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林母明显松了口气,她道:“那你什么时候一块跟安安回来?”
“过两天吧。”
“行,回来前别忘了提前跟我说一身,我好给你们准备东西。最近天热,你别吃凉的,衣服也穿好,不要冻感冒了,你打小身子骨就弱,还没有安安少爷的好,可一定要注意——”
林母又开始絮絮叨叨,这次她的话里没了那些有的没的,而是满满的温情。
林言耐心的听了会儿,挂断电话,仰头看着黑沉的天空,徐徐微风吹过他的身畔,他坐在教学楼下的长椅上,额发低垂,几秒后,给程安安拨去视频通话。
那头接的很快。
不到一十秒便接通了。
程安安元气满满的小脸露了出来,柔软好看,脸庞热出了红晕,开心的跟林言打招呼:“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啦?实验完成了吗?”
看见他的脸,林言不自觉柔和了面庞,温声说:“刚结束,你在哪儿,吃饭了吗?没吃饭我带你出去吃。”
“我早就吃过了,哥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程安安嘟囔着,“你还没吃饭吗?你的胃病还想不想好了,赶紧去吃饭,我可不想下次看见你是在医院。”
林言笑着点头。
程安安很担心他的身体,又跟他说了两句话,便催着他挂断电话,赶紧去吃饭。
电话结束在两分钟。
林言又在长椅上坐了会儿,轻轻松松的站起身,防晒衣长袖被他卷到手肘,他垂眸看着手机,走向灯火通明的食堂。
不知手机里有什么消息,莹莹幽光倒映在他脸上,他狐狸眼轻浅的弯着,唇瓣微挑,一阵风吹过他宽松的衣摆,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以及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实验楼底下仅有几个路灯。
走在黯淡的林荫大陆上,林言经过一辆通体漆黑的豪车。
劳斯莱斯低调奢华。
车牌也是连号,前车盖上落着几片树叶,应该停了很久。
他随意的瞥了眼贴有防窥膜的后车窗,不做停留,大步向前。
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后。
隔空与他对视的男人神情沉敛,微弱的光线洒在他鼻梁一侧。他穿着挺括的衬衫马甲、西装长裤,身躯高大结实,闲适的靠着椅背,气质独特,像一汪幽深的潭水,又像死寂的冰川。
那双黑眸没什么情绪的掀起,审视的、寡淡的看着窗外经过的青年。
男人指尖夹着未点的烟,烟支低垂,他收回视线,深邃的目光晦暗难明,于光亮处,掠过一丝幽暗沉郁的光。
“走吧。”他开口道。
司机启动车子,没
有多此一举的问他要去哪里。
跟在沈闻身边近五年,他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沈闻的性格。
沈闻从不做无用功。
这位十八岁那年家族破产,父母离奇死亡,被踩入泥潭,挣扎着一点点爬出来东山再起的男人,骨子里是狠的、疯的。
当年联手背叛沈家的公司们破产的破产、清算的清算,几个老总的儿子断手断脚、精神失常,背后都有他操纵默许的影子。
哪怕如今披了层温和从容的外皮,司机也能看出来,沈闻对刚刚那个青年起了兴趣。
浓郁的。
需要他克制、观察、徐徐图之的兴趣。
车子车速适中,很快又从林荫大路上经过。
路边树下的青年从黑暗走向光明,路灯渐渐洒在他身上,照亮他漆黑的头发、平淡的乌眸,他没朝车子看一眼。
沈闻却盯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
收回视线,他长腿松散的交叠,喉结感到些痒意,滚了滚。
像一头看见猎物的兽,伸出渴血的利爪,蠢蠢欲动。
第105章 强取豪夺3
很多时候, 林言对这个世界都有一种深深的无语感。
周五,新数据如愿以偿地提交给导师,这次数据没有任何问题, 实验室一片欢声笑语, 大家好不容易得了清闲,立刻小聚一下, 在校南门口的大排档吃了夜宵。
吹着闲适的晚风, 乘着凉,喝着冰啤, 林言也难得展露笑颜,轻松愉悦的跟几个朋友聊天。
几个朋友都是研三的学生,跟他一样, 马上面临秋招的困境。
谈起找工作的话题, 个个都是唉声叹气。
同组的何静抿了口果汁, 笑着问林言:“林言, 你毕业了打算留校还是干什么?”
“去科研企业看看,试着找找工作。”林言轻轻敲着酒杯, 他酒量很好,几乎可以说千杯不醉,但容易上脸,一上脸, 薄红便从脸颊蔓延至耳廓, 有种漫不经心的魅力。
盯着面前摇晃的浅黄色的冰啤,林言眯起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会喝酒的,或者说一杯倒,喝了酒以后会发疯……换而言之, 会耍流氓?
这种想法很突兀,但比起千杯不醉的自己,这个想象中的自己更让林言适应。
何静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这个方向不错,国家这些年大力扶持新兴行业,我没你这么大的志向,我到时候就回老家,当个教师,踏踏实实的教课,一个月能养活自己就好。”
林言看了她一眼,何静今晚随意套着大短袖、大短裤,头发胡乱扎着,没化妆,正往羊肉串上疯狂洒辣椒。当年初见的时候,何静还是个长发飘飘、妆容精致的美女,三年下来,就被一群大老爷们同化成如今这副模样。
林言理解的跟她碰杯,何静也沧桑一笑。
夜色正好,风过林梢。
校门外街灯明亮,人行横道上是散步的一家三口、出来玩的大学生们。
程安安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林言接起,电话那头,程安安所在的地方闹哄哄的,灯红酒绿,摇晃的转球洒下五颜六色的光点,尽数洒在凌乱的茶几上。
应该是ktv包厢。
今晚程安安他们部门又聚会了,说是聚会,就是公司一群二世祖组的局,镜头粗略一扫,林言看见了无数张兴味的脸。
程安安的脸出现在最后。
“哥!”程安安脸颊通红,喝了酒,声音有点大,几乎是扯着嗓子跟林言通话:“你还忙呢?做实验做那么久?”
林言对程安安的记吃不记打已经习惯了,他扫了眼程安安身后的男人们,目光冷淡:“刚忙完,你在哪儿?”
程安安老老实实地说:“我们部门聚餐,吃完饭来这唱歌,一会儿就回。”
“别喝太多。”林言叮嘱。
程安安眯起眼睛笑:“不会喝太多的,哥你也注意身体,别为了做实验忙到这么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林言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问清楚程安安在哪个ktv玩,挂断视频,确定这ktv离他这里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直接打电话给程家别墅的陈叔。
陈叔是程家的司机,林言把程安安所在的地址发给他,让他去接一下,忙活完这通事儿,一盘新的羊肉串也上来了。
羊肉串鲜嫩多汁、紧致弹牙,孜然爆发出清冽的甘香,林言吃了两串,心神不宁的频频看向手机。
……ktv。
梦境里,程安安就是在ktv,被一个酒保骗的身心。
这可真是——
他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天晚上,一直等到陈叔打来电话,说自己成功接到程安安,他才安心睡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林言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被男人骗身骗心的程安安直到五十岁还跟几个男人纠缠不清,林言在梦里拼了老命地去看那几个男人的长相,沉默地发现,果然没自己。
梦里还有一个机械童音,像某种刚研究出来的人工智能,‘卡擦卡擦‘‘格兹格兹‘的叫他,一会儿叫‘宿主‘,一会儿憋不住的嘎嘎笑。
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林言没睡好,眼下挂着青黑。今天周六,没什么事儿,祝愿也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倒头就睡。
林言给他收拾了下衣服,下楼去买早饭。回来时祝愿还在睡,他轻手轻脚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拿起桌面上的采购清单,打算趁现在有空,去超市买点生活物资。
导师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
林言快步离开寝室,在走廊里接通:“喂?老师。”
“林言啊,你在哪儿呢?”导师的声音喜气洋洋,跟中了大奖似的,上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上届研究生全部成功毕业的时候,“在学校的话就来一趟我办公室,有事儿跟你们说。”
林言道:“好,我马上就去。”
“你再帮我通知何静他们几个,让他们也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林言一边换衣服,通知何静几人,一边迅速在心中思索最近系里有没有大动作。
导师姓刘,老刘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在学术上甚至有些严苛、较真,能让他高兴的消息,跟实验室脱不开关系。
一路直奔导师办公室。
老刘正在里面站着,大热的天,他屋里空调开在26°,透明大窗拉开窗帘,阳光倾洒而下,红实木办公桌上,摆放着几个一次性茶杯,杯子里泡着绿茶,袅袅热气未散,不久之前应该有人来过。
看见林言,老刘嘴角挂着笑,“林言啊,来这么快?我刚看了你们提交上来的实验报告,有几个细节还得改,不过不着急,这次给你们留充裕的时间,月底前交上来就行。”
林言头皮都在发麻,他不动声色地收拾桌上的残局,打探消息:“您接下来不在学校?”
“对,市政那边有个项目,聘请专家咨询,我得去一趟。”老刘抿了口茶叶水,温声对林言说:“我走以后实验室这边你多看着点,别让你那群师弟师妹闲下来。”
林言点点头,心里清楚这点小事不至于老刘把所有学生都叫过来,真正的大事得等人齐了才能宣布。
过了半刻钟,何静等人终于来了。
他们一路跑过来,穿的衣服还算体面,没昨晚那么放飞自我,“老师!”
气喘吁吁的跟老刘打了招呼,何静手里拿着纸笔,坐到林言身边,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林言对她摇摇头。
实木桌左右坐满了人,大家摊开纸笔,互相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