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棠,她这般对你,我心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只是,我与她怎么着都是姑表兄妹,她又与我母亲一向亲厚,有这层亲戚血缘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下得去手,只能看在长兴侯的面上,息事宁人,放她回徐府去……”崔焕说到这里,看着乔晓棠面上留了些愧疚来。
乔晓棠听得一时也没了话,她心里明白,血脉亲情是一方面,还有长兴侯府的权势也是不容小觑,崔焕纵是再怎么生气,除了令徐柔则回徐府,也不能有什么别的过激之举了,这可能也是徐柔则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吧。
“我已在长兴侯跟前表过态,以后再不会让她去到我家去,更不用说什么结亲一事了。晓棠你不用再担心,吃一堑长一智,我知她如今必是怀恨在心,已做了防范之法,以后她再不能使什么下作手段了……”见得乔晓棠面露担忧之色,崔焕忙又道。
已做了防范之法?乔晓棠听得心中有些好奇,还真有些想问一问崔焕是如何做的,只是崔焕此时显然很不想提到徐柔则,只看着她轻笑着道:“晓棠,你我好不容易见了面,就别提旁人了,我们好好说会话如何?”
乔晓棠听罢只得按捺住心里的疑问,只朝崔焕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玉象你喜欢吗?”崔焕见她点头,一时面露欢喜之色,于是忙转个话题问道。
他这是问托九思哥带给她的玉质小象了?乔晓棠没有回答,只轻笑了下,然后又朝他点了点头。
崔焕见她点头,立刻又是欢喜过望,快活着声音就道:“你喜欢就好,先前我还担心自己雕得不好,会让你笑话……”
雕得不好?乔晓棠听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枚玉象竟是他亲手雕成的。她真是没想到,他竟是会雕玉,还雕得那样好,她一直以为是那玉象是出自哪位玉雕老师傅的手工。
“是你自己雕的吗?你竟还有这般好的手艺?”乔晓棠由衷地惊叹了起来道。
乔晓棠口中说着话,一双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朝崔焕的双手看了看,这一看却是发现他的手有些异常,他左手的食指上,还裹着一层的布条。
“你手怎么了?”乔晓有些惊讶地问。
“哦,没什么,是一不小心被刻刀给扎了一下,只一个小口子,如今都好了……”崔焕听得她相问,忙解释着道。
乔晓棠听得暗暗心惊,这雕玉的刻刀坚硬锋利,一旦被扎定是会伤得不轻,不会是他所说的只有一个小口子,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不放心,于是脱口道:“让我看一眼。”
“真的没事了。”崔焕却是摇头,一边说着,一边还将手挪到了自己的身后去。
见得崔焕将手藏了,乔晓棠没有说话,只拿眼瞥了他一眼,脸上露了一丝嗔意。
崔焕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扑腾直跳,哪里还有拒绝的底气,忙将手自背后拿出来,又伸到她的跟前。
乔晓棠轻握着崔焕的手腕,朝那根受伤的指头递在自己眼前,就见得被包裹的布条之外,指头还有些肿胀的感觉,应是还没有完全消肿。
“必是流了不少血吧,有没有请过大夫看过?每日里可曾换药?“乔晓棠看着崔焕的手指一连声问。
“我打小就爱舞刀弄枪,破个口子流点血是常事,云大娘给我包扎的,用的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别担心,过两天就好了。”崔焕轻着声音回答着。
“你别马马虎虎不当回事,这些天都不要碰着水,每天都要叫人换药,若是一个不小心花脓了可有得你受的。”乔晓棠轻蹙着眉头絮叨了起来。
“好,我都听你的就是了。”崔焕笑着答应了下来,低头又见乔晓棠仍是盯着她受伤的手一脸关切之色,他一时间只觉心花怒放,忙又凑近了点,口中低声道:“上回在你房里,你就给我擦了药,今日又这般叮嘱。原来我只要受伤了,晓棠就会关心我,既是这样,我天天受伤流血也甘愿。”
听得崔焕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乔晓棠忙松开了他的手,然后又转过身,正打算离他远一点,不想就崔焕却是问她道:“你戴的什么香,很好闻……”
好闻吗?乔晓棠愣了下,随即朝自己腰上挂着的香囊看了一眼。这香囊是她前几天新做的,又让朱樱寻了些白芷,川芎,佩兰,薄荷,香橼及冰片放了进去,戴在身上的确是幽香阵阵。
“我新做的香囊,味儿是浓些……”乔晓棠轻声解释着,可不想崔焕已是伸手过来,一把就摘了那香囊过去。
乔晓棠一见立即就慌了神,她的绣活一向算不得好,这个香囊上虽是得了三婶的夸奖,可若是近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有些不精细的,她哪肯叫崔焕看到了?
想到这里,乔晓棠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从崔焕手里将香囊给拿出来,不想崔焕正兴致盎然,手一抬就避开了乔晓棠的手,然后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起来。
“晓棠,你这绣技有长进啊,这朵海棠花比你小时候绣的好看多了。”崔焕指着那香囊上绣的海棠花笑眯眯地道。
听他提起这事,乔晓棠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他说的海棠花,定是指当年她硬塞给他的那块帕子上绣的,那朵海棠花还是她娘亲手教她绣的,她当时很是不满意,娘亲还很是鼓励了她一番,说她以后一定会越绣越好的。
“晓棠,可以将这香囊送我吗?”崔焕看着脸颊红红的乔晓棠,抬手扬了扬手里的香囊笑着道。
香囊送他?乔晓棠愣了下,这香囊自来都是男女之间定情的信物,他要她的香囊,用意可不是昭然若示?想到此处,她有些犹豫了起来。想了想,还是伸手出去,想要将香囊给拿回来。
见她伸手过来,崔焕当即生了紧张之色,他退后两步避开了乔晓棠的手,先是将手里的香囊递到了自己的唇边贴了下,然后就作势要塞进了胸前衣襟之内。
乔晓棠一见当即生了羞恼,心想着一定要将香囊给要回来,于是又上前两步,崔焕被逼得急了,忙转过身,作势要往桑林之内跑进去。
“晓棠,你是想追着我进这桑林吗?”崔焕回过头看着乔晓棠,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意味深长。
乔晓棠听得这话愣了下,抬头看看,就见得他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桑林,里面的桑树高大挺拔,冠盖如荫,树下地上又生有并不多半人高的野草,虽是大白天,可自外面看进去,里面黑幽幽的很是隐蔽。
乔晓棠止住了脚,当即不敢再追着他了。心里还有些懊恼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是一片桑林。桑林自古以来都是男女幽会之地,古书上甚至记载有青年男女于桑林之国交合寻欢之事。《诗经》中多首情诗里,也都提到过桑林,崔焕近日又在读《诗经》,他必是知道这些,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可不进去,我劝你也别进去,如今万物复苏,这里面又黑漆漆的,若是一脚踩到刚刚苏醒的毒蛇,那滋味怕是不怎么好受……”乔晓棠装作没明白崔焕的意有所指,只轻笑着道。
崔焕听得这话,下意识地转头朝林内看了一眼,当即笑道:“嗯……晓棠说得是,那我们就不进了。”
崔焕说着话,又很是自然的走到了乔晓棠的身侧,正待与她一道离开这桑林。可不想他一抬眼,就发现不远处的道上走来了一男一女,他脸色立即就微微变了下。
“怎么了?”乔晓棠问他道。
崔焕却是没说话,他竟是突然拽起了乔晓棠的一只手,带着她又往身后桑林跑了进去,待到一颗桑树之下停住脚步,在树下的草丛里蹲了下来隐了身形。蹲下之前,崔焕还伸手在那野草之中扒拉了一通,似是担心真有乔晓棠所说的毒蛇,没发现什么后,才让乔晓棠也蹲了下来。
第45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45桑林
见得崔焕的神情,乔晓棠心里猜想路上走来的那人可能是他的什么熟人,他不想让人见到他与她来此相约,因此与她一道藏了起来。
“晓棠,那人认得我,又是个口无遮拦的,若是让他见了你我,定是要出去胡说八道,我们在此避一避,等他走过……”
果然,崔焕压低着声音和她解释道。乔晓棠听得没说话,心里却在想,经过了前两次的事,他如今终于知道要低调收敛了些。只是,两人今日本是没什么,可这样一躲一藏,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乔晓棠想想又有些气笑不得了。又不敢发出动静,只得很是羞恼地看了崔焕一眼,崔焕忙将拱手作礼向她致歉。
乔晓棠一时无奈,因得耐着性子等那两人走过。片刻之后,就有脚步声传来,只是那脚步越来越近,似是向这处桑林来了,乔晓棠一时惊愕,朝崔焕看了一眼,就发现崔焕也是一脸的惊讶无奈之色。
“婉儿,你看,这一片桑林很是茂盛,里面定是好些桑果,不如我们进去摘些可好?”一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们不是路过,是要进来摘桑果?乔晓棠听得暗自叫起了苦,可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桑果要到四月才成熟,可如今才三月,树上的桑果还是青涩的,这男子说什么进来摘桑果,可不是诳人的?乔晓棠想到这里,抬眼看了眼崔焕,这是就发现崔焕蹙着眉心,显然是对那男子很是不喜。
“陈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这里真的有酸酸甜甜的桑果吗?”女子的声音脆生生,听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肯定是有的,我何时骗过婉儿?”男子发出一声轻笑。
乔晓棠悄悄抬起头,自草丛缝隙里朝外看了过去,这时就见得外面有一对男女手牵着手迈步进来了。那男人二十左右的模样,穿一身石青色团花暗纹的袍子,人生的瘦,身姿颇高,也有些翩翩潇洒公子的感觉。再看他牵着的女孩儿,身形娇小,眉眼清丽,白嫩的脸上尚有一团稚气。
两人进了桑林,在离乔晓棠及崔焕的藏身之处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女孩儿停下了脚步,抬头四周看了一圈。
“陈公子,你瞧这些桑果还是青的,还不能吃。”姑娘指着桑树道。
“婉儿,你懂什么?就是这将熟未熟的青果吃起来才最有滋味。”那男子低哑着声音又发出一阵低笑之声。
这笑声听得乔晓棠浑身都不大自在起来,她悄悄抬眼看看崔焕,见他脸色发沉,眉宇间也都是嫌恶之色,想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果然,片刻之后,外面却是突然生了变故,那男子眼见四周无人,竟是伸手一把将那姑娘抱在了怀里。
“哎呀,陈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那姑娘显然没有料到男子会突然有此,忙一边躲闪一边惊声问道。
“婉儿,好婉儿,你就从了哥哥吧,哥哥打从见你之后,夜夜做梦都是你……”那男子急切着声音,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搂着那姑娘的腰身,又低头过去作势要亲吻于她。
“不,陈公子,你别这样,婉儿虽是喜欢你,可婉儿不想这样与你这样乱来。”那姑娘一边拼命偏过头去,一边惊慌着声音道。
“婉儿,求求你,你就依了我吧。我陈淮只对你一个人动了心,你只要依了我,我回去之后,定是叫人去你家里提亲,我要娶你做娘子,一生一生只对你一个人好……”眼见强来不成,那男人便轻柔着声音哄了起来。
那姑娘听得这话,似是有些犹豫了,顿了顿轻着声音又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会娶我,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个人好?”
那男子的听了这话,立即喜形于色,随即抬手举起两根指头道:“婉儿若是不信,我立即给你起个誓,我若是对婉儿有二心,便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不,你别……”听得男子发毒誓,那姑娘立即急了,忙踮脚抬手掩了他的嘴。
男子见状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抓了那姑娘的手放到唇边就亲吻了起来,姑娘害羞收了回了手,他便低头过去,在她的脸颊及嘴唇上一阵狂啃。还一边伸手过去,看样子是要解她的衣裳。
躲在草丛后的乔晓棠已是涨红了脸,心里却是急得跟猫抓一样,外面这男子花言巧语,分明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女孩儿被她哄骗,眼看着就要做出糊涂事来。可她与崔焕又不能立即就走,这可怎么办?
乔晓棠想到这里,不由得恨恨瞅了崔焕一眼,心里很是埋怨于他。崔焕此刻也是如坐针毡,见得乔晓棠瞪他,他只好尴尬一笑,顿了片刻,低头附至她耳畔道:“你在这里藏好了,千万别出声,我去解决了外面那人渣……”
他要去干什么?乔晓棠听得心中惊讶,正待摇头阻止,可不崔焕已是自草丛中站起了身,迈着大步就外走去了。
“陈三,你这个王八蛋,老子今日可是找到你了!”走出去的崔焕大喝了一声。
陈三?乔晓棠听得愣了下,随即便想了起来,当日在崔府她误入熹园时,可不听得崔焕说什么要找“陈三”报仇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今日竟在此遇上了这陈三,还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那陈三正伸手扯着那姑娘的外衫,听得这一声喝,立即吓得手都发了料,慌忙松开了那姑娘,又转头看了过去。
“崔,崔二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陈三颤抖着声音,脸上也发白了。
“我怎么在这?哼,还不是寻你个混蛋来的!”
崔焕一边喝着,一边大步走了过去,待走到跟前,一把抓了那陈淮的一只胳膊,然后一个甩手将他逼得反跪在地了。
“啊……崔二,崔二公子,轻点,轻点,疼,疼死了……”陈三哀声嚎叫了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这般粗鲁?”那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她将脚步不停后退着,口中怯怯地问崔焕道。
崔焕听得这话,抬眼朝那姑娘看了一眼,口中冷笑两声道:“小姑娘,我别管我是什么人。我只告诉你,你别相信这家伙的鬼话,他虽没娶正妻,可家中妾室已有七八个,还有,你去倚红楼打听打听,问一问那里的姑娘,哪一个不认得他陈淮的?”
那姑娘听了这话,脸色一时就变了,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地上的陈准。
“陈三,你自己说,我说的对不对?”崔焕见状立即喝问了陈三一声,手上还使了劲来。
“哎呦,二公子你说得对,啊,有一点不准确……我没有七八个妾,只得六个妾,是六个,还有两个是暖床的丫头……那倚红楼里的,那都是逢场作戏,算不得数的……”陈三支吾着声音道。
那姑娘听得这话,立即气得满脸通红哭将起来。
“呜呜……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瞎了眼!”那姑娘一边哭着,一边捂着脸就跑了出去。跑了两步想起什么来,转过身回了头,将身上的荷包儿,手腕上戴的一只镯子解了下来,一并都砸到陈三的脸上了,然后又啐了他一口,这才气恨恨地往外去了。
陈三看着婉儿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懊恼惋惜之色。他挣扎了下,又对崔焕道:“崔二公子,这下你解恨了吧?我不过诳你去了大青山一趟而已,你打我一顿也算罢了,可你怎么坏了我好事?这小雏儿我花了好些功夫才哄来的,眼看着就要得手,唉,当真是可惜了……”
崔焕听得这话,脸色一时就变了,他抬腿一脚踢开了陈三,口中怒道:“我也是瞎了眼,从前竟跟这样的狗东西混在一处!”
陈三“哎呦”一声,蜷缩着身子爬将起来,看着崔焕一脸的不平地道:“我怎么了,我们这一块玩的,哪个不是这样,家里有妾,外面再找几个鲜嫩的尝鲜?你崔二公子倒是不碰女人,可你知道我们背后都怎么说你的吗?”
“怎么说我的?”崔焕沉着脸冷声问道。
“他们都说,都说你定是个断袖!”陈三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喊完有些心虚,当即双手护着头,生怕崔焕会暴起来打他。
崔焕听得没说话,只沉着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陈三见他不说话,便往这边蹭了几步,脸上堆上了讨好的笑容,口中低道:“其实吧,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不,我给你弄几个生得周正的小倌儿来,你也尝尝鲜,如何?”
“陈三,你若还是不滚,老子今天就撕烂你的嘴,再卸你两条狗腿!”崔焕反应了过来,脸上气得红了,边骂便踢了陈三一脚,喝骂的声音都发了抖。
“好好,我滚我滚就是了,生那么大气干嘛?”见得崔焕怒容满面的模样,陈三顿时犯了怵,他自地上爬将起来,然后拔腿就往林外跑了出去。
陈三走后,崔焕站在原地想了想,想到陈三说的什么“断袖”的话来,一时又是气闷不已。赵祈、王嘉之他们这几个一向玩得好的,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他都当他们是在玩笑,并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听这陈三也这样说,他实是在火大。
崔焕越想越是气恼,于是转过身,伸起一腿对着跟前的桑树狠狠踢了一脚。草丛后的乔晓棠已是站起身走了出来,见得崔焕这样羞恼不已的模样,她一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崔焕踢过桑树转头之时,正好瞧见乔晓棠正朝他笑,他一时窘了,忙收回了脚,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很是尴尬。
第46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46这不是情不自禁吗……
“这里面湿气重,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崔焕朝乔晓棠笑笑道。
乔晓棠听了这话点点头,适才在这草丛里蹲了这老半天,她还真得觉得身上有些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