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怎么就回来了...
怎么就?李少怀不解,我今日无值班,早该回来了的,你不应该问为何这么晚吗?
哎呀,姑娘在西院,长泽县主来了。
长泽县主,李...赵瑾玥?
一时间解释不清的小柔急推着李少怀,姑爷,你快去吧,这个长泽县主好像对姑娘...
月初的月光黯淡,黑夜笼罩大地,夜晚的院内只有闪烁的烛光。
李少怀快步入了小院,院中烛火围绕下是两个女子在说话,元贞。从接连院子的长廊走下,离得越近她的脚步便越快。
匆匆来的人扰了雅兴,李瑾玥轻还是强迫着笑道:别来无恙,驸马。
半晌,李少怀才将视线从赵宛如身上移向她,回作揖道:见县主神色自若,应是已适应东京了。
是啊,这还要多谢驸马的救命之恩呢!
救命之恩...李少怀收回搭在赵宛如肩上的手朝她走近,躬身拱手道:引你入局,实情非得已,抱歉。
红色的公服袖子耀眼,李瑾玥只是轻笑着,旋即冷下脸走近,瞪眼道:你所谓的正,就是让无辜之人枉死来成全你吗?
面对质问,李少怀沉着呼吸没有回话。
这是忏悔还是什么,对于李瑾玥来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即便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况且杀了他
美人还会伤心,她松了一口气,算了,谁都有不得已,你又不是真正的圣人。李瑾玥侧头认真的注视打量着她。
烛火下的双眸发着星光。
这个举动让端坐的赵宛如当即沉下了脸色,你要做什么?
为什么我察觉不到你的内力?她覆手捏上了李少怀的肩膀,冷冷道:你对自己还真是狠啊。
仅是目光就让她所不满,又怎会任人得寸进尺,赵宛如从座上起身被她所注意,赵宛如不会武,反应与动作皆不如她,于是她拿捏着李少怀转向后退了几步转身,轻而易举,不免让她疑惑,武功真没了么,还是...
赵宛如的穷追不舍正中她的下怀,面对两个不会武的人,她戏弄有余,一掌推开手中的人,侧身过去将赵宛如发髻上的簪子取下。
火光下的影子动作极快,三人一台戏,以人为角,以地为台,以黑夜为帷幕,和风吹拂,是为伴奏,栀子灯内的火光摇摆不定,仿若场上紧张多变的气氛。
别动!
她将顺来的金簪抵在李少怀喉咙处。
微微凸起的喉咙骨上下滑动了一下,李少怀侧目看着她,心道:女子变脸,可真快!
此人做人做事毫无章法,让她们完全猜测不出她下一步的举动会是什么,连与她相处了几月的李少怀,此时眼神里都充满着失算。
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只有这个人才能让公主殿下失常啊。
你敢伤她,我定会亲自带兵踏平河西。赵宛如撑扶在石桌上失声颤道。
答应县主的事,我不会食言,怀知道县主不怕死,可倘若怀殒命于你手,河西恐永无安宁之日。
李瑾玥制住着她,凑近小声道:就这么怕死么?
与她对视不过片刻,李少怀将视线转回石桌旁的女子身上,原先凌厉的眼神也随之缓和了下来,说不怕死那是假的。
可我~微微闪动的眸子里映着暗沉的火光,更怕她伤心。
院外刮来一阵风,吹起女子身上的披帛,院外那株绕墙的树也被风吹的抖动。
李瑾玥很是不屑的瞅了她一眼,对着赵宛如道:要我放了她也可以,但是公主今晚得去我府上陪我。
李瑾玥的话让李少怀恼怒,可是话临说出口时,欲言又止,心中不解,难道这县主也好女色?
我不信你敢杀她,你也没有理由杀她!赵宛滚动着喉咙如笃定道。
冷冷的目光下,手心却攒出了汗。
哦?她戏虐的抓着李少怀,按着肩膀的手一路往下探,不由的心惊,这大宋男子的身段竟要比女子还好。
你...被人占了便宜的李少怀回过头,还不等她的话说出口就狠狠的挨了一掌,紧接着双腿一软,李瑾玥脚下用的力还不算大,但足已让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吃痛跪趴下。
意识到院里不对劲,云烟带着人进来了,姑娘?
哎哎哎,你们别过来呀。。。李少怀单膝跪在青砖上,连忙指着自己脖颈处的金簪,急切道:不然,我这儿小命可就没了。
公主?云烟只是撇了一眼,旋即问着赵宛如的意思。
退下!
李瑾玥的功力不弱,甚至是在她之上,云烟又看了一眼女子身下战战兢兢的驸马,可...
我叫你们退下!
她轻皱起眉,才刚入院,如今不得不又退出去。
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垂散披肩的秀发微拂,她不敢眨眼的盯着这个异域女子。
人都是为利益的,谁知道他,或者你,就能保证一切呢,赌注,当然要下两边了。
大宋的百姓除了在自家后宅内,皆要束发,除了道士中有一种发式为披肩的。
淡淡的火光下,她差点失了神,旋即镇定下来冷笑道:公主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单纯的草原女子,没有城府。
听到她的话,赵宛如深锁起眉头,你...
殿下好手段,连我们的牙帐都能安插人进来,可见比那什么指挥使要能耐得多。
你投靠他,是没有出路的。
那投靠你们就可行了?李瑾玥为之一笑,出路,都是要自己找的。
如此,赵宛如从容的脸色不再,若真如李瑾玥所言,她投靠了丁绍文,那么如今丁绍文最想做的事就是除了李少怀这个拦路虎。
我知道你的武功高强。
她只是淡漠一笑,动了动手中的簪子,金簪尖锐部分抵着的脖颈处渗出了鲜红。
赵婉如着急的上前跨了半步,放了她,我跟你走!
她侧抬起头,看着眼前目光急切的人,神情恍惚,李少怀见她分神便想一把躲过金簪。
但没有武功之人动作总是要迟缓一些的,才刚伸出手,脖颈处的金簪就抽离开,不知是她没注意,还是她故意的,金簪抽离的时候轻轻划过了她的脖颈,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红痕,这么不老实!
阿怀...
别过来!她用金簪指对着赵宛如,用另外一只手将李少怀完全制住,抽回手,膝盖曲压在李少怀的腰间将她的手一同锁住,如此,李少怀整个人都被按在了地上。
发丝飘浮,迈出半步的人僵持在原地,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攒着袖子,你别动她,要怎样我都应你。
李少怀眼里布满了血丝,被强按在地上的头用力挣脱着,你杀了我,与要了她,都是死罪...
李瑾玥将脚挪开,被她的眼神吓到,喂喂喂,你至于吗,我和你娘子都是女子,我还能轻薄她不成?说着说着,李瑾玥察觉到了她的几丝诡异。
这就是所谓的嫉妒与占有么,而且就刚刚这个人的表现来说,分明是十分怕死的吧,怕死,也不愿把娘子拱手相让,到底是爱,还是顾及着自己的颜面呢。
她选择了后者。
宋人男子最好面子,这点她是知道的,原先她最看不上丁绍文,如今觉得这李少怀也只是空有一副皮相,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
她将手松开,冷笑道:有武功时不曾见你使过,每日早晨打打拳?一整日中书总是不离手的,如今没了内力,还真是废。说罢,一掌推开。
娘腔着步伐的人扑倒在赵婉如身前,摇曳的烛火下,她看到了她呈黄的脖颈处有一抹黑,怒道:你就不怕我翻脸杀了你吗?
你杀不了我。李瑾玥勾嘴笑道:就算你能,你也不会杀我,你这么在乎他,而他的一切都要靠你,你若杀了我,失信当权者,这得失,如何算呢?
倒是我看走了眼,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将视线看回李少怀,冷冷道。
赵婉如冷漠的话逼退了她嘴角的笑,我不想与你为敌,看着李少怀似没了力气被人搀扶的模样,除了阴险狡诈与巧舌如簧,真是一点男儿的担当都没有,世上果真伪君子多。
今日不曾得逞,又扫了兴趣,是因为她不了解赵宛如的为人。
看着李瑾玥离开,李少怀应声栽倒在赵婉如怀中,惊慌道:阿怀,阿怀!
来人,来人!
闻讯赶来的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将驸马抬回了房中。
张则茂居住地较为远,先去附近的药铺...不行,让张则茂快些来!
唯。
一阵吩咐后,驸马府后院响起了马蹄声。
赵婉如关上门,焦急的走回榻前,这祸事,怎就接二连三的都在你身上,你叫我...
叫你如何?
榻上流血的人突然睁开眼坐起,还一脸的笑容?
你?赵婉如呆滞的看着她,你...
方才院中有人在窥探,而且这个人武功还不弱,至少轻功是上乘的。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我...李少怀梗塞住,转移话题道:长泽县主这个人多变,且疑心极重,她不会信任任何人,拉她入局,不过是反将了丁绍文一把。
你脖子上的...
李少怀摸了摸渗血的脖子,簪子刮了一下而已,无妨。
赵婉如走到镜台后面的柜子旁,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走回榻前在李少怀身旁坐下,看了一眼伤口,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冒冒失失,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下?
能不能不要受伤,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李少怀忙的点了点头,事出突然,我也不知道她今日...看着赵婉如担忧的神情,丁绍文敢下药,长泽县主今后更是不会偏向他的,只是我不知道她对你为何会...
若如你所想的那般,我倒是觉得挺好,难道这天下,就只许你拈花惹草,不许我...
李少怀侧回过头低垂下眼眸,语气也低了几分,当然,公主想要什么,都是应该的。当然,贵为公主的赵婉如想要什么人,她都是无法阻止的。
替她擦着伤口的人怔住,只不过是几句戏言而已,李少怀!
在。
可认得这个?
她将瓷瓶塞到李少怀的手中,李少怀颤了颤手指,望着,治外伤的药,景德二年春在濮阳州时我给你的。
微睁着眸子,感慨万千,已经过去了两年么。
感慨之下赵宛如更多的是心有余悸,这两年来,我无不时时刻刻提着心,因为我不知道,我靠近你,是不是在害你,让你入仕,是不是错的,是不是不应该。
我明明可以避开,明明可以选择不靠近,可当我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自私与执念就占据了我的全部。
殿下你...李少怀侧抬起头。
赵婉如收回手中的帕子,扑入她怀中,将头埋在胸口,紧紧抓着她的衣襟颤道:不要离开我。
李少怀柔和下眼神,覆手将她紧紧抱住,好。
永远。
永远!
夜风吹进院子,拂过树梢,树叶交叠一起摩挲,沙沙作响,跨出院子的异域女子,目光中衬着头顶栀子灯的烛光。
侧抬头看道楼阁的一角时,眸中的火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道微风吹来,小池的水面泛起涟漪,倒映的人影也随之摆动,确认了吗?
池中的鱼儿闻声逃窜。
是,属下亲眼所见,他的内力全无,武功尽废。
那就好办了!
第116章 镜里佳人傅粉忙
景德四年, 五月中旬太府寺下置杂卖场, 收京城及地方官府多余物资转卖,杂卖场设在大内,命典使周怀政为监官,主禁中贸易。
承旨奇才,竟想得此法,小底沾了您的光才有幸监察这大内的杂卖。
禁中规矩多, 平常人出入太过麻烦,唐之宫市, 以权谋私,官家向百姓掠夺, 以至民怨四起, 而这个,与大内外的市场相差无几, 顺应官家的廉政。
半月后,季夏。
旬休刚过就碰上了端午, 大宋官员的假期比较前朝要多上不少, 除固定每十日一休外,还有各种节日也会给官员放假,少则一日多则七日。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打在案上那盆开了花的春兰上。
昨夜处理事务到深夜的人回到府中倒床就睡下了, 如今日上三竿还未醒来。
赵婉如伸着手指,指尖从李少怀的额头轻轻往下划,鼻尖至唇。
若不是今日端午, 朝中给假一日,她又怎能这般惬意的欣赏她的睡颜。
指尖划下,停在胸口处勾起了她耳畔的鬓发,食指绕着长长的鬓发,随后被伸来的手握住,掌心温暖至极。
早。李少怀睁着慵懒的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大木头,不早了,太阳都出来了。
李少怀闭上眼往前挪了挪身子,将头埋进她的颈间,放纵着自己,今日好不容易放了一天假。
你忘了吗,今日是端午,大内设了宴,下午还有击鞠,到时候所有宗室中在京的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以及她们的驸马,都会去。
李少怀伸出脑袋,对视着她,对哦,端午了...
于是从坐起,今日我得空,可以替娘子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