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富商便在出门后小声嘀咕:“你不是在买田地吗?有了这位高官帮忙,只怕你都不用花一点银子呢。”
不用花银子?
朔绛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忽得想起来很多年前金枝歪着脑袋跟他说“田地兼并得厉害。”
自己即位不过一年他们便又故技重施么?
朔绛笑了起来:“那敢情好,是要会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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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选在富商的私家园林里。
开始宴席的那一天清晨,朔绛他们要出发。
李嫂从敞开的窗户瞧见,赞了两句:“咱们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金枝这几天刻意躲着朔绛,闻言也抬头瞧了一眼。
透过月洞花门,她瞧见朔绛。
朔绛身着玉白直袍,发间簪一枚檀木簪,手里一柄洒金檀木纸扇,腰间挂白玉禁步。
瞧着便让人想起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她咬咬嘴唇,胡乱“嗯”了一声。
那天的梦境总让她有些心虚,
瞧见官家也尽量躲着。
此时看到他光风霁月的模样
不知为何蓦得想起梦里朔绛伸出手来慢慢抚摸她:“是这样么?”
所到之处力道匀称,空虚感一扫而空。
正胡思乱想,
朔绛似乎觉察到这边有人在,他抬起眼皮视线飞快扫了过来。
金枝忙吓得躲在了后窗。
朔绛只看到窗棂后闪过一个娇媚的身影。
想都不想便知那人是金枝。
自打他询问过金枝是否要留在宫里后金枝便如同受了惊吓总躲着他。
朔绛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原来她是真的,无意于他。
直到上了马车他心情都有些纷乱。
一会是金枝咬着嫣红的嘴唇,向他控诉:“有蚂蚁在我身上爬!”
一会是她拉起朔绛的手:“你快帮我!”
一会是金枝埋首在他的颈窝,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朔绛猛地警觉。
他闭上眼睛,将纷乱的儿女之思都掩埋在了心底。
再睁开眼时眼睛已经是一派清明:“今日内应外援可都有?”
侍卫头子应下:“都已布置妥当,单等着请君入瓮。”
朔绛点头。
世家们勾结起来,供养门生子弟把控了官府衙门,又转过头来挖空国之田产粮食来反哺世家。
单是这一个小小县城,背后便盘踞着世家、官僚、富商。
他们贪婪共聚一桌,对着餐桌上的百姓举起刀斧。
宴请开始。
县丞举着酒杯四处向人举荐朔绛
他收了朔绛一小匣金银,自然是向着朔绛说话。
朔绛与左右打过招呼后便端着一杯酒,好整以暇坐着等今天的主角。
果然过一会便听得通传的小厮们禀告:“黄大人到!”
在座的富商官员们紧张起来。
朔绛懒洋洋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瞥了过去。
帷幕吹动,奴仆簇拥,来的人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他神态倨傲,对在座诸人都不客气。
富商小心在朔绛耳边解释:“这是尚书右丞的大儿子柳毫,权利大的是。你还不赶紧上去巴着点?”
朔绛“噢”了一声,不置可否。
偏偏他俩说话被那胖子瞧见了。
“喂!”他指着那边背对着他的朔绛,极其不客气,“听说就是你,将我名下的花楼掀了的?”
朔绛放下了酒杯。
原来当地这些官员见他出手阔绰不知底细便不敢治他的罪,却将此事告知了胖子。
朔绛的声音懒洋洋:“是啊。”
“还不过来给你爷爷请罪?!”柳毫傲然。
富商忙劝朔绛:“好汉不吃眼前亏。”
朔绛摆摆手,他缓缓转过身来。
“何罪之有?”
柳毫还待要骂。
可在看见朔绛脸的那一刻愣了。
朔绛慢条斯理走到他身边:“嗯?”
柳毫狐疑盯着他,忽得迟疑了起来:“官,官家?”
“原来你还知道啊?”朔绛眉宇间有一丝戾气。
他摆摆手,立刻有许多侍卫冲上来,将这些人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围观的人这才意识到柳毫并未开玩笑。
柳毫吓得哆嗦起来,他“噗通”一声跪下:“官家,官家,臣冤枉啊。”
其余人慌得也跟着噗通跪下。
谁能想到官家居然在这小地方呢?
朔绛眯起了眼打量着他们,像是瞧一堆待宰的猪:“说吧。”
他亲自出马就是为了抓一个人证物证俱在,让猖狂的世家们没有任何机会逃罪。
果然那些人色厉内荏,在侍卫们的威逼下纷纷将底细倒了个底朝天。
原来县丞县令与世家们勾结,在丈量土地时做下手脚,将平民拥有的田地无偿分给世家。
平民百姓们纷纷告状。
可告到官府只不过被县里的官员们捉住关押起来。
朔绛身边早有刀笔吏将此事记录下来。
朔绛点点头:“回头将这供词和证人送到大理寺和刑部。”
他想了想:“再将这些人捆着一路从县衙带到汴京城里受审。”
游街示众跋涉两三天,百姓们看见必然会问缘由。
如此一来已经失散了的民心便可借机收拢。
处理完了正事,一行人终于可以返京了。
金枝瞧着朔绛,心里有些别别扭扭。
她抬头,什么都没说,便要上马车。
朔绛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黯然。
忽然见隔壁角楼上银光一闪。
不好!
朔绛本能就躲。
本来他完全可以躲开,可是想到右边是金枝,若自己闪开伤的便是金枝。
因而略一迟疑,
就是那迟疑一瞬箭堪堪擦着了他,
好在他半躲不躲,那箭头也只是击中了他胳膊。
中箭那一瞬间朔绛想的是:还好金枝没伤到。
羽林卫们呼喊了起来。
金枝回头。
却见朔绛站在那里,胳膊上已经中了一箭。
她“啊呀”一声,差点从车辕上跌落下来。
朔绛本能伸手去扶。
手上的箭伤让他肌肉抽搐了一下,却仍旧稳稳当当扶住了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