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地上苟延残喘的烛虹,莲花打开了偏房卧室的门,黎儿醒了。
“对不起,大姐姐,我骗了你,你杀了我吧,黎儿是坏人……”她哭得很伤心,呜咽不止。
莲花很确信昨天看见的暴行是真实发生的,为了设下诱饵,她们践踏了黎儿的尊严,黎儿也心甘情愿!
假如莲花没有多次深入狄国,恐怕也听不出烛虹和呼延延语气中的口音有异。至于黎儿,除了一些必要的信息,和她单独相处时就很少说话。
黎儿哭得凄惨,是因为外面的人都被自己杀了吧,她在害怕自己,而非真心悔过,但在莲花这也没什么差别,怕死是人的本性嘛。
“黎儿,”莲花叫她,“你多大了。”
黎儿一愣,仰着被眼泪打湿的小脸,“13岁。”
莲花不禁想到,玉璞死时也是十叁岁,环境恶劣的古代,她和李长庚命好才能顺顺利利活下来,儿童的夭折太常见了,就连她自己的妹妹也死了一个。
她实在没必要下手杀一个弱小儿童,尽管黎儿是自己的敌人。
而且黎儿妄图用眼泪来打动她,确实是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只可惜莲花并没有一个女人应有的柔软心肠。
放过她,是肯定的,却不是出于可怜或者同情心这种东西,莲花看着她如小羊般纯洁的眼睛:“黎儿,你的演技还有得学呢,被强暴的女孩不会放过那个侮辱你的男人,而你当时只顾着看我了。”
黎儿的目光停滞,她被看穿了,会死!
让她面临恐怖的始作俑者还在洋洋洒洒地说自己对于演戏的感想:“想让我放你一马,刚刚在烛虹发暗器的时候就一瘸一拐出来阻止她嘛,如果表现出被自己要害的人打动的样子,矛盾纠结再明显一点,就更像真的啦!”
怎么会有这种女人,毫不在意地玩弄着她的恐惧,黎儿作为少女,并不会被贞操观念伤害,但莲花的所作所为却是对她能力的赤裸裸嘲笑!黎儿的手指抠着被子,关节硬得发白,脸上已经快压制不住怒色。
“那你为什么要把他们的钱给我?这是你对我骗你的报复吗,假惺惺!”黎儿不再流泪,眼里浮现出不可置信的受伤。
能识破自己的谎言,又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又为什么让自己觉得她真的有关心自己?!
黎儿愤怒地质问着莲花,好像她才是那个被诱骗的受害者。
莲花觉得很满意,她的语言是另一种武器,她经常用这个撬动它人的假面,看看最深处的真实,虽然这种真实常常表现为恼羞成怒就是了。
她收起轻佻的笑容,“我想这么做就可以做,因为我只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行事。过来,黎儿。”
莲花对床上躺着的女孩伸出双臂。
昨天晚上她们还没图穷匕见时,莲花这么抱着她睡了一夜。
黎儿眼神一暗,顺从地趴进她怀里,“大姐姐,你的怀里好温暖,除了阿母,从来没有人这样抱着我挡风遮雨。”
想到病逝的母亲,黎儿的语气有些怀念,她对莲花所说的身世不全是假的。
“如果我不是狄国人就好了,就不会和大姐姐是仇人。”
莲花抱着黎儿走出房间,任凭她自言自语。
“大姐姐就这样打死我吧,能死在你怀里黎儿也死而无憾了。”
莲花把她放到干净的地方,起身去厨房舀了一瓢水放着,烛虹不知道莲花想干嘛,冷冰冰讽刺:“看她可怜不忍动手?可惜我的毒不是下在水缸中。”
能致死的毒药难得,大量的水会稀释毒性,烛虹只在莲花的碗中涂抹过,只要她喝上一小口,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毒药就会腐蚀掉她的内脏。中了此毒,大罗神仙也难救,可恶,就差一点!
“不是不忍,”莲花拿出了一颗药丸,送到黎儿嘴边,“是没必要。”
烛虹大笑:“原来你也使毒,我输得不冤!”笑着笑着就沉下了脸,这次刺杀全军覆没,大祭司,我还是辜负了你。
黎儿脸上失去了色彩,认命地张嘴吞服了。没想到莲花还记得灌水,让她连把毒药压在舌下的机会都没有。感受着冰凉的液体进入胃部,黎儿再度流下泪水:总归她是活不长的,是大姐姐下手,她也死而…无…无…
不,她不想死!抓住莲花的手,黎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还没活够,大姐姐我不想死,别杀我、别杀我!让我把毒药吐出来好不好!”说着她就去捅自己的喉咙。
黎儿试图催吐的行为马上被莲花阻止了,她的双手都被提了起来,极度的恐惧就变成了愤怒,她用死前最后的力气去踹莲花:“为什么我这么努力活着还是要去死?我恨你们,我恨你!大姐姐我恨不得也杀了你!去死啊!”
母亲死后,黎儿沦为了奴隶,被鞭打被羞辱是家常便饭,后来一个巫医买走了她,每天都要吃不同的毒药,很痛,但是可以吃饱饭,她再也没有逃跑过。
烛虹说过,这次的事成功了她就不用再给巫医试药了,她可以变成自由人!自由是什么滋味?那一定很好吧,可是一切都被莲花毁了!
她这么强,不仅毁了自己的自由,还不肯听她的哀求,明明巫医看到她这么都会对她好一点,还会给她吃甜甜的丝草。
铁石心肠,不可饶恕!黎儿恨死莲花了,即使自己下了地狱也要诅咒她!
黎儿已经状似疯狂,莲花点住她的穴道,强迫她冷静下来。
“黎儿,为什么没想过逃跑呢?那些土匪明明不是狄国人,是你找上他们的。”
“那种程度的事根本不算什么,我是为了狄国奉献,只要作出了贡献,我就可以自由了,还会被大……人重用,然后我可以嫁给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
“蠢货,你在说什么,你这样低贱的人即使完成任务也会被抹除痕迹!”烛虹气急,差一点大祭司就暴露了。
黎儿大受打击:“不是的,烛虹大人,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烛虹看着垂死的黎儿,只觉得可笑:“没有鞭子和谎言,我们怎么让奴隶听话。反正你也要死了,死前做个明白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要死了,没想到最后和奴隶死在一起。”
烛姓来自狄国的母系部落,她们一族天生就有占卜起卦、沟通天意的能力,烛虹的母亲烛安基就是这一代的狄国大祭司。
作为贵族,烛虹也拥有奴隶殉葬的资格,但黎儿死在自己前面,就不符合殉葬的流程了。
黎儿听了烛虹的话,彻底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匍匐在地上呜呜地哭。
“黎儿,你不会死,我给你吃的,不是毒药。”莲花拉起她,把她放在烛虹旁边,“你的腿还没好,不能乱动。”
黎儿忘记了奴隶不可以和烛虹同坐的规矩,眼里只剩下莲花一人,死而得生的想法过后就是狂喜:“真的吗?”
烛虹用能动的左手把上黎儿的脉,仔细探查后眼神十分复杂:“毒性解了……你喂黎儿吃了什么?”
“是九花玉露,”莲花解了黎儿的穴道,“黎儿,你的毒性还没有深入肺腑,九花玉露可以解个大概,但你的身体亏空太多,一定要好好养着。”
烛虹见识广,她的母亲曾向狄皇献上此药:“传闻九花玉露价值千金,你竟然舍得用在仇人身上。”
烛虹看不透莲花意欲何为。
“没错,这下她是和我结仇了,但她才十叁岁,和我相比,她太弱小了。”
“原来她的哀求还是有用的,”烛虹发出刻薄的讽刺,“她就算回到狄国,也活不了几天。”
因为烛虹不是她的姐姐,黎儿独自回到狄国,等待她的只有主人的审问和斥责。“还是说,你想让她叛国?”
这两个可能黎儿都很难接受,她心跳加速,期期艾艾:“大姐姐,我……”
莲花反问烛虹:“难道没有第叁种选择?”她运气拍上烛虹的肩膀,替她止住了出血,“我不会杀你,假如你还有一点作为女人的责任,就把黎儿带回去,实现你对她的承诺。”
烛虹震撼地看着莲花,自己的内伤瘀塞正被一股温润如春雨的暖流梳过,她是认真地在给自己疗伤。
“……我不能理解,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烛虹顿了顿,加重语气,“针对你的谋杀还会更危险,我可不会保守你的信息。”
莲花无所谓:“那就来吧,随意践踏女人的尊严和身体,你们的人来多少个我杀多少个。”
“你!”烛虹怒目。
黎儿没有出声,不管莲花怎么想的,能逃过一劫真是太好了,一定是长生天庇佑。
送烛虹和黎儿离开村子,莲花也差不多准备上路前往威城,她已经耽误了一天,还好贴身放在的舆图没有损坏。当时防止意外,她还特意让张离画了两份呢。
走出一段路程,烛虹抱着呼延延的刀从马车里探身:“大祭司预言!”
莲花和她对视,烛虹撂下一句:“别的不能说了,你自己小心”就进了车里,马儿扬蹄,不一会儿车马就变成一个小小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