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存偏了偏头，头发上落下圆滚滚的血珠，浸入地毯中，他身上还残余着没有卸下的杀气，却笑了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你不怕我。”裴存陈诉道，他也没想要蔺寒川的解释或回答，莫名其妙丢下这几个字之后，当真如蔺寒川建议的那样，去洗澡了。
留下蔺寒川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蔺寒川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明明裴存的容貌已经被鲜血糊得看不清五官，可他觉得，那是他见过的，裴存最生动美丽的模样。
好像一只警惕心极强，从不肯在外人面前吃东西的狐狸，终于露出了自己牙齿，撕咬食物，将血液涂了满脸，像是要吓走其他人，又像是想要别人帮他擦擦脸。
野性勃勃，不受拘束，生命力强悍到宛如一株野草，无论野火怎么燎原，春风一吹，他就又能从地底下挣扎着冒出来。
那片轻飘飘的树叶在水面上荡开，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却不是风动。
之后，二人好像突破了什么看不见的界限，关系骤然亲密了许多，蔺寒川在得知银狐只是代号，他其实没有正式的名字之后，特意给他取了个名字。
裴存。
裴，是他师父的姓氏；存，存在的存。
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存在于……某个人的心里。
但回国后没多久，蔺寒川就遭遇了车祸。
蔺寒川缓缓睁开眼睛，心里似乎还残留着树叶飘荡的酸痒，而那个记忆中的人就站在他身旁，依旧是看似闲散的姿态。
“裴存。”蔺寒川唤道。
裴存正看着007给他转播的监控，随口应了一声。
“裴存。”
“嗯？”
“裴存。”
被连续唤了三次，裴存疑惑的转头：“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蔺寒川揽进了怀中。
身体下意识的僵硬了一瞬，很快又软化下来，裴存下巴放在蔺寒川的肩膀上，声音带笑：“怎么突然抱我？你不会突然发现，你爱上我了吧？”
“我想起来了。”
裴存表情空白了几秒，而后，他将脸埋进了蔺寒川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哦。”
当初，蔺寒川被成丁辰推入车轮之下后，原本只是来这个世界做任务的裴存想尽办法，甚至停滞了时间，都没有办法复活蔺寒川。
最后，还是他的系统007看不下去，去找到了自己的好基友001，让001绑定了蔺寒川，才让蔺寒川获得了一个重生的机会。
007是炮灰扮演系统，只需要扮演炮灰，就能获得能量，简单轻松，但积分也很低。
因为世界千千万，所有小说世界都按照既定的剧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每个世界都有‘主角’，他们是‘气运之子’，是天道的宠儿，也是世界的核心，拥有能量最多的角色人物。
越是边缘的炮灰，能量越少，扮演的积分也就越少，但相对的，也更安全。
因为主角们拥有天道全部的注意力，稍有不慎，就会被小世界的天道察觉到异样，轻则将宿主逐出小世界，重则危及生命。
而只能附身主角做任务的001，自然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宿主，所以从诞生以来，都没有过任何宿主。
在007的撮合下，系统001绑定了宿主蔺寒川。
【宿主您好，我是渣男系统001。】
【因为你冷漠霸道不近人情，从少年到现在拒绝了无数人的告白，踩碎了一地芳心，被系统评定为渣男，你需要在小说中扮演渣攻完成剧情……】
【您在现实中已经死亡，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复活，请问是否选择与系统绑定？】
【……同意绑定。】
第172章 在快穿世界中渣过的主角都黑化了
蔺寒川感觉到, 胸前隐隐有湿意渗透了衣服，湿漉漉的一路渗透进他的心里。
裴存性格偏激冷硬，又什么都不放在眼中, 行事作风向来随心所欲, 无所顾忌——据蔺寒川的观察, 裴存甚至不太在意自己的死活。
随随便便的活着，死了也无所谓。
敷衍。
随意。
曾经, 蔺寒川被成丁辰害死的时候，裴存没有落泪过，他就像一个失去了玩具的孩童, 想要找回玩具罢了；后来, 裴存自己死亡的时候，他也没有落泪。
当初，蔺寒川被渣男系统001绑定之后, 裴存紧跟着他就进入了小世界中。
蔺寒川在小世界里扮演渣男，裴存则在小世界里扮演炮灰。
只是……新生的小世界剧情有太多的不合理，蔺寒川身为三观正常，心智健全的成年人, 很难按照001所说的一样，去追妻火葬场。
而裴存扮演的炮灰, 每每都被蔺寒川一手捧成了主角。
这期间, 蔺寒川也隐隐发现了小世界的不合理性, 他发现, 只要让主角的行为大幅度偏离剧情，小世界就会隐隐的‘活’过来。
小世界不仅仅只是机械的小说, 他们更是新生的世界, 主角或炮灰们, 也不仅仅是没有灵魂的npc，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尽力让主角偏离了剧情后，蔺寒川果不其然的获得了为数不少的能量。
几个世界后，蔺寒川复活了，他和裴存一起回到了现实世界，揪出了藏在成丁辰身上的那个系统——但这个系统不像001和007。
001和007，只是扮演角色走剧情，并不影响小世界的完整性和成长，反而能够促进小世界的完善。
但有些系统，却是想方设法的从小世界中攫取能量，甚至会设计让主角死亡，将主角的气运搜刮得一滴不剩，没有了主角的新生小世界，最后会枯萎荒芜，化为尘埃彻底消散。
那个系统用这种办法引诱主角身边的人，杀了好几个主角，毁掉了好几个小世界。
对方蕴藏的能量远远大于001和007，最后裴存将那个系统引诱到自己的体内，让007自爆，才解决了那个系统。
回忆到这里，蔺寒川抱住裴存的手更加用力。
裴存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最后却让007自爆，与那个系统同归于尽……就像银狐，变成了裴存，一颗空荡荡的心里，也装了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他甘愿从杀手，变成保镖，也甘愿守护一个世界，哪怕粉身碎骨。
而蔺寒川，被一个人从无垠的荒野拽了出来，那个人自己却消失了，只留下他，万念俱灰。
好在，001想到了一个办法，007自爆后，它搜集的能量也回到了那些原本的世界，将它和裴存的灵魂碎片也带了回去。
只要蔺寒川再次回到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世界，收集那些灵魂碎片，就能让裴存和007回来。
只是……他们已经进入一次小世界，如果再次进入，恐怕会立刻被世界意识发现不对劲，把他们丢出去。
最后，蔺寒川铤而走险，他让001封锁了自己的所有记忆，把时间线倒回到了最初被成丁辰推入车轮下的时候……而001也被封锁了所有记忆。
一无所知的蔺寒川和001，重新回到了他和裴存共同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合约情人离开后霸总后悔了》。
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裴存，不记得007，不记得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不记得他们曾生死相许过，不记得他们身上背负着裴存和007的两个灵魂。
一旦有丝毫差错，如今的裴存，还能站在这里，被他拥在怀中吗？
蔺寒川做过许多重大决定，从未后悔过，如今心里却生出浓浓的后怕和庆幸，他缓缓亲了亲林裴存的头顶，又亲了亲，眼眶第一次泛红：“我回来了。”
裴存在蔺寒川的胸口蹭了蹭，抬起头的时候，依旧是笑着的模样，眼中隐隐带着水泽，透出些许难得的脆弱易碎：“你亲我头发干嘛，亲我啊。”
不仅仅只有蔺寒川在后怕，裴存又何尝不是？
他是被驯化了的小狐狸，感受过温暖之后，离开了小王子，再回到自己空无一人的荒芜星球上，他该有多绝望？
二人久久的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和爱意。
爱是占有，是嫉妒，是自卑，是懦弱敏感和恶毒自私，是在地底下不能见光的丑陋根茎；爱是隐忍，是付出，是勇敢，是希望对方过得更好，是沐浴在阳光里璀璨明艳的鲜花。
有人爱光鲜亮丽的花朵，却不能接受对方丑陋的根茎；也有人认为只有偏执自私才是爱，所有宽容温和都是不够爱。
但其实爱是交错纠缠的并蒂莲，既丑陋，又美丽。
【当初，川川决定封存记忆去寻找把你的宿主，成功概率有多大？】两只系统团子被关在门外，它们挤挤挨挨的蹲在门前，说着小话。
007颜色变成了淡淡的橘黄色，展示出它的心情其实很不错：【低于1%。】
001感叹一声，靠在007身上，两只火柴棍的腿一晃一晃，滑稽又可爱：【如果在小世界停留的时间太久，裴存的灵魂就会彻底消失，川川自己也会迷失在小世界中，永远也找不回记忆了。】
【你不是在催他尽快离开吗。】说到这里，007推了推001，【你是不是保留了一点记忆？】
001语塞，嗫嚅着说道：【我只是加了个小小的、小小的任务提醒而已。】
007批评道：【万一被世界意识察觉到了你们是外来者，把你们丢出去都是轻的，把你们当病毒处理了怎么办，你太不理智了。】
要不是担心你真的死掉，我才不会做这种傻事！001哼了一声，咕噜噜的滚到角落里，不搭理007了。
007想了想，沉稳的飘过去：【最后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007是个很合格的系统，从不多言多嘴，理智，冰冷，它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同为系统，001怎么就像人类一样，感情那么丰富？
但007并不讨厌，只是觉得有趣。
第二天，蔺寒川醒来，他看着躺在身旁的裴存，眼神温柔，半天挪不开视线。
以裴存对外界的敏锐度，被人目光灼热的看了这么久，他不该毫无反应，但昨夜的二人久别重逢，情|动之下不免有些战|况|激|烈。
蔺寒川是非常合格的小说主角，无论是体力，还是身体素质，还是某些其他方面，都是顶尖的，连裴存这个武力值爆表的雇佣兵都有些受不住。
经过一夜暴风雨的洗礼，身旁还有自己全身心信赖的人，裴存睡得极为香甜，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小心翼翼的从床|上起身，蔺寒川替裴存掖好被子，刚打开房间门，门外一个圆球球就咕噜噜的滚了进来。
蔺寒川：“……”
001：【川川！】
001雀跃的扑倒蔺寒川身上，用力的蹭了蹭，它和蔺寒川共同经历了许多个世界，见证了他和裴存之间的感情发展，对他们两个都感情不浅。
这会儿见两个人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001真心实意的替他们开心。
【谢谢你，001。】蔺寒川任由001蹲在自己头顶，又看向飘在空中的007，【007，欢迎回来。】
007上下飞了飞，别别扭扭的回答：【不用谢。】语气生硬，只是颜色已经变成了浅淡的粉色。
就在气氛温馨和睦的时候，一直监控着束双玉的屏幕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束双玉瞳孔紧缩，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丝毫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