻轻叩门。
里面传来一声回应,但不是李落落。
是小汤圆的声音:阮姐姐,你进来吧。
阮玉烟总觉得小汤圆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所以并没有进,反而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准备悄然离开再做打算。
然而此时,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接着,她就看见了一张令她憎恶的面孔阮总,好久不见。
秦城笑着说道。小汤圆被他掐在怀里,一把刀顶在小汤圆的延后上,而李落落似乎被他打昏了过去,正倒在他身后的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阮总:等我回来,我们谈恋爱。
我:就光谈?不整点实干的?
第八十三章
阮玉烟并没有像秦城想象得那样慌张,反而还很镇静。
见小汤圆在他手里,阮玉烟也就没有再动,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秦城:你们的头目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你这样不会让你们死灰复燃,只会让你自己的罪更重。
她说的都是事实,甚至秦城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秦城却满不在乎地笑了:那又能怎么样?反正我拜你们所赐,一无所有了!要是能拉着阮总一起垫背,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你想怎么样?阮玉烟看着他的眼神,时而瞥一眼他抵在小汤圆咽喉上的刀,想让我跟你走么?去哪?
轮不到你来问我!
秦城一下子凶狠地激动起来,握着刀的手都在发颤,吓得小汤圆连哭都忘了,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飘忽不定,呆呆地不知道该望向哪里。
阮玉烟只好示弱地举起双手,把两只手都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以防他生出一些狗急跳墙的疑心来,不小心伤到小汤圆。
见阮玉烟这个样子,秦城好像确实稍微放下了心,粗重的呼吸逐渐平复,手中的刀却还是紧紧地攥着,双眼也仍旧狠厉地瞪着阮玉烟:你跟我走,我就放了李落落。不过这个小东西嘛
秦城动了动手里的刀,居然在小汤圆的手背上划了一刀。这样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也下得去手。
阮玉烟眉头紧蹙,只是说道:无论我在不在场,你都忍心伤害小汤圆,那我跟不跟你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城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小汤圆的血滴到了他的手上才后知后觉:这女人居然反过来威胁自己!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自己都把人质捏在手里也威胁不了她吗?
秦城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一时间恼羞成怒,却真的不能再上海小汤圆了。人质只有好好地活着才叫人质,否则要是连被要挟的人都放弃了人质,那人质这个筹码也就无效了。
虽然这种情况很荒谬,但看着阮玉烟冷笑的样子,秦城觉得这女人干得出来这种事。
因此,秦城只好转了转眼珠,又改口嘲讽道:看你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估计你是第一个连颜色都不认识的美术总裁吧?药物残留带来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怎么样啊?
阮玉烟一早就料到他肯定会戳自己的痛处,毕竟这是他们一手早就的杰作。
她嗤笑一声:我不会因为将死之人的几句话就被戳了痛处。
你!
秦城的眼睛里快要瞪出血来,转念又狞恶地笑了:你的医生还没研究明白,你体内的药物到底应该怎么解吧?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症状以后会怎样恶化,你会不会因为这个死掉,难道这些你也不想知道?
阮玉烟抿了一下唇,但不是因为他对自己说的这些话。
只听秦城继续说道:反正我想要你血液里的成分,你想要解药,我们互利共赢,怎么样?
阮玉烟很想答应。
但不是因为她自己体内的药物,而是因为陆漾。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告诉陆漾,为什么她在看见蕉下小鹿的成名作后,会那么关注陆漾的梦境。
陆漾的噩梦,是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匹狼,把身边的人全都伤害至深自己却不能控制。
阮玉烟也会做梦。而她的梦境,是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被凶残的孤狼玩弄在爪牙之间。
之前她一直以为这是巧合。可是随着警方调查的推进,以及医学上对药物作用的研究步步深入,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陆漾的体内也有相似的成分,而且很可能是正好与自己体内药物相对的一种型号。
她不想相信这个想法,但又必须正视这种可能性。
如果当真是这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漾走上和自己同样的道路。
想到这里,阮玉烟又抬眸看了一眼小汤圆手背的伤痕。虽然她已经让秦城有所忌惮,但秦城丧心病狂暴起杀人的概率还是很大。
我可以跟你走,阮玉烟沉声道,但是你得将小汤圆交给我。
秦城想了一下,同意了她的要求。在阮玉烟将小汤圆抱过去后,他用刀暗中抵着阮玉烟的后腰,带着她出了福利院,转头上了一辆车。
车窗户上贴着茶色的膜,外面很难看清车里的状况,但车里还能看见外面。
车子飞驰着,窗外的楼房逐渐低矮稀疏,看来是往郊外的方向开。
阮玉烟和小汤圆坐在后座上,一边留意着车子行驶的方向,一边又转过头来,把小汤圆抱在自己怀里,低声安慰道:不要怕,有阮姐姐在。
不知道为什么,小汤圆没有像往常一样,抬起一双大眼睛瞅着她,而是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地垂着脑袋。
阮玉烟像安抚小鹿那样,用下颌在小汤圆脑瓜顶蹭了蹭,又小心地托起她被划伤的那只手问道:还疼吗?
说着,又抽出衬衫领口的装饰带子,将小汤圆的手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又摸着小汤圆的脸颊轻声道:只能先简单地包一下了,等血止住了就解开。
血逐渐染红了包扎的带子,小汤圆蓦然昂起面孔,怔怔地望着她的阮姐姐。
见她忽然这样,阮玉烟皱了皱眉:怎么了?
阮姐姐,我、我小汤圆结结巴巴地说着,好像有太多的话一起涌到了嘴边,拥堵着不知该如何说出来,最后却只变成了简单的一句,谢谢您。
阮玉烟轻轻笑了笑:这没什么好谢的。我说过,要保护你和你陆姐姐。
可能是她多心了,小汤圆听了这话后紧咬下唇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欲言又止。
这么一个小不点为什么会有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阮玉烟不知道。
而此时,车子已经被秦城停在了不知道哪里。从驾驶位下来,秦城来到后座,正要一把拉开车门,阮玉烟却先从里面打开了车门,自己走了下来,然后又不慌不忙地将小汤圆抱了下来。
小汤圆就这样紧紧地贴在她怀里,眼睛在她和秦城之间流转了几次。
这里是荒郊野岭,可是旷野中居然还有一座会所一样的建筑,不过看起来已经封闭起来不用了。
秦城用钥匙打开大门,接着正要回手去拽阮玉烟,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阮玉烟,就忽然察觉到手臂被人狠狠一拧,一时间居然使不上力气。
秦城一惊,刚回过头去,就听见阮玉烟大声道:快跑,不要回头!
反正这里是荒山野岭,秦城以为她也跑不到哪里去,开门的时候就没有用刀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