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回到地下时,玦正在跟一对暗卫双生子对招。
一对二,玦却还是佔得上风,三两下就把两人给放倒了。
梵天在旁边看了一下,不禁有些感慨。
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年纪小小就被丢到暗部来的孩子如今已经长的这般大了,技术在同阶暗卫中也算是数一数二,让他这个当师父的内心很是骄傲,却也同时觉得心酸。
凭玦原本的身分,这些事他原本是连碰都不用碰的,不用去沾染血腥,也不必把自己操练的伤痕累累,他原本是能享尽一生繁华的。
但是东方皇朝传承的规矩是必须遵从延续的,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若是不下令停止传承,仍是觉得这样的存在是必须的,他就只能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无法说。
「梵?」玦和双生子交谈完,正要往外边走去继续执行任务,就看到梵天站在不远处一脸复杂的在想事情,不禁开口唤了对方一声。
「和小雪跟小阳对招啊?」回过神,梵笑着和双生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把玦给拎走:「你们玦哥哥借一下啊。」
双生暗卫乖巧的点点头,回头又继续自我训练。
「……我有脚。」被拎着走出地下,玦弱弱的反抗了声。
「小孩的腿太短,有急事啊。」把人放到地上,梵天很体贴地蹲下身子,跟玦平行对上视线:「陛下让我告诉二殿下了……殿下让我把人带去找他,你知道苍翊在哪吧?」
玦瞪大眼,然后很快地收回惊讶的情绪,点点头:「不知道位置,但很好找。」丢下一句话,玦很快地的闪身去找人了。
看着那抹走的很熟练的背影,梵天突然觉得玦能进步那么快,苍翊果然还是佔了一部份的功劳吧?
都已经跟踪人跟到把固定出没点记下来了吗……?
梵天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这算是往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长……
而这边玦刚找第一个点就看到要找的人了。
缩在花园里看着纸发呆的人察觉到他的靠近,转过头来,一手把纸塞进随身小袋中:「小玦?怎么来了?」
苍翊有点困惑,现在在宫内玦不会跟的那么紧了,有时候会跟他说一声要去训练,然后就直接消失,据平常的时间推算,应该还有一阵子才对。
玦不着痕跡的瞥了下刚刚苍翊塞进纸的小袋,然后才交代传话:「二殿下让你去找他。」顿了下,玦补充了句:「知道你的身分了。」
「唉?也告诉二殿下啦?也是……就这次事件,是该跟被捲入的殿下交代一下。」苍翊点点头,倒是没多想些什么,母亲那边的事也没什么特别的,其实说了也没差,就是父亲麻烦了点……「我说,殿下找我去,莫非要算帐?」
虽然他觉得这次焚日似乎不是朝他衝着去的,但是自家父亲在里面多少还是有些嫌疑的,说不定是皇子殿下想找替代羔羊发洩……?
玦微微一愣,奇怪的看了苍翊一眼,就他所知,光东方祺跟他的关係,就不可能会动手了,但他还是回了句:「放心,绝对不是。」除非殿下想亲手杀兄弟。
「唉,那就好,那玦你带路啦?」苍翊点点头,就乾脆的跟着过去了。
靠近浮月殿东方祺的住房时,苍翊听到一点琴音传来。
当他站在外边听清楚那个音色后,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曲调他是认得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也常弹给他听,还跟他说家姊最喜欢这首曲子,甚至用这首曲子为另一架对琴命了名。
名唤,梦殤。
「请进。」东方祺淡然的声音稳稳地自门后传出。
玦很自觉的把门打开,把僵住不动的苍翊推进去,然后就自己退出去找了个位置蹲了。
坐在床上的东方祺放下琴,双眼朝苍翊看来。
苍翊顿时一个激灵,就要行礼,然后被东方祺制止:「别给我行君臣之礼,同辈兄弟,何需如此大礼?」
苍翊刚回復的反应回路再次断掉。
……他刚刚听到什么?
呃,他是不是昨天照顾秦嵐照顾得太晚了,睡眠不足出现幻听……?
「傻啦?」东方祺哼笑一声:「我就猜你不知道我母亲的名字……这架琴,认得吗?」他轻轻敲了下古琴的边缘。
「……梦殤?」苍翊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东方祺笑了笑,点点头,把苍翊抱持的最后一丝认错的希望给抹杀。
苍翊默然一秒……下一秒直接内心崩溃。
发现主子兼皇姊的皇子夫君是自己的亲戚,瞬间搭上双条皇族关係线怎么解?
苍翊在心里默默把自己埋到土里。
身分转换太大,他不想玩了……
刚刚还以为要找他算帐的自己简直傻的可以!不!他寧愿是算帐!
突然认亲是哪招!
不理会这边内心如何哀嚎,反正他刚刚也震惊了下才缓过来,东方祺咳了声,直接问起正事:「我可以问一下……焚日的那群人留下了话——『如果想要活命,就把赤苍之子交出来』……苍家知道了,至于那个『赤』呢?」
苍翊猛的回过神,惊讶的看向东方祺:「我以为他们都跟你说了?」
「苍寧的事,说了。你父亲那边没有说,但是焚日会针对你,应当是因为你父亲那边……」
「那个『赤』,是赤练。」驀然,一个女声插入。
苍翊愣了愣,回头看向推门而入的赤练离音。
「离音。」东方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想起来稍早时离音跟他说过父皇找她,现在的时间点过来,有可能是要说剩下的那一半事情。
「祺、小翊。」赤练离音笑着打了招呼,把门给关上,持着笑容面向两人:「父皇让我决定是否向祺说起赤练的机密——你要听吗?」
「若是你愿意说,我自是洗耳恭听。」东方祺拍了拍床铺边,让赤练离音坐过来,然后眼神示意苍翊自己拉椅子坐下。
「夫君欲听,身为妻子自是诉说。」赤练离音落坐后,缓缓开口诉说。
那是,一对优秀兄弟的故事。
被皇宫里的其他皇亲贵族所嫉妒着的一对兄弟,是当年皇位呼声最高的继位者。
排行第四的弟弟从来没想过当上帝王,一直都觉得长兄是全部的兄弟中最有帝王之相的人,所以总是跟在长兄身边,帮着他一起推翻试图摧毁兄长的势力。
长兄一直都很信任这个弟弟,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四皇弟是他唯一能去交付信任的珍贵存在。
互相扶持的两人势力显然在王位的竞争之中佔了上风。
而就在此时,剩下的几名兄弟商量起了一件事——先把威胁性较大的两人给除去,再来争夺王位。
由于忌惮着两人,他们的合作成立了。
于是在一年一度的狩猎比赛中,他们买通了杀手,意图在半途将两人除掉。
而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当时正在狩猎的兄弟俩中了埋伏,但很快的便以出色的战力反击,一边等着发现异状的护卫前来救援。
但是对上多人战术总会出现疏漏,一个不注意,一名杀手举起弓箭就往出现破绽的长兄射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弟弟推开了兄长,箭隻直接穿透了胸膛。
钝痛感在胸口炸开,一个不稳,中了箭的弟弟跌下了马。
见目标受伤,马上就有杀手要去补刀。
长兄见到弟弟受伤,立刻就要前去援助,却被剩下的杀手缠住,无法脱身。
而在与杀手搏命缠斗,最后在长兄的注视之下,杀手直接将仅剩一口气的弟弟给撞下山崖——
在长兄撕心裂肺的哭喊之下,姍姍赶到的护卫将杀手给就地解决,而长兄往悬崖边往下望去,却只有一片无止境深崖……
长兄没有放弃希望,他把联手陷害的其馀手足一一扳倒,掌握住了实权,开始大规模的搜寻弟弟的下落。
几乎像是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跡。
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接下王位的长兄终于在群臣的劝敛与外围压力之下,放弃了搜救行动,彻底接受了弟弟死亡的事实。
「而我们再次有了皇叔的消息,是在小翊入宫之后。」赤练离音淡淡的说着,「那时正值赤练之乱后,我父皇身体已经每况愈下……那时候,皇叔突然携着小翊出现了。」
他与他们交代了让苍翊成为宫内侍卫,不要张扬其身分,也解释了坠谷后的事情——
他坠谷后侥倖坠入水中,勉强保住一命,但是失血过多,怕是撑不了多久,而那时,「那个人」救起了他。
那是当时焚日教眾的教主之子,他被对方捡回组织,教主见他战力不错,就让他留了下来。
那时的焚日还只是很普通的民间组织,教主宋九崇是个看起来很亲切的粗獷大叔,基于救命之恩,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他便开始帮些杂活,也把教主之子当成儿子在养。
而那时他完全没发现教主之子看着他时那眼里的情感,每每他嚷着復仇什么的,他也没有认真的当真,毕竟是童言无忌。
在一次前去东方布教的路途中,他在一群强盗手中救下了一名少女——那就是苍寧。
之后只要来到东方他都会去找那个姑娘,两人互相心许,甚至论及婚嫁。
他从没与苍寧坦承自己的皇子身份,他听说兄长已经顺利夺下王位,并将国家治理的极好之后,就不打算再回归皇籍了。
这样对他们双方都好。
而就在他以平民身份得到岳父岳母承认后,不久后便成了亲,苍寧也在之后怀上了他们的孩子。
就在那时,他接到了宋九崇的警讯。
说是,离开所在地,「他」找过去了。
他知道宋九崇一直对他极好,成亲的事也是他帮了一把,于是在与苍寧商量之后,决定暂时离开东方。
宋九崇交代不要透漏任何行踪,两人几乎是被认定为私奔的离开了苍家。
在月华阁好心的收留之下,两人在赤练住了下来。
而在那警告之后,宋九崇那边便没了音讯。
他很不放心,于是趁着一天偷偷的跑回焚日据点查看,才知道——宋九崇,死了。
而那个接续职责的人,看着他的来访,笑的灿烂。
他说:「哥哥,让我替你復仇吧。」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疯狂计画。
◆
策炎緋站在屋内,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几欲疯狂的笑容勾起。
「哥哥……你怎么总是这般孩子气呢?」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而后是疯狂、放肆的大笑。
「啊啊……」驀然停住笑声,策炎緋缓缓抚上了嘴角,「哥哥……你怎么不乖乖把故事听完呢?我都还没跟你好好的说完呢……」
教主的孩子,不是教主亲生的,而是一时好心捡回来养的义子。
教主对他很好,但是他对焚日的大家也都很好,对于当时被策家拋弃的弃子而言,他需要的是唯一对他好的存在。
然后就在那一天——你出现了。
对于孩子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旦认定了以后,就会永远跟随——这就是被东方称为邪道世家的,策家深根地固、血液中流传着的执着。
孩子决定了,他向自己下了誓言,他会为了他最特别的存在,做出一切。
为伤害他的人復仇、向夺走他的人復仇——
不会让任何人,取走他心中唯一的光明。
誓言是不会打破的,直到完成誓言的那日才会解除。
所以想让他打破誓言、妄想逃出他视线,甚至娶了妻子的哥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因此帮了哥哥成亲、还帮他逃离自己的义父,必须杀掉。
然后为了復仇……为了誓约……他以咒术一一的操纵住了教眾,收拢更多的势力,只为了完成那唯一的目的。
最初的念想是为何而起,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哥哥……就是因为你总是不配合,所以我才要一再的向你身边的人出手。」轻轻的按住胸口的位置,策炎緋轻叹出声:「啊啊……既然如此,我也腻了。」
接近哥哥的人,我现在就把他给摧毁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