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世界》只办一年便停刊了,但芝妍记得里头有个故事,讲的是洋泾浜淹死了人,浮了一具尸上来,口唇青紫而面容狰狞。溺亡之人的死状极为可怖,又兼多数死时含冤,因此不易收殓。
被嘉翎拽上岸时,芝妍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素白着脸重重喘了口气——幸好不至做一只水鬼!浑身乏力,眼看就要瘫坐在地上,魏嘉翎眼疾手快将她拦腰一抱,搂在怀里安抚,半是后怕半是懊恼。
光明正大地抱住了她,但这一次他心里没有什么旖旎心思。
昔年嘉羿落过一次水,救上来后大病一场,自此转了性子,惧水,也不怎么玩闹。那时他们才六七岁,兄弟俩关系好,嘉翎没看顾好弟弟,心有愧对。
“万幸,万幸,”嘉翎伸手为芝妍抹一把脸颊上的水珠儿,下颌蹭蹭她湿透的额发,红着眼睛哑声说,“本是好意,倒做错了事情。乖宝勿怕,都是我的错……以后决计不来湖边,我领你去‘大世界’看滑稽戏。”
游湖是他的主意,要是芝妍出了什么岔子,不说嘉羿,他自己先得把自己弄死。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里,芝妍脸皮薄,恹恹地将脑袋埋进嘉翎怀里不想见人。副官孙宏梁领着下属游回来,几人俱是湿淋淋,模样好狼狈。
男人们倒还不打紧,女子湿衣确实不妥。孙宏梁呛出一口水,抬手招了招,一个穿短装的年轻男人小跑迎上来,递上一件干净衣裳。
嘉翎接过半新的双排扣风衣,披在芝妍瘦削肩头,又妥帖为她将扣子一颗颗系好。风衣过于宽大,淡巴菰气涌上鼻腔,气味并不难闻,甚至还有一种令人无端安心的力量。
“孙副官巧,多劳您相救——我大哥也在这里么?怎么不见他人?”
她半张脸埋进风衣领子里,嗅着哥哥的味道,眼中写满倦怠。孙宏梁很是恭敬,露出一个模板式的温和笑容,“近来时局不太平,钧座实在挂念大小姐,故令我留下来……”
聪明人说话都是点到即止,孙宏梁的暗随也能粉饰成关切。船娘那里多给了些银元,又再叁道了歉,嘉翎俯身将芝妍打横抱起,正要离去时,孙宏梁又出声了。
“钧座有处房产就在不远,大小姐先去那里歇息,我也好派人给您置办些衣物。”
淡蓝天际不见一丝云彩,芝妍伸手遮太阳,点头答应了孙副官。见嘉翎拧起眉头要说话,她不轻不重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嘉翎怕痒,蓦地向后一躲,怀里的人差点被丢到地上。这样的动作让芝妍吓了一大跳,双手急忙勾紧他的脖子,“你要是把我摔了,我饶不了你!”
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娇嗔。性子软和的人,说起话来也是软绵绵的,即使刻意板起脸,也没什么杀伤力。嘉翎便桀骜笑起来,将她抱得更紧。
女人真是水做的骨肉,他只觉得盛芝妍身上无处不软。许是日子好过,每天好吃好喝滋养着,腰肢上多了一寸肉,依旧纤细,摸起来却不像从前那样瘦得硌人——真真正正肤如凝脂。
幸好湖里还算干净,两人模样狼狈,却不至于沾上一身臭泥巴。嘉翎忍不住低下头去,愈靠愈近,着迷似的去嗅芝妍身上的味道。她爱臭美,今天喷了点舶来香水,因此嘉翎首先闻到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再嗅,却又是一股淡巴菰味。
他唇畔勾勒的浅浅弧度迅速消失不见,心中百转千回,芝妍却浑然不觉,倚在他怀里,一双猫儿眼倦怠地半阖。嘉翎知道一步之遥的孙宏梁在暗中打量着这里的情形,依然开了口,“芝妍,我前头说的去燕京念书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尽快动身——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这个打算。”
魏嘉翎嘴皮子最利索,但在芝妍面前丧失了一切花言巧语。其实他清楚明白,选择权利永远不在自己手中。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带她离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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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翎:我和你大哥掉到水里你救谁?我和嘉羿掉进水里你救谁?我们叁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孙宏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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