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烈西那有些恼怒，又有些煞白的脸色。
    何酒也明白，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把秦烈西惹怒了。
    而秦烈西被何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明显的反抗，以及何酒那无法隐藏的厌恶的神情……
    其实在秦烈西无端的恼怒之下，更多的还是一份秦烈西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受伤感。
    秦烈西总觉得他的心脏无比强大……
    他能够花那么久的时间去隐忍去盘算，为了赢，为了夺得更多的东西。
    什么样的折磨与痛苦，他都忍下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流徒之首秦烈西有一颗比谁都硬的心。
    但是现在……有生以来作为流徒之首，作为怪物……秦烈西第一次有了伤心的感觉……
    而这份伤心，不是因为何酒的反抗，和谩骂而是因为何酒那不能掩饰的厌恶的表情。
    就算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
    秦烈西却能十分清楚的看在眼里。
    这个人……这个作为自己同类的人，他就算没有了作为人类时候的记忆……
    他还是这么讨厌自己，甚至就连伪装，他都装不下去……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秦烈西真的非常非常的愤怒。
    他甚至就想把何酒给撕碎了全部吞下去，让他彻底和自己合二为一……然后再也没法背离自己。
    可是最终，秦烈西却在暴怒之下再一次抓住了何酒的胳膊，仿佛报复一样的追吻着何酒的唇。
    尽管这一回何酒也拼命的躲，拼命的挣扎……
    甚至就在何酒手触及到尖锐的匕首，并且要刺入秦烈西的脖子时，秦烈西突然停下了他的动作……
    一滴滚烫的液体猝不及防的从秦烈西的眼眶中掉落，砸在了何酒的脸上。
    何酒喘息个不停心也狂跳不止，他几乎惊恐的仰望着表情扭曲的秦烈西……
    “……你……你怎么会……”
    第334章 【心生怜悯】
    何酒无法相信一个怪物会流泪，所以他也无法确定刚刚落在他脸上的到底是不是秦烈西的泪水。
    相处了如此之久的时间，就算何酒刻意的想要忽略秦烈西有时候人性化的举动……
    但是……
    事到如今，何酒也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对他很好很好的这个怪物秦烈西，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明白杀戮的怪物了。
    何酒望着还压制着自己的黑发流徒。
    直到这流徒自己也感觉到有什么说不上的心酸的感觉要把他吞噬一样。
    望着飞快从自己身上逃离的秦烈西，何酒花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朝着落荒而逃的那个流徒追去。
    直到他追到了人，何酒喘着气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来。
    是因为被秦烈西的泪惊呆了？
    还是因为他也开始对这个怪物产生了要命的怜悯？
    何酒不清楚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等秦烈西停在一个黑色的山崖上背对着何酒，要何酒快滚的时候。
    何酒居然破天荒的不仅没走还主动凑了上去。
    慢慢走到了秦烈西的身边，何酒还没来得及看见秦烈西脸上的表情，秦烈西就猛然别过了脑袋。
    “快滚，别逼我吃了你。”
    听起来挺唬人的声音，如果不是何酒被秦烈西宠惯了，恃宠生胆的话。
    听见秦烈西这话，说不定还真会见好就收。
    然而何酒没有听秦烈西的话，他一把将秦烈西的脸扳过来。
    看着这张本该凶神恶煞的脸还挂着泪痕，两个眼睛也红通通的像个兔子……
    何酒呆了……
    这一回是彻彻底底的呆住了。
    他觉得他有点后悔非要确认自己之前所看到的真相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对着这样一张脸比秦烈西还显得手足无措。
    “我真的没想到……会把你气哭……”
    何酒嘴里打了半天结说出来这么一句话，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秦烈西会哭？还是被自己给气哭的？
    这种事儿有发生的可能性吗？
    何酒原本那点危险的念头，还是在这不可能的现实面前慢慢浮出了心底。
    他真的很不喜欢秦烈西这个大怪物。
    可是也正因为秦烈西是个怪物，所以怪物的眼泪才会更加具有令人心软的冲击力。
    所以何酒自然而然的伸手逝去了秦烈西眼角的那点泪痕。
    当指尖的湿润化开，最后那点怪物是没有心的自我欺骗也彻底消失了。
    果然，就连韩九那样本该是特殊物质诞生的生物都能产生爱情。
    那么秦烈西这种本来就有自己意志的，有朝一日拥有感情不也是正常的吗？
    秦烈西看着何酒，由着何酒拭去自己眼角的湿润。
    何酒很意外秦烈西会落泪，秦烈西自己更是对自己的这个反应吃惊不已。
    但是也就是吃惊并没反感。
    他和何酒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总是平顺的。
    就算被何酒如此刁难，挑战也还是希望可以留下何酒。
    秦烈西的脑子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他此时的所有行为和往日的自己有多大的差别。
    但看着何酒眼中，总算对他有了些许不同。
    那原本蚀咬着内心的酸痛，也被轻轻拭去。
    两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身后就是万丈深谷。
    凌冽的风不断的从深谷中呼啸而上。
    秦烈西的黑色长袍，还有何酒的淡蓝色长袍在这样的风里翻飞如碟。
    “秦烈西……如果我说，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你肯不肯……为了你的朋友，放弃屠戮人类的选择。”
    这是何酒第一次，将自己的心底话说给秦烈西听。
    尽管这样的话说出口，会令狡诈的秦烈西有所警觉，也会进一步的让他自己暴露。
    但何酒在当下的形势里，却真的无法将秦烈西完全当做一个魔头来看了。
    人……
    都不会真的讨厌用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而何酒，也不是瞎子。
    就算他故意让自己忽视，可是人毕竟是敏感的。
    秦烈西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全心爱护。
    何酒这个经历了无数的人，总不会连这些也感觉不出来。
    他和秦烈西虚与委蛇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却当真是足够他悄悄将秦烈西那只本魔兽大军变成废牌。
    何酒和慕战的计策果然生效了。
    而这些算起来，实际上并没有多高杆的计策能够得以成功……
    有一大半，是因为秦烈西偏颇他的心。
    就那些在秦烈西手下拼命的属下而看，秦烈西绝对不是什么英明的主人。
    甚至还可以算的是残暴无度，徒有凶悍的顶尖怪物。
    可再何酒的角度……
    秦烈西，则更像一头渴望挣脱凶恶天性泥潭的可悲野兽。
    他不懂得怎么收敛自己的欲望，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
    何酒在境外度过的这段日子，渐渐开始了解到那些活在境外的流徒们……
    从小过的就是怎么样一种生活。
    不是他们所做的事不令人发指，而是在这些残忍举动的背后。
    更是历史遗留问题为他们早就的可悲宿命。
    论起真正的可怜来，至少他和麾最还有自己选择的能力。
    至少他们在当初险些死亡之前，都感受过什么是真正的美好。
    可秦烈西……
    却似乎真的没有过这种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