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台上只剩下莲花和熊栖敏两个人时,莲花终于有机会向红衣少女请教姓名。
“赤月山庄,熊栖敏。”
撂下一句,熊栖敏就提剑攻来,莲花被剑气扫射,心中暗暗叫苦——围观熊栖敏练剑时她能说一句剑法精妙,这一剑劈向自己时莲花只犹豫一下,脚下就被迫退到了台边。
好猛的一剑!
假如萧重在此处,就会告诉莲花,熊栖敏的母亲当年就是靠家传绝技“断风剑诀”在江湖中闯出了一番名声。
身移影动,双方已经过了十来招,莲花在寒光中寻找突袭的机会。她下腰躲过熊栖敏,自下而上刺向她的胁下。
被困在方寸之间,莲花再快的身法也快不过一把横在颈上的剑,熊栖敏在威胁她。软剑挑飞几根红色丝线,莲花和红衣少女一触即分,她的确不敢赌。
每次都是这样!熊栖敏以攻代守,莲花只能趁她判断下一步短暂停手时,拉近距离试图挽回被迫防守的局面,但她一次也没成功过。
红衣少女傲然挺立,看上去无懈可击。
莲花手中持剑再一次冲了上去,熊栖敏脸色变了一变,对手在模仿“断风剑诀”的攻击方式,好伶俐的脑子!
熊栖敏并不打算闪避,她的宝剑稳稳吃下了这一招,两把剑在空中极快地相互劈斩,剧烈碰撞下莲花的软剑剑身振动,破风声中不断闪出“嘶啦”的火花。
“你学得很快,可惜这种程度还赢不了我。”
以彼之身还制彼身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也意味着每一招都能被熊栖敏预料到。而这套剑诀,没人能比熊栖敏使得更快,连现在的熊月胜也不能。
熊栖敏手臂顺着莲花的剑尖压下,全力控制着她的武器,莲花手腕松劲,熊栖敏顿时失去着力点,向前栽去。
瞅准时机,莲花立刻挥出软剑,剑气灌注,尽头是熊栖敏的双臂。然而就在她的剑割破少女的衣袖时,熊栖敏一个后仰,凌厉的一剑当即砍下了软剑的一段剑刃。
兵刃被毁,莲花口中惊叫,同时左手伸出一掌。
风轻轻吹起熊栖敏的袖笼,被自己削去的半截软剑剑刃还未落地,她的手中已没有了宝剑。
莲花惊惶的声音响得太快,熊栖敏好奇去看她被自己打败的神情,心神从战局分离,正中了莲花的计谋。
倘若不是确信莲花必败,她决不会如此大意。这个计谋很简单,也很险要,只能骗过那些年轻气盛十分骄傲的人。
没人出声打扰她们,众人屏息以待,这场战斗的结果马上会被揭晓。
熊栖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即使赤手空拳,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何况莲花手中仅仅拿着一柄残剑。
“我不会认输的。”
莲花同样严肃地回答:“我也不会。”
考虑到对方没有武器,莲花丢下不顶用的软剑,摆了一个来战的姿势。
熊栖敏求之不得,合手为拳,分手为掌,不断将逼近的莲花甩出攻击范围。但近身搏斗不比手持长剑,莲花身中几拳仍然死死跟紧熊栖敏。
刺痛让莲花兴奋,她知道熊栖敏并不比自己好受。
她伸手格挡熊栖敏拖拽自己的手臂,借力踩上熊栖敏的肩膀。熊栖敏转攻她的小腿,想将莲花倒摔出去,不过她没能成功,莲花身体扭曲,右脚穿过熊栖敏的手臂,一脚踹在她的肋骨上。莲花的协调性更好,如同攀登的猿猴,左脚迅疾踢出,熊栖敏躲避不及,微微侧身躲开胸口要害,用肩膀接住了这一脚。她身体一晃,还未站稳就击出一掌,掌力刚猛,木质护栏寸寸裂开。
莲花身受掌击,落地翻滚卸力,恰恰在身体掉落看台前触地弹起。
师傅没来叁春会,莲花不好事事向希娆打听,好在她平时看望悦竹时阿清故意捣乱,非叽叽喳喳地待在一旁,从他口中,莲花得知了红衣少女也进入决赛的消息。她料定两个人必有一战,为了配熊栖敏的红衣,今日比试特意换了一身西川本地服饰,月白兰花刺绣镶领白色对襟褙子,底下一条宽松长裤,裤脚束于鞋袜之上,配上浅绿色腰带,再无其他配饰,干练中不失清爽。
白衣早被熊栖敏划破,莲花在地上滚了又滚,汗水混上伤口中渗出的血水,白色衣服脏乱不堪。
熊栖敏站定喘气,本该趁莲花未起身就果断追击,但她看到了莲花腿间漫出的鲜红血迹,诧异大过于求胜心切,她忍不住发问。
“你竟然…来了……?!”为了给莲花一些面子,熊栖敏没有说出月信二字。
莲花不在意自身又暴露了一个短处:“那又怎样,继续吧。”
不仅是莲花会取对手之长,熊栖敏在两人对打时,旋身飞踢引得莲花双手交迭抵抗,接着腾空而起夹击莲花防守薄弱的头部。
不少观众为这精彩的一招喝彩,可惜话音未落,莲花双手攀上熊栖敏,全力撑开即将合拢的双脚。
熊栖敏一击不成迅速落地,半蹲扫开莲花的后腿,莲花膝盖砸向地面,反身去踢熊栖敏胯部。
熊栖敏翻身稳住,莲花的拳头已经来到了面前,她硬是以掌接拳,掰弯莲花手臂,用尽全力一拳打在莲花额头。
莲花给她打得头破血流,闭眼向后仰倒,凭着最后对熊栖敏的感知,莲花双腿锁住熊栖敏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右臂,靠着自身倒下的势能,一把带倒了失力的熊栖敏。
失去重心的熊栖敏眼看就要以头抢地,急忙俯手抓地。
莲花反手下腰撑地,上半身弹跃而起,正好抱在熊栖敏腰腹上,熊栖敏尤未尽力,趴在地上,左手使劲去拉莲花的腰带,意图将莲花扯下来。
莲花被扯动几分,脱离了熊栖敏的身体,一拳猛地打在了熊栖敏的背上。
莲花长舒一口气,比试终于结束了。
虽然被打得死去活来,只能勉强说是惨胜,但被她打倒的熊栖敏很强,说明自己也很强。
长庚,你会为我骄傲吧,要等我去保护你啊!
*
熊栖敏被侍女扶起的时候,还在愣愣地发呆,侍女以为她还接受不了被打败的事实,只是沉默地为她上药。
那个打败她的人,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既没有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也没有在上药,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熊栖敏没来由的生起了气,走过去打断了她们的交谈:“我说,你为什么不吃潮月?”
30年前兴复武林的那位前辈,关于她有一个传说。她年少时流浪乞讨,身体发育不良,后来她习得一身高超本领,却会因月信造访而武功全失。有些暗中倾轧的小人得知这个秘密,便千方百计地收买她身边的仆人侍女,预谋在她实力大为削弱时谋害她。
这个传言当然是假的,那些预谋的人没有得手,也没有被前辈报复,反而被宽宏大量的前辈所收服,不再扰乱武林,后来成为一代中流砥柱。
这位前辈放出话来,女子天葵如月圆月缺,乃是天地之道,不可亵渎。后来有神医研配出不少有效缓解痛经的药方,而“潮月”是最特殊的一种,行经之前服用,可以延缓信期。
能够产生如此神效,药材自然珍惜难得,因而价格也十分昂贵,只有名流世家的女孩才能负担得起。熊栖敏此次参会,就贴身带着“潮月”,以备不时之需。
莲花想了想,在这个世界“潮月”的确算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希娆和我说过,但是我没吃。”
熊栖敏不解,明明可以规避风险,为什么不那么做,“那你是瞧不起我了?!难道你以为你一定会胜?”
她面色发白,早忘了比试时的想法,非要莲花给一个解释。
“啊,也没什么啦,月经……嗯就是天葵,我觉得不会很痛,而且我师傅也不在这,我不好意思嘛!”
“真的吗?我不信”,武者是靠武功来识人的,莲花的剑法还很稀松,可她几度以弱胜强,这一切难道都可以用运气来解释吗?
熊栖敏燃着怒火的眸子,不肯就此罢休。
莲花吐了吐舌头,牵动了痛处哎哟一声,忙喝了几碗水,慢慢地袒露自己的心声:“汤药自然是好的,我也吃过,除了‘潮月’。”
“为什么独独抵触‘潮月’呢,大家都说它是个好东西。”熊栖敏越发觉得莲花奇怪。
“我没说它不是好东西,”莲花努力梳理地自己的话,“天葵的形成很复杂,而‘潮月’竟然能推迟它,我觉得有些恐怖。”莲花咽下没说出口的怀疑原因,月经涉及复杂的激素平衡,技术不够成熟做出的药物完全不能吸引她以身试险。
“何况,我向诸葛家询问,服用后推迟几天,下一次信期时间更长,痛苦也很剧烈,这不是饮鸩止渴吗?我没准备为了万无一失承担更多的生命风险啊,打不过就回家好好练两年。在比试场上,出了什么意外,坐阵的各位前辈一定会出手干预的”
莲花看向熊栖敏,“重要的是安全交流,而不是名头呀!”
熊栖敏抱怨:“反正你赢了,才能说不在乎咯!”
“抱歉抱歉!”莲花大大咧咧地揽住熊栖敏,“是真的啦!假如参加大事,偶尔服药也没什么。只是平时缓解一次也没什么用啊,而且它还那么贵,为啥不把钱花在刀刃上,吃够优质蛋白……”
熊栖敏打断莲花:“什么是优质蛋白?”
“就是肉!走,我带你去吃烤羊肉,香溜溜的!”
消耗过大的莲花这才觉得腹中空空,干脆拉着熊栖敏边走边说,路边的人还能听见健身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