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铺设好的计划在一瞬间彻底崩塌,他无需再费尽心思将她娶到手,因为她本就是自己的妻子。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绝望的现状。
是他自己的冷漠一步步将沉青推至失望的顶峰,迫使她一跃而下,试图彻底逃脱燕王府的牢笼。
燕玄让郑业将沉青曾经写来的信都翻了出来,无数个“殿下亲启”被摆在他眼前,字迹与那块放在心口处的药方吻合。
燕玄扶额,柔婉有力的笔锋就像一把把利剑,直直朝他心口捅去。
他一边拆开一边让婢女待雪说着沉青在府中的过去,虽然他曾无数次从老王妃的信中得知她善长药膳,日日尽心侍奉,但如今再听,仿佛沉青就在他眼前,在深夜中烛火前,低头专心地为他做鞋,又或是在窗前给他写信,凉风拂面,墨香染身......
在破庙中,他曾日夜祈求她多看他一眼,若她知道他便是燕玄,还会愿意看他吗?
可当燕玄拆至第三封信时,这种担心就变得多余了起来。
信纸满满当当,却也仅仅是满而已。
看似说尽关心与相思,实际仔细一看,来来去去也无非是那几句话。
说白了就是敷衍。
可为何要如此敷衍地给他写信?明明从老王妃和待雪的口中,沉青对他都是有情的......
若是再仔细想......
信纸被燕玄揉皱,娟秀的字迹被用力揉进掌心中,仿佛被他攥着的,是沉青的手。
待雪看着燕玄的神色渐渐变得古怪,明明一开始落到信上的眸光带着怜惜,可如今,脸色却渐渐变得青黑。
“你先退下,我让郑业替你们寻一处地方暂住,先别回府,王妃还要你们侍候。”纵然燕玄再也不愿承认,如今也需要面对事实。
沉青并非心死离开,而是,她从来就没有心。
所谓的倾慕他,尽心侍奉婆母,将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端庄柔淑忽,宜室宜家,都不过是她处心积虑要制造的假象。
如果他没猜错,待雪口中沉青日日出府亲历亲为采买膳食与为他缝制衣物的布料之类,不过是为了熟悉咸阳,方便日后逃跑。
而自己让她打道回府,她便顺水推舟让众人休整,乘机逃到洛州,彻底离开他的掌控范围。
燕玄再回想自己遇到沉青时,从她的衣着穿戴,根本看不到半点燕王府的痕迹,而待雪却说,她是更衣时不见的。金蝉脱壳,足以见早有准备。
甚至谨慎到,不愿在附近的村落过多停留。
心火烧尽,只余一片心酸。
燕玄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能将整个燕王府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擅长揣测人心,机关算尽,每一步棋都落得恰到好处。
沉青本有能力做更多,但她只是想离开,走的时候甚至连贵重的东西都没拿上两件。
若说王府众人里看到的是沉青伪装的假象,那燕玄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她,是她探到了他微弱的气息,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可令沉青动心的,并不是真实的他,而是伪装成猎户的燕玄。
待重逢时沉青知道真相,会不会怨他?怨他欺骗自己,对他更加抗拒?
烈风将营帐吹得呼呼作响,为原本静默的长夜添上几声热闹。
营帐内,皮肉之下,更热闹的是燕玄脑中纷杂的声音。
终还是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洛州燕玄本就势在必得,林樾如今已成功潜入敌方,主将“死而复生”,燕军士气高涨。
现下正逢冬日,必须趁着隆冬来临前拿下洛州,以防暴雪增加士兵伤亡。
再者,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洛州城墙后面的某处。
燕玄记得,在破庙时,她身上所着的厚衣裳并不多,且双手最易被风吹冻。
“你是不打算管你那位新娶的王妃了?”听说燕玄将陪同沉青前来的下人全部扣住,也并未派人去寻沉青,这难道是不像让老王妃得知,任由沉青流落在外自生自灭?慕容烬不由地为那位素未谋面的王妃捏了把汗,毕竟如今燕玄心里有人了。
“我知道她躲在何处,如今大费周章去寻惊扰敌人不说,更有可能打草惊蛇,再也找不到了。”燕玄被戳了错处,声音了沉了几分。
“打草惊蛇?你这意思是——”慕容烬自然明白燕玄话里的另一层含义,“可你为何如此了解她?”
“她就是救我的那位姑娘。”燕玄对上慕容烬惊讶的目光,“她一直说萍水相逢,不必记住她的名字。分明就是,根本不想被人知道她的行踪。我发现她离开时,也曾追出去找过,但她会隐藏自己行踪。”
慕容烬眼前一亮,“行军时怕被敌军发现,我们善用此招,没想到如今你竟被难倒了。”
“这对于深居闺阁的女子来说,未免会的也太多了。”连慕容烬都不得不佩服,天底下多少女子想嫁入王府,甚至不择手段试图爬上燕玄的床,可偏偏她却处心积虑,只想离开燕玄。
在慕容烬看来,最有趣的莫过于二人还是阴差阳错地相遇了。沉青是离开了,但燕玄的心也被她一并偷走了。
“她不简单,可也不愿意将心思放在燕王府上。”燕玄难免惆怅。
“你倒希望她将内宅搅个永无宁日?”慕容烬笑话他,“从前不是说怕娶妻之后自己战死沙场,留妻儿在人世间受苦?如今人家愿意走,你却不乐意了。”话音未落,慕容烬已接了燕玄一记眼刀。
二人说着,就到了军医替燕玄诊脉的时候。
“这毒药性猛烈,换作寻常人就算保住了命也需将养个三五年。王爷身子健壮,又及时将毒解了大半,如今已恢复了差不多了。再喝几贴药将身体亏空补回来就好,避免落下病根。”
“不必开了,照着这副药方替我煎药即可。”燕玄将沉青留给他的药方郑重地交到军医手上。
沉青临走前还不忘给他留了药方,心里定是有他的。或许只是......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生怕连累了他,燕玄在心底里安慰自己。
“这是?”慕容烬和军医同时开口。
“是她走前留给我补身子的药方。”燕玄自己都没留意到自己的嘴角正微微翘着。
慕容烬笑着摇头,只见这头军医瞳仁剧烈地晃动着,双唇微颤,看着燕玄欲言又止。
“怎么?这方子如何?”慕容烬问道。
“敢问......敢问殿下,最近行房可有......可有感觉......”军医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燕玄,生怕自己说的哪个字戳痛了燕玄,“可有感觉......力不从心?”
“咳咳......”燕玄被军医这样一问,虽莫名其妙,但脑中顿时浮现起她跨坐在他身上的样子,只觉一股邪火猛地往小腹那头窜,待回过身来才听明白军医的话。
力不从心?
“并无此事,军医此言何意?”燕玄一口否认,只见慕容早已在那头偷笑。
“殿下,这可是......壮阳补肾的方子,对付乍交即泄有奇效。”军医顶着上方凝视的目光将话说完,他只觉得此刻自己脑袋好像已经不太属于自己了。
“定是她写错了方子,且按你方子煎药罢。”燕玄随意捏了借口,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又烧得旺盛。
怪不得她后来兴致阑珊,原来是觉得他......
燕玄是又恼又气,药方被他狠狠攥在手里。
“她既能替你解毒,又怎会粗心写错药方。让你平日多多练兵,关键时候,吃败仗了吧?”慕容烬笑道。
燕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听到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话说,上次的画册还有吗?”
---
三次元的事情解决一大半啦,其实就是自己在内耗,希望大家遇到难事都看开点,任何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