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平无话可说。
    蔺寒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淡淡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自己说出来吧。”
    他们一僵，披着的人皮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撕下来，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丑恶自私的真面目，哪怕他们再不要脸，也没办法……
    在蔺寒川冷冽的目光下，他们两人浑身一抖，结结巴巴将所有往事如数说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屠济是从监狱中出来，可谁也不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罪，除了狱警，连监狱中的人也不知道，陆茂就曾经好奇过，老大犯了什么事被关了十年，他不信在监狱中保护自己的人会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如今得知真相，竟然是如此残酷的过往。
    陆茂眼睛红了，他一脚踹倒了那个男人：“艹，你知不知道，老大那时候才十八岁，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啊！操、你、妈……”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蔺寒川的声音：“说脏话，你午饭食物扣一半。”
    “……”所有脏话噎在喉咙里，陆茂恨恨又踹了那男人好几脚，但他才彻底消耗完异能，打人的动作都没那么有力，于是更气了。
    没人拦着他，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惊呆了。
    程寄舟小小声在心里吹了个口哨，他对蔺寒川被关十年没什么感觉，反而很好奇，蔺寒川什么时候会杀了这两个人。
    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蔺寒川，程寄舟还是上前一步，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却发现自己这个角度在最多只能拍到腰，于是退而求其次的拍了拍蔺寒川的腰，权当安慰。
    蔺寒川低头，以为小朋友不耐烦了，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的生死也与我无关。”
    末世来临，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折磨。
    “你……”容子平表情复杂，他有些纠结的开口，“他们是普通人，你不保护他们的话，他们怎么生活。”
    蔺寒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容子平。
    容子平也认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坏了，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孩子，在末世里也没有觉醒异能，没有自保能力，如果真的放任不管，很快就会比丧尸吞噬。
    在他看来，他已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失去了家庭、孩子，现在的他们一无所有，已经足够赎罪了。
    “好歹是两条人命。”容子平努力劝说，他知道自己如今在蔺寒川面前没什么话语权，可他是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消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他们污蔑哥哥的事情呢？”程寄舟问。
    “……那时候他们还小，才十几岁，被人蛊惑也是正常的。”容子平低声说道，“幕后凶手才应该是最坏的那个人，才是你应该去报复的人，而不是作为棋子的他们。”
    程寄舟叹为观止，他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可哥哥那时候也才十几岁。”
    容子平没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容子平就求屠济帮忙救人，替队伍中的人要来一些食物或者用品，大家都是被救下的普通人，无形中成为了一个整体，与监狱中出来的人隐隐相对。
    但昨天容子平失去了在队伍中的特权后，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容子平的‘善良’，都是从其他人那里拉过来的，他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今天，在明知道事情缘由的情况下，他还劝受害者大度，不要计较。
    众人默默远离了容子平，生怕劈雷的时候劈到自己。
    陆茂气得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要不是顾忌着在场有小孩子在，不能说脏话，他已经问候了容子平的十八代祖宗：“容子平，老大哪里对不起你，他救了你的命，给你穿最好的吃最好的，都末世了还给你条件每天洗漱，你看我们所有人，哪个有你那么干净整洁。”
    “你这颗心是冰做的，老大都能给捂化了，结果你是铁石心肠，老大对你再好，都是喂了狗。”
    蔺寒川抬抬手，在陆茂安静后，他看着容子平，缓缓说道：“你说幕后黑手才是最可恨的，对吗？”
    容子平被骂的脸上黑一阵红一阵，听到这话有些奇怪，只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打动，不再追究，于是表情略微好看了些，矜持的点头：“没错，幕后黑手才是最可恨的，你该找幕后黑手。”
    蔺寒川轻描淡写道：“那件事是你大哥做的，幕后黑手是容家，他们收买了这两个人，让我替你大哥顶了罪。”
    这句话出来，容子平脸上一片空白，其他人也惊呆了。
    第093章 末世重生后和渣攻he了
    “不、不可能！”容子平根本不信, 认为蔺寒川是在羞辱自己，“你在胡说八道！”
    蔺寒川静静的看着他，冷漠得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种目光下, 容子平所有的小心思好像都无所遁形,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大哥不是那种人！”
    “到帝都后, 去容家问一问就知道了。”蔺寒川没有戳穿容子平的自欺欺人，他只是淡淡说道。
    去到帝都后, 蔺寒川就会让容家将欠原主的东西都还回来，十年的青春、十年的牢狱之灾、十年的污名……
    众人一不小心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大家看容子平的眼神越发不对。
    容子平一看就是什么世家贵族的少爷, 一副天真骄纵的模样, 即使在末世中，也被保护得和末世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平日里大家喜欢他的善良, 也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末世前的模样，便格外喜欢他。
    当他给那对污蔑了一个少年的夫妻求情时，众人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谁都曾经年少过，谁家里都曾有小孩子, 一个刚刚成年、才高考过后的少年就被污蔑进了监狱，任凭是谁都会心生怜悯, 并对始作俑者愤怒不已。
    可是容子平看到恶人求饶的模样就心软求情, 甚至还让受害者原谅……这真的是善良吗？还是只是‘你弱你有理’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和怜悯？
    没有人知道, 但大家都一致的远离了容子平。
    这种会劝受害者大度的人, 不可深交。
    容子平发现，他在队伍中的境遇越发艰难, 以前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可现在他的所有用品都和普通人一样, 不说异能者，连出去收集物资的普通人都比不上；更让他难堪的是，以前他曾经帮助的人都疏远了他。
    那些人像是生怕惹上什么脏东西一样，不和他说话交流，不和他同一个位置吃饭，与以前热情洋溢的样子截然不同。
    容子平心里很难受，但他失去了屠济的保护，作为普通人，他也没有了价值，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
    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人类的虚伪和多变，以前他有队伍首领当靠山，人人都来讨好他，现在他失去了倚靠，人人都漠视他。
    容子平咬着牙，这种时候他更加昂起了头，等回到帝都，这些眼界狭小、只会趋炎附势的市井小人肯定会后悔不已，又会一拥而上的讨好他，到时候他看都不会看这些人一眼，让他们后悔去吧！
    程寄舟吃着蔺寒川专门给他带回来的棒棒糖，他观察着容子平的神色，感觉十分有趣：“你以前喜欢他吗？”
    正在查看地图的蔺寒川动作一顿，眉心微皱，略有些嫌弃：“不喜欢。”
    “听他们说，你以前对他百依百顺。”程寄舟嘴里含着棒棒糖，含混不清的说道。
    蔺寒川语塞，他看向程寄舟，没有敷衍过去，反而说道：“人的感情很复杂多变，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
    就如同程寄舟觉得容子平有趣，蔺寒川也觉得程寄舟有趣，这个少年老成的小朋友很多时候说的话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偏偏话中又会带着某种符合他年龄的天真。
    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教出来这种孩子的。蔺寒川想。
    “人类的感情真麻烦。”程寄舟嘎嘣几声咬碎棒棒糖，脸上嫌弃中隐约混合着得意，“我就没有这种烦恼。”
    程寄舟是无情感型人格障碍者，聪明理智，却感情淡漠，很难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唯一让他有些许情感波动的，只有他的妈妈。
    “你以后长大了就会遇到喜欢的人，那时候你就会知道。”蔺寒川想到他喜欢的那个人，周身的气氛缓和不少，“爱上对的人，感情是很美好的事情。”
    当然，若是像他以前那些世界的原主，爱上不对的人，便是一场劫难。但蔺寒川看着小小的程寄舟，没有将这句话告诉给小朋友。
    “你以前有喜欢的人？那是什么样的人？”程寄舟凑上前，问，“长得好看吗？有我好看吗？是不是很聪明？”
    一连串问下来，将蔺寒川逗笑了，他摸了摸程寄舟的小脑袋瓜：“以后你就知道了。”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万里霜会跟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在某一个角落等他，那以后总能见面……蔺寒川目光落在地图上，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
    茫茫人海中，就算容貌不同，他也总能认出他喜欢的人。
    程寄舟看着蔺寒川温柔的目光，突然感觉心里不太舒服，他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蔺寒川身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舟舟小宝贝，怎么气鼓鼓的呀，是不是那个大坏人惹你生气了？”陆茂见缝插针，趁机诱拐小朋友，“哥哥也有糖，和哥哥去玩一会儿吧，不理这个大坏人了。”
    程寄舟面无表情的回头：“你觉不觉得你的声音十分刻意做作？”
    试图哄小朋友陆茂心碎了，他哭唧唧道：“你们小朋友不就吃这一套吗。”
    “不，小朋友不吃，是你们大人非要认为小朋友吃这一套，小朋友在故意哄你们罢了。”程寄舟一针见血，直接道。
    陆茂：“……”
    彻底心碎了，现在的小孩子这么回事啊！他精神恍惚的飘到魏峥身边，语气飘忽：“警|察叔叔，我居然被一个小朋友骂了……”
    看着小朋友怼其他人是很爽，但是轮到自己，就很让人不开心了啊啊啊啊。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蔺寒川下午没有去镇上，而是带着手下们去乡村的田野上，将田间残存的菜都收了。
    由于中午吃饭的时候严格按照贡献分配，出去收集物资的人食物最多，除了小孩和伤员，没有贡献的人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面包，根本吃不饱。
    所以下午的时候，出去收集物资的更多了，除了几个格外胆小和固执的人，基本都带着从村民民房中翻出来的农具跟着蔺寒川一行人去挖菜了。
    田间的菜基本已经被收走，很多地方连根茎都没有留下，众人在地里仔细翻捡，走遍了整个村子的田地，才搜刮出一后备箱的菜，还没过年时候回老家时父母让带回去的多。
    但总算有了新鲜食物，蔺寒川也不吝惜，当晚就将这些菜全部炒了，还邀请了住在隔壁的冯宽等人来一起聚餐。
    夜凉如水，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了炎热的感觉，四周黑暗的草丛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虫鸣，天空吝啬的只露出了几颗星星。
    蔺寒川抬头看着头顶稀稀疏疏的星星，眼神柔和。
    程寄舟坐在他旁边，看到他的眼神像是怀念什么，又像是在温柔的期待什么，他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饭，突然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蔺寒川从回忆中抽身，就看到身旁的小朋友一口一个辣椒，成年人都忍受不了的辣度，他却吃的面不改色：“你吃这么多辣椒，不辣吗。”
    “不辣啊。”程寄舟满脸无辜，白生生的小脸没有一颗汗水。
    “不觉得辣也少吃点。”蔺寒川将程寄舟面前的辣菜换走，换成了小孩子会喜欢的酸甜口味的菜。
    他换菜的时候，略略靠近了程寄舟，二人距离骤然拉近，程寄舟抽了抽鼻尖，那股浓郁的香味让他舔了舔嘴唇。
    以前的程寄舟就不注重口腹之欲，所以被注射病毒后，他的味觉、嗅觉都大为削弱，无法品尝食物的味道，他也不觉得遗憾。
    可是闻着身旁人身上的香味，程寄舟突然觉得，这二十多来前所未有的饥饿。
    要不然……我就咬一口吧，反正咬一口也不会死，只是变成丧尸而已。程寄舟眼中红光闪烁。
    换好菜以后，蔺寒川又起身去给程寄舟拿了一瓶牛奶，放在他面前：“喝点牛奶。”
    正为香气突然远离而感到不快的程寄舟一愣，然后乖乖的喝起了牛奶。
    “这是你儿子？”冯宽饶有兴致的看着蔺寒川一个冷面酷男当奶爸，话说出口后，他才突然想起来，这人在监狱呆了十年，怎么可能有混血儿小孩。
    “路上救下的。”蔺寒川看着程寄舟乖乖吃面前的菜，才收回目光，说道。
    冯宽哈哈笑了两声，拍着蔺寒川肩膀：“你倒是好心。”
    他发誓，他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夸人，但漂亮的混血儿小朋友似乎不太满意这句话：“不好心的话，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陆茂也笑了，颇有些自豪和与有荣焉：“在场的人，哪一个没被我大哥救过。”
    最早监狱中跟着出来的人、后来路上救下的人、还有冯宽等一行军人……每一个人，无不是他大哥救下来的，陆茂自己也不例外。
    “你这么好的人，在监狱十年……可惜了。”冯宽叹了口气，有一些人的善良只是嘴巴上说几句话话，有一些人的善良是做了许多事但什么也不说，偏偏大多数人都会被说话好听的人迷惑，而忽略了真正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