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里夫之前对怡民献殷勤,珍卿还乐得看怡民有人陪玩,也长一长男女交际的经验。可与范里夫三番两次的接触都是坏印象,这种人穷志短、心胸狭窄的人,根本配不上怡民一根头发丝,这个人也就不必多在意了。
但难免问怡民对哪个男孩有好感,说那个麻大的麦昌希看来人品不错,性格也可以。怡民兴致缺缺地趴在椅子背上,说道:“我爸爸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妈妈什么都愿意听从他,所以他们夫妻相安。可我不是我妈妈,你也知道我不喜拘束。我就想找个脾气好、心胸宽的,这样才合适我。”珍卿好奇地问:“我看麦昌希脾气挺好,你瞅他哪里不顺眼?”怡民无聊地揉一把脸,哀怨地说:“他太跳脱了,我看见他就像看见启民、济民,谁能跟自己哥哥弟弟谈恋爱?”
珍卿无奈地保持沉默。
怡民把珍卿拟的大纲拿起看:
论儒学之积极意义与消极意义
一、儒家礼治之消极作用:
(一)阶级固化导致王朝频繁更迭,人人安于等级身份使社会失去创造力变革力……
(二)基层人民无权参预军政大事,导致民众对国家公务漠不关心,基层人不知何为爱国主义:
礼治要求底层人各安其分,各司其职,不得越位干涉与己无关之事,长此以往,人们只知有血缘宗亲,而不知有家国天下。
二、儒家礼治之积极作用:
(一)礼治思想为法制思想奠基
礼治以外在强制力的约束,使人们将礼治规则内化而遵行,这便有后世法制强制性的特点。
(二)仁政思想的产生和发展
仁由一种君子修行的境界,发展至孝悌之礼、羞恶是非之心、民贵君轻之人本之思想等。
(三)世俗化思想造就世俗化民族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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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自强不息的国人
到美国求学的第二个夏天, 珍卿和怡民过得格外忙碌,这一年国内外发生太多事:
意大利人完成结队飞越大西洋的壮举
欧洲的失业人数刷新历史纪录
中国政府杀了一些□□作家
中国社会党推行土地改革政策
东洋人在中国屡屡制造事端……
今夏长水沿岸又发洪灾,罹难者已有十余万人, 而洪灾后的瘟疫给灾区雪上加霜。现在中西义赈会当家的谢董事长,像珍卿往年见过的那样, 一直为灾区难民奔走疾呼。二姐和三哥是她慈善事业的拥趸, 进夏以来, 三哥帮义赈会筹集不少款项, 二姐夫妇为灾区全力提供医药支持, 还有许多人全力襄助谢董事长慈善事业。谢公馆在国内的声望如日中天。
珍卿感叹中华民族多灾多难,更从一个个不屈的中国灵魂那里,看到伟大五千年文明的不灭精神。她又给义赈会捐了一些钱, 也不免时常为国内亲友悬心。再加上糟糕的国际形势,“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成了海外学子的凄凉心声。
既然还要继续在本邦求学, 就不能沉溺在软弱的自怜中, 珍卿和怡民努力学习做事,让自己没有精力胡思乱想。
怡民最近加入三个社团, 时常在勤工俭学, 读书上也非常用功。珍卿这学期多选两三门课,业余时间总在画画写文章, 为了深入研究印欧语系, 她还开始背法语、德语、英语词根, 打算专门写一个相关的论文。
夏季课程的后一段时间, 哈大平京学社的钱寿诒太太——兰如茵女士, 忧心肆虐长水沿岸的洪水瘟疫, 配合本城的华人赈灾总会,开始在剑桥为中国水灾瘟灾筹集善款。
钱太太是筹款事宜的实际负责人,为了借助洋人在本地的影响力,还是邀请平京学社主任库克太太,担任名誉上的筹款负责人。而库克太太凭借自身的影响力,又将好多本地的教授夫人和名流贵妇请来,叫大家捐些旧衣旧物古董等拍卖。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赈灾筹款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留学生们也当仁不让,有智识有见识的年轻人凑一起,时不时蹦出一些奇思妙想。继云表哥和陈钧剑等人提议,他们该多多展现中国的传统文化。现在临近端午节可以赛龙舟,让查尔斯河上赛起中国的龙舟,岂不是一件文化传播的盛事吗?还可以做中国特色的节日食物,就顺便普及中国的美食文化。有会传统乐器的女孩子愿意演奏,有会京剧昆曲的男女也愿意表演,有人会编中国结等小礼品,有人说会一点书法丹青……
大家纷纷议论着各种好主意,最后赛龙舟这项目遗憾作罢了,钱太太她们说活动是为筹善款,铺排一个赛龙舟的活动,要有影响力必要耗时耗钱耗力,而查尔斯河上赛船人人能看,又不能收门票怎么筹善款呢?
大家把基本的章程定下来,做中国节日美食这一项,就由钱太太她们那些中西太太办。演奏乐器、表演戏剧、制作装饰品等,各人凭自己能力兴趣分别组队。邓扬和跟钱太太他们说,珍卿的丹青书法都极好,就算世界顶级学府的中国留学生,也难找出和她一样水准的人。珍卿就加入一个书画筹款的队伍。
在五月末六月中的半个多月,珍卿只要没课没事,就穿上华丽的中式袄裙和绣鞋,往她所属的筹款小组报道——离家前,家里人给做了好些时髦洋服,亲戚们做了好些富贵袄裙,珍卿到美利坚怕穿着太招摇,靓衫靓裙多押在箱子底下,平时就穿朴素衣裳和半旧皮鞋。不想这些长袖善舞的太太筹款团,把她压箱底的货都用上。除了自己穿还借给别人穿,甚至有外国人看到还要买。所以,她筹款除了卖字画还能卖衣裳了。
珍卿被拉来做招牌和劳力,怡民也没摆脱当劳力的命运,按理她是分在手工艺组的,但她抱怨那组的负责太无理,半熟不熟的同胞,总想处处辖制管教怡民。比如那女孩子总是吹毛求疵,说怡民的穿戴不够庄重。再如,怡民但凡在她那组里做事,连上洗手间也要跟她报告。怡民便不愿意在那待。
当珍卿穿着华丽的中式袄裙,梳着俏皮婉约的中式发髻,挽着袖子安闲地泼洒墨彩,怡民就扮成闺蜜在旁观看,偶尔还忙着打扇赶苍蝇。小姐们在挥洒笔墨丹青,按理总该有个侍候笔墨的丫头,但她们女生人手有限,找不见人来充当。后来是念医学的上官楚,自告奋愿给珍卿做丫鬟,这个跳脱的家伙弄得笑料太多了。
他第一次上岗做丫鬟,给正写字的小姐们端来茶水,那寻常大小的屁股能从查尔斯河的北边,甩到查尔斯河的南岸去,人们就像看滑稽戏似的哈哈大笑。还是陈钧剑踹上官楚一剑,说刚才听见外国人议论,问他扮演的是不是□□。上官楚这才收敛了屁股,但是上下进出必走小碎步,让人总想念“急急如律令”。
有一回,哈大文学院的教授们来捧场,俄罗斯籍的莱蒙托夫教授——也是珍卿的语言学老师——叫珍卿用中国最古老的文字,写一首中国最古老的诗。中国最古老的文字要属甲骨文,再便是小篆前的金文和籀文(统称为大篆)。珍卿较擅长小篆及其以后的书体,大篆的书体也随李松溪先生学过,后来在师长们的指点下自学,若写大篆还能应付。至于最古老的甲骨文,她在杜教授的影响下,前几年有所涉猎但不精深。
中国公认最早的诗歌当为《击壤歌》,珍卿说没把握用甲骨文写准确,但是用金文写一写还行。莱蒙托夫教授跟袖手静观的同事们说:“不妨看一看。”
这时怡民在上课,扮丫鬟的上官楚铺纸研磨,珍卿扶着袖子闭眼思索片刻,睁开眼时,便沉着地以金文书写《击壤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珍卿绵转地用着腕部力量,一笔笔画出文字的笔画,桌前的大教授们看得屏气凝神,似在研究线条中蕴含着什么神力。上官楚动一动嘴,想给大家伙解释下诗意。一个满脸褶子的教授凶狠地看着他,对口形叫他好好把嘴闭上。上官楚讪讪地动动肩膀,不敢再造声了。
把短短的十三个字书写完,珍卿前襟后背汗湿一大片,毕竟她对这种书体生疏一些,近来也着实疏于练习了。
莱蒙托夫教授他们围着珍卿,叫她好好解释这文字的意思,上官楚瞬间被挤到边上,珍卿勉强扶着桌子站住,拿袖子揩着脸上的汗珠,先给他们讲解诗歌的意思,又逐个解释每个字的意思。文学院那些年高德韶的教授,就用淡淡的语气聊起象形文字,讨论这个字是啥构字法,那个字是啥构字法。有些理科生就诧异,他们洋先生竟然了解一点中国文字。
其实,美国很多名校的学术大拿,对中国当代文化兴趣缺缺,却热衷于研究中国古代典籍,所以有些教授会学点汉语汉字。只不过汉语确实比较繁难,能一直坚持并精通的没几个。但他们读过相关的学术书籍,讨论中国的诗歌文字还是有模有样的。
当观摩过珍卿写中国金文后,后来有一次上语音课,有学生当面跟莱蒙托夫教授讲,汉字是没有传播效率的文字,中国学生自己也附和批判,说汉字音形义的复杂构造,使对它的学习掌握变得艰难,造成了中国成千上万的文盲,也导致发明不出中文的排字机……
莱蒙托夫教授否定这种意见,当堂为中国的文字辩护:
“诚恳地说,我不同意你们的看法。从普遍的意义上讲,构词和语法越简单的语言,它的表意能力会越脆弱,随着文化的复杂演绎,随着学科的不断分化,语言中旧有词语的含义越来越多,一种语言的构词法和语法越简单,他在信息的沟通、传递、交流中,面临的混淆和错乱就越来越多……这时,你们以为的汉字的缺点,终会变成令人羡慕的优点……
“而且,你只从传播效率上否定它,是非常肤浅和不公平的。汉字不仅仅是一种文字,更是一种打动我们知觉的艺术品。因为我们的视觉比听觉灵敏,一个人面对一个个艺术化的汉字,我们眼睛看到的这种象形文字——如果你能了解它的构造符号和构词方法——会立刻引起我们大脑的联想,实验证明,联想对我们的小学生很有好处……”
所以,珍卿输出文化产品筹款的同时,不知不觉传递了中国传统文化,并收获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过把《击壤歌》欣赏完后,莱蒙托夫付了钱要带走书法,上官楚告诉他要等墨干,躬着身子试试墨迹有没干,不知为何他的假胸脯掉出来,正掉在另一个老教授脚上,可把那保守的老教授恶心坏了,看上官楚的眼神就像神父看女巫一样。
……
总而言之,这些别开生面的筹款形式,先是受到镇上师生的热情追捧,学校的报刊上热情地追踪报道,后来竟还上了波士顿的日报、晚报,后来筹数额比预期多一倍还多,而同时传播了中国的传统文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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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过节遇不速之客
珍卿和怡民忙得不着家, 端午节三天后的礼拜天,她们才计划要补过端午节,按理该弄点粽子来应景, 但钱太太她们做的粽子太畅销,想分点也没有, 听邓扬和说, 中国城的粽子也卖脱销了。她们就干脆煮点鸡蛋和蒜瓣, 再从端午十二红里挑做四样, 做了红烧肉、红烧鱼、炒龙虾、拌西红柿。家里还剩着不少面粉, 再?点面皮包蔬菜饺子吃。
她们从下午三四点就忙活,一边搞学习一边做饭,将近七点半钟才吃上晚饭。两人举杯共祝节日快乐, 各自准备据案大嚼的时候,米勒太太上来说,有一位年轻的中国小姐来访。
珍卿首先想到的是荀学姐。孙叔叔甫一到哥大教书, 珍卿就听到纽约州传来的绯闻, 说荀淑卿学姐与孙离叔叔暧昧, 有夸张说他们已经同居了。荀学姐在信中说,不到外头传扬的那种地步, 不过, 她跟孙叔叔确实相互欣赏,交往频密, 常和他讨论中国形势和妇女运动。
珍卿正想找荀学姐盘问一番, 不想她自己送上门来。
一开门却叫珍卿大失所望, 来的是培英的同班同学彭娟, 在麻省公立大学学文学的。正吃虾的怡民放下食物, 郑重站起来表示迎接, 珍卿随便给介绍一下,神情也是稀疏平常,怡民就知道关系一般,就哼哼哈哈地问个好,也没有热情地请她入席——晚饭差不多够她们俩吃,还要留点明天早上吃呢。
彭娟就现出受怠慢的愤怒:“iris,好歹是同班的老同学,正儿八经的同乡故知,在你这屁也不是?”怡民惊奇地看这粗俗的培英毕业生。
珍卿早饿得前心贴后背,没心思跟她耍嘴皮子,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她一句:“吃了吗?没吃就坐下,在外过节比不了国内,随便吃点家常便饭吧!”怡民帮着拿了一副碗筷,彭娟不客气地扯开椅子坐。
她看着红烧肉、红烧鱼、红烧大虾,表示不太习惯吃这么辣,又看没腌没卤的鸡蛋,一盘子生菜莎拉,再加上干巴巴的葱油饼,皱着胖脸不高兴地说:“好好地过端午节,怎么连粽子也没有?你在美国才待多久,也不正经过中国节了。再怎么样,洋鬼子也不把你当自己人!”
两个姑娘本来野心勃勃,想包点蔬菜馅的饺子,结果把面擀得太干了,包饺子根不黏不住,就干脆物尽其用,分别做了蔬菜沙拉和葱油饼。不过,这也轮不到彭娟来批评啊!
珍卿无语地瞥彭娟一眼,这姑娘一点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珍卿和怡民专心吃着,都没怎么搭理她。
彭娟顿时面上下不来,拍着桌子恼怒又委屈地说:“你这人怎地这样?到处人夸你性格好,人也仗义,就是这样对老同学的?”
珍卿拿葱油饼卷肉和蛋吃,正吃得不亦乐乎呢,听闻不咸不淡地说:“你还想要什么待遇,还想叫人跪接跪迎,亲奉汤食,低声下气的是不是?你是不速之客知道啵?要不是赶着过节吃饭晚,就这些也别指望吃上,哪有三更半夜来人家,还敢对人挑三拣四的!”
彭娟被顶得哑口无言,看样子都快被气哭了,却咬着嘴唇死死地不出声。
珍卿与彭娟几乎没有私交,彭娟冷不丁这时候找上门,打听她住址肯定也费了功夫。可见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必定有什么事用得上珍卿,珍卿故意臊着她,以掌握主动权。
珍卿两人自顾自地吃饭,彭娟被晾了整整一顿饭,八点多她们开始洗碗擦桌子。彭娟感觉再不说明来意,怕她们收拾完就要洗漱就寝,便亦步亦趋地跟着珍卿,支支吾吾讲明她的来意。
原来,彭娟在公立麻大遇到了种族歧视。彭娟在本城没有同伴,不想一个人住在外面,就申请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没想到白人女同学给她取绰号,天天不正经叫她lucy,而是称呼她shortie lucy(矮人露西),后来其他种族的人也叫起来,各种种族歧视的话不必细叙。
这种恶意却是愈演愈烈,有时洗的衣物被人乱丢,有时晒被子被人掷在地上,有时不知自己说错什么话,一连几天没人搭理她。最惨的是今年的复活节,她到城里见来玩的朋友,回来时还不到熄灯锁门时间,但宿舍大门已经紧锁,她怎么呼喊都无人应门,这么晚也不敢跑到大街上,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她怎么辗转找到女学生顾问,在她的帮助下后半夜进了寝食,现在还觉不堪回首。
彭娟无不悲楚地告诉珍卿,回想在培养女中的失意挫折,跟此间的处境相比竟不值一提。连培英古板无趣的修女嬷嬷,跟这些种族主义都相比,都是圣母仙女一样的人物。
珍卿给彭娟倒了一杯花茶,听她继续诉说着遭遇。若说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忍一忍还能咽下去。最近她们女生宿舍的白人女学生,联名上书公立麻大的大学生评议会,说因不同种族背景之同学间习惯各异,久处容易生出龃龉冲突,希望将有色人种另移一处居住。着实没有想到,他们的大学生评议会竟采取调和主义,建议折衷采取白人女学生意见,意将有色人种女生移到宿舍下层居住。
此事在有色人种女生中,初始时反响甚大,甚至说要举行反种族歧视游行示威,但在校方的操作下,她们的活动很快夭折。有色人种无论是哪国的,多是靠官费或奖学金度日,女孩子安分守己的多,有勇气反抗不平等待遇的不多。彭娟说跟只有她跟一个本国非裔女孩,准备结伴向校方讨个说法,可是和善的校领导也只安抚,许诺说解决问题,一直不见有什么成效。学生宿舍的白人女生们,已在鼓噪重新调整寝室了。彭娟说被视作低等人种,这种感觉太屈辱了,再这样她不如回国念书去。
怡民听闻是这等事,也看向声色不露的珍卿,彭娟眼巴巴地看一会珍卿,近于乞求地扯住珍卿:“iris,我在波士顿举目无亲,求助无门,只有你一个人是相识。向来晓得你足智多谋,你替我出个主意吧。是好不歹我都认了,不行我就回国去。”
珍卿被她晃得茶杯乱摆荡,茶水泼到了前襟上,她没表情地拿手绢擦拭着,彭娟忙说叫她换衣服。珍卿也懒得来回跑,对着彭娟长长叹息:“种族歧视是此间风气,中国人概莫能免,你我又不是同校,我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再者说了,就算勉强留在集体宿舍,还要天天看白人的嘴脸,何不在外头赁个房子,什么事都省却了。”
听珍卿一心置身事外,珍卿不由灰心地跌坐椅上,失神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连怡民都心生不忍,珍卿倒无动于衷似的。过一会儿,彭娟怔忪地看向珍卿,心想她还记着她的不好,可是珍卿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主人们没有催促彭娟离开,怡民还给她续了茶水,待珍卿举着腕看时间,彭娟踉跄地站起身,准备识相地离开了。怡民叫珍卿送一送。
珍卿慢吞吞走到门边,不甘不愿地叫住彭娟:“等一等——”彭娟似惊似喜地回头,看珍卿回到沙发上躺下,她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站着,珍卿就躺在沙发上望她:
“你坐下来,这事先商量商量,看我们能不能办。”
其实也没啥可商量的,就是给彭娟划一条道,先让她自己去探探路。彭娟似乎为难得很:“你说让我打听,我们学校哪位高官,跟你们学校哪位高官交好,这……这……,这种事我哪里去晓得嘛?你那么神通广大,到处人熟,何不你——”
珍卿一个打滚站到沙发上,掐着腰作茶壶状,直眉瞪眼地嚷彭娟:“这本是你自己的事,我插手相当于义务劳动,难不成还叫我两头卖力,你有课我也有课,你有活动我也有活动,人家一期三四门课、一两个社团,你晓得你有多少课多少社团……你想得可真美!
”你只须了解,你校高官跟哈大高官的交往,剩下游说之事由我来负责。彭同学,你就知足吧,暴风雨来了,你不过受点闪电的惊吓,我冲在前面要给你挡雷的,你再推三阻四,我立刻甩手不管了。”
好容易叫车把彭娟送走,怡民怪模怪样地做鬼脸:“你使的三十六计的哪一计?”
珍卿唉声叹气地躺下来,无可奈何地对怡民说:“你猜猜看?”怡民坐在沙发沿上直笑:“我可没你那么‘足智多谋’,猜不着。”
珍卿玩着手指对怡民说:“我一小见过各种生意人,逢人问他们生意行不行,能听到的回答不外是,‘这年头有什么行不行的,将就着糊口呗’,要不然就大叹‘不景气’,好像世上没有挣钱的生意人。你说这是什么道理?不明白就自己慢慢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