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涂九霄的蒲荣被惩罚关一个月禁闭,章奉仁说如果涂九霄是真内鬼,直接打死就无法从他口中获得更多关于督查院的消息;如果内鬼另有其人,一个小手下死了倒不要紧,只是这么做破坏了帮派内部团结,而且从死人身上寻找设计陷害他的人也万分困难。
元仲闻建议给涂九霄好好安葬,章奉仁玩味地说:“当然会的,我们把他送到杀手专用的陵墓去。”
“杀手专用的陵墓?是西园吗?”
章明絮就埋在西园,章奉仁对他突然提到的坟墓感到憎恨,说:“杀手们专属的坟墓和普通人不同,涂九霄要去,蒲荣要去,你也会去的。”
“只有死人才能去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章奉仁补充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 章奉仁换副欣喜的嘴脸,直直盯着元仲闻。
“好很多了,谢谢您。”
“客人还缺三斤蓝粉,少这些货我们就拿不到委托费,所以我得自费购买三斤。我跟实验室约好了,交易地点在南坪湾窄巷子里,需要你去取一趟货。”章奉仁指尖轻点在绿植上,徐徐吐出烟圈。
“具体地址还和从前一样,一会儿发给你,”章奉仁继续说,“涂九霄跟你关系很好么?哦哦,我想起来了,他是你师弟。你知道作为杀手什么最重要吧,不要对这世界和其他人有过分的深情,早点从他死亡的哀伤中走出来才好。每天都有人死,要难过是难过不来的。”
“这也是为你身体好。“章奉仁转身,惋惜地看着他。
确实,元仲闻心痛就会牵连到伤口疼,疼痛不利于他在打斗中占上风。
南坪湾窄巷子一共有二十条,聚集在南坪湾步行街附近。元仲闻开了辆十年前停产的老车赶到短信上的位置——十九号窄巷子80号牌。他早听闻窄巷子是繁华区里小型灰色交易进行的场所,卖淫、贩毒、谋杀偶尔发生在此也不用震惊。
十九号窄巷子里一片寂静,不远处步行街的喧嚣与窄巷子毫无关联,割裂地像两个世界。他沿墙壁悄悄走近80号牌,巷子尽头的楼道内突然滚下一个小小人影,人影后面跟着瘦削如刀片的男人,男人将酒瓶砸碎在地,骂道:“臭婊子,敢咬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你老板什么等级的顾客?”男人用蹩脚的用语吼道,“老子今天要打死你!”
小小人影飞快爬起,朝元仲闻方向的窄巷出口跑来,元仲闻心里一阵乱颤,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人影撞上。
“云云满桃?”元仲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脏跳得飞快。
即使黑暗笼罩窄巷,也掩盖不住云满桃的动人。她眼里没有泪水,只剩未知的恐惧。
云满桃没直视元仲闻,她特意避开他的双眼,仿佛元仲闻是可怕的陌生人。
“救救我,”云满桃躲到他身后,说,“帮帮我。”
男人追来,一脚踹上元仲闻的伤口:“妈的,你他妈又是谁?!我要你身后那女的!”
“我不要跟他走!他要害我!他要杀我!”云满桃喊叫道,“他他要杀我啊!”
元仲闻捂着伤口和瘦子打起来,虽然他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但见云满桃这幅落败模样,他的心就如同刀绞,带着伤口一起翻倍疼痛。
打了没多久,巷口来了辆黑色豪车,上面下来一个秃头胖脸的猥琐男和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他们拎着小箱子朝80号牌缓缓走来。
讨要云满桃的瘦男人打起架就是废物,被元仲闻捶得快吐血,他瞧见两个男人到访,还以为是对方的救兵或督查员,便带着最后一口血,不甘地飞奔回楼道里。
秃头男忽略蹲在路边的云满桃,直奔元仲闻,向他伸出小短手:“你好,你是元先生?我是实验室派来交接的人。”
元仲闻擦去嘴角的血,整理了一下衣衫,担忧地瞄向埋头沉默的女孩,说:“钱在车里,你们把货送到我车上。”
油腻男递给他两张卡片,自我介绍道:“我叫姚文亮,这位是张耀武,我们都是实验室的研究员,下次交接工作也是我们做,您保存一下我们的名片。”
元仲闻带路到老车旁,路过云满桃把她扶起来,将外套披在她肩膀上,贴近她耳朵小声道:“现在没事了,没事了。你先跟我走吧?”
姚文亮放货到车上时,元仲闻反问他:“您说的下次交接工作是什么意思?还会有下次交接吗?”
张耀武盯着穿着暴露的云满桃,转溜黄色的眼珠子,露出淫荡的笑容:“那么元先生要问问你们老板会不会有下次呀,嘿嘿。”
姚文亮见元仲闻表情不好,连忙拉开张耀武,笑眯眯打圆场道:“钱我们拿了,货也交给您了。今天交易就到此为止了,咱们走吧。”
云满桃在后座上裹紧外套,惆怅地远眺车窗外头。元仲闻不好开口问她近况,只在有空时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的侧脸。
两人陷入沉默的怪圈,谁都不想先开口。云满桃的目光飘回自己的指甲上,不容易地先说道:“没事我再也不回那个地方了。”
“什么地方?”元仲闻深知沉默被打破的可贵,赶紧接话。
“对不起。”云满桃没正面回答他,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你肯定不希望我这样,但是我没办法。”
“我从柳间雨逃出来后到南坪湾谋生,起初在小吃店打工,后来老板裁员,把我介绍给另一个做生意的人,没想到那个新老板和柳辉一样,都是靠女人赚钱,所以我尝试过逃跑,可跑到哪儿他都会把我抓回去,痛打一顿。”
云满桃的眼泪落下来,她掩住脸哭泣:“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可我一个人去不了任何地方”
“我没有你希望的那么强大,伊奠洲也没有我幻想的那么简单,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云满桃一直重复这句话,无休无止。
“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不需要向我道歉,我你身体还好吗。”元仲闻有许多话要讲,却全部哽咽在喉咙中。
他不知如何回应,心碎成一片一片,伤口也跟着撕裂。
“你受伤了?”云满桃见他腹部红成一片。
“没关系,马上能好。”元仲闻从后视镜中直视云满桃,黑暗中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云满桃擦掉眼泪,努力让感激盖过眼里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