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听见她在问这酒店怎么走,韩铭抬手看了看腕表,手里还搭了件薄薄的外套,仿佛这寒冷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似的:
    沈老师要去长青酒店?正好我打算去那附近逛逛,不如顺路?
    说是顺路,其实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带着沈棠办入住手续,
    沈棠倏然受到这么个待遇,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对方拍的那部网剧红火的时候,有些后辈跟她聊天的时候提过几句,说是韩铭这人面上看去确实有三分绅士风度,只是,人好像是风流了点。
    虽然之前两人并没什么交情,但现在进了同一个节目组,接下来都有挺长的一段相处时间,聊聊天也有利于增进了解。
    不是私下里约出去见面,狗仔们对于传播八卦也是有心无力,若是放在往常,沈棠肯定无可无不可地答应。
    但是想到兜里揣着的小纸人,以及那个在自己离了家之后,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谢曜灵,沈棠竟然觉得哪怕是跟对方打个电话斗两句嘴,好像也显得要有趣的多。
    我刚坐了飞机,又转机过来,这会儿有点晕车,路上怕自己脸色不大好,就不跟你顺路了,免得影响你逛街的心情。
    韩铭却微微一笑,放在其他人身上显得老实憨厚,甚至偏向于刻板老土的黑框眼镜,放在他身上,竟然还让观者容易对他产生几分亲近和信任的感觉。
    沈老师是晕车吗?他如此问道。
    沈棠笑了笑没说话,不置可否,让小花跟上,之前已经去跟节目组导演见过了,也大致得了叮嘱,甚至拿了这一季的台本,只剩下回去琢磨流程这个选项了。
    小花也礼数周全地跟韩铭说了再见,然后紧跟着沈棠离开。
    两人走后,韩铭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看着沈棠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这人好像,不认识他了啊。
    来参加第三季节目的明星们渐渐来齐,各个拿到台本之后都有点茫然,而沈棠在酒店看了一晚上的台本,第二天就跟谢曜灵从这个问题入手聊起来了。
    他们上哪儿找来的这个学校?我记得这时候应该还是上学期间啊。沈棠翻动着手里的台本,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边通过小纸人羞羞和谢曜灵通话,她一边搜起了关于台本上这所学校的事情
    樟县一中。
    最常见的搜索引擎上倒是没显示出什么资料,然而在贴吧上,却有关于这个学校的一些传闻:
    哪个学校没死过人哦?我们这的一中照样有人跳过楼呢,那些恐怖的故事不都是从这些里面来的。
    在樟县一中贴吧内,一篇关于搜集学校恐怖故事的帖子中,出现了这么一行话。
    沈棠跳过了那些诸如学校建在坟头上、学校里的楼梯在凌晨的时候会单数变双数等等的恐怖故事,往下拉的时候一次看到了这行。
    很巧,她们这一次的台本故事大纲,跟这条的内容倒是差不多,十个人里头有个角色会跳楼,让大家寻找她的死因。
    樟县一中只是个普通的初中而已,当地也没有什么特别著名的高中,整体的教学质量属于本省拖后腿级别,学生们也是能混则混,为了学习压力而跳楼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现在已经放寒假了。谢曜灵的声音清晰从对面那头传来,跟通过电话传来的稍有些变化的失真声音不同,把小纸人当媒介之后,对方的嗓音和面对面聊天完全没有不同。
    就好像她真的来到了沈棠身边似的。
    沈棠听见她的提醒,后知后觉地噢了一声,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尬笑道:所以导演还真打算让我们进学校拍啊?
    她总觉得自己来时的预言成了真,这导演组好像要跟他们玩一次心跳。
    甚至里面很多林林总总的设计,比如让明星们都换上校服之类的设定,让沈棠呵呵一声,对谢曜灵说道:
    我听见了血液冻结的声音。
    离死不远了。
    谢曜灵正在家里喝茶,一边听沈棠跟她说那学校的事情,另一边耳朵里塞了个蓝牙耳机,正在听昭华跟她汇报自己写的事故总结。
    也许是沈棠的声音太过清晰,也传达到了耳机里,让昭华将事件大略听了个差不离,加快语速做完汇报,对谢曜灵说道:
    老大,你们在聊樟县一中啊,那地方我有点印象。
    谢曜灵本来没打算给她留八卦时间,但听见她的话之后,便打消了挂断电话的动作,沉默着示意她继续。
    前两年隔壁二部有个小朋友跟我关系还不错,后来觉得咱这压力太大,申请调回老家樟县那边,一直在小派出所里待着,他负责过这个案子,说情况还挺复杂。
    后期调查里说,那小姑娘不是自己想死的,好像是跟同学有了什么矛盾,可是跳楼情况复杂,伤痕鉴定难以判断自杀或者他杀,半天都没得出什么结论。
    在学校里做排查的时候,工作又进行不下去,樟县虽然之前地方穷,但是人都到邻县去挖金矿了那边不是前两年有个大矿申报了国家之后进行开采吗,不说回来各个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但有点家底都是真的。
    小地方动不动沾亲带故的,那小姑娘家里又只有个老人,不知道该怎么追究这个事情,所以干脆就算了,以自杀结案了。
    后半程,谢曜灵将手机的声音开了外放,所以沈棠这边也能够听见那内容。
    摩挲着手头的剧本,沈棠心中动了动,好似已经有了想法。
    谢曜灵听完,应了一声:知道了。
    昭华嘿笑两声,对谢曜灵说道:老大,沈小姐要去参加《荒野明星》吗?最近就这综艺是加了灵异元素的。
    谢曜灵不置可否,任她去猜。
    却不料昭华又补了一句:那你得让沈小姐小心点了,前两季参加这节目的大明星这一季都不参加了,说这节目有点邪门,还是躲远点比较好,所以第三季才请的都是年轻点的小明星,但看这剧本怎么演了。
    昭华说完,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哎不过我说这个好像有点多余,毕竟有你在,哪个小鬼敢在你面前嚣张啊?
    谢曜灵知道她再扯,这通电话就要没完没了了,当即将刚才报告里的问题指出,让她把几个部分改动一下,就能直接交到总部那里。
    昭华讷讷地应了一声,刚才聊灵异事件的热情已经消磨殆尽,语气里满是对工作的无奈和疲惫。
    仿佛那报告真是她写的似的。
    谢曜灵看破不说破,也不对她和秦稹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工作模式多加置喙,将电话给挂了。
    继而才对沈棠说道:如果你现在还没开始拍摄,时间又充裕的话,不妨去增加些对事情的了解,到时候真出现紧急情况,也好知道怎么应对。
    沈棠也有这个打算,只是现在听谢曜灵说的话,她往沙发上一靠,把台本往脸上一盖,声音再出口就被掩得有些发闷:
    别人出名要钱,我出名要命啊。
    像是之前的《女帝秘史》,眼看着是一部由蒋导出品的高质量作品,然而偏偏摊上女主角云想容的事情爆发,开拍之初,沈棠就被那条项链给吓得欲仙欲死的。
    这会儿赶上个国民热门综艺,明明只是按照剧本来演的灵异故事,吓吓观众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给她来个场景重现,还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这是不怕人来,就怕人不来是吗?
    沈棠觉得按照这趋势下去,自己不火成国民爱豆都对不起这条时时刻刻被吊在悬崖边摇晃的命。
    谢曜灵听见她的话,心里也跟着出现几分不忍:别乱说。
    然而思索更多的却是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自打天桥边照面的时候,她就观过沈棠的气,后来回去又仔细地把她的生辰八字和流年运势对照过,知道她前面离开谢家之后的十年,一直都过的很不错。
    除了家事不顺以外,基本再没有别的烦恼,跟这些邪门、脏污的东西更是边都挨不着。
    可自打进了今年,就这样接二连三地遇上事儿。
    想到这里,谢曜灵抬手摸到自己眉眼边的白绸边角,忍不住回忆起了之前蓬莱客会所的那桩案子。
    一次两次,也许能称之为意外。
    但这样小几率的事件接二连三地撞到一起,结论如何,一目了然。
    她又想起王夭夭出现时说过的那句话:别人不知道你,以为你天赋异禀
    那人,也许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底细。
    所以,会知道自己给沈棠的眼睛不简单,也一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之前这宝贝的光还被匣盒紧紧盖上,宝物在沈棠那里仅仅充当了最简单的眼睛,那么现在,这盒子的锁已经被击坏了。
    珠光外泄。
    吸引得不知道什么邪魔外道都暗生觊觎。
    前些时日沈棠在身边时,出现在谢曜灵脑海里的画面又一次被翻了上来,让她明白此刻弄清自己来历,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想到这里,谢曜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径直往门外走去。
    小纸人们一个接一个,排长龙似的跟在她的后头,又动作轻快地扒拉上她的裤脚,沿着顺滑的布料而上,整整齐齐地挨个溜进她的裤袋里,半点端倪都不现。
    另一边。
    沈棠听了谢曜灵的话,眼中露出稍许的笑意,将台本从自己的脸上掀下来,对房间里的助理喊道:花儿。
    小花之前听见她和谢曜灵疑似在打电话的声音,就很识趣地往房间里走了,然后躺在床上思考了半分钟
    为什么自己要表现出这种仿佛给情侣们留出单独空间的样子?
    不知道,大概是她们俩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场太强了。
    哎,棠棠怎么了?她刚得出结论,正在刷着手机上的消息,还在帮忙跟进《女帝秘史》剧组的事情,就听见沈棠这声呼唤。
    我出门一趟,去一中附近转一转。这个县城很小,属于那种骑着摩托车,二十分钟就能绕满一圈的类型。
    《荒野明星》剧组所在的酒店在县城最繁华,高楼集中的正中央,和那个学校之间也不过是隔了十分钟的脚程罢了。
    小花不明白她哪来的闲情逸致,但是想到之前沈棠给自己留过的敬业印象,不由对她生出几分佩服。
    她以为沈棠是想在学校周围走走,说不定能回顾当初学生时代的感觉,在综艺节目里找回点当学生的快乐
    等等,哪里不对。
    小花已经换好鞋走到门口了,脑子里却忽然一打突。
    这又不是拍戏,顶多换上校服算是让观众对场景有个代入感,这十个明星最重要的还是本性出演,校服只算个道具罢了。
    既然不是让这十个明星扮演学生,为什么棠棠要去学校那边?
    她疑惑地想知道沈棠的想法,抬头时却只能见到她离开的背影,只好紧赶慢赶地快步跟上:等等我,棠棠你慢点。
    不等,网上说一中附近那家手工米粉特别好吃,听说只有中午饭点才供应,晚了就没了。沈棠的话从前面抛来。
    小花:
    对不起,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半小时后。
    沈棠戴着墨镜,哼着歌儿出现在了一家招婆米粉店里,明明身上是件浅灰色的毛呢大衣,非但没有暗淡她的颜色,反倒塑得她妆容更加艳丽。
    就好像将光亮都带进了这家店里似的。
    周围在边玩手机边吃米粉的客人们,不经意地一抬头,仿佛看到了一道亮光照耀进了自己生命的那道裂缝里。
    瞬间就体验到了蓬荜生辉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做米粉的是个手工还不错的老奶奶,如今已经年迈,手脚越发不利索,尽管每天早早起来准备食材,但中午也至多能供应三四十份米粉,再多的就做不了了。
    在小花匆忙从包里左手摸出湿巾、右手握着干纸巾,想帮沈棠把桌面椅子上的油污擦一擦的时候,沈棠却抬手对她比了个打住的动作,面色不改地在一桌人离开之后,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
    因为店里只有老奶奶一个人在忙碌,所以沈棠也没好意思催人来收桌子,小花左右看了看,食客们都对这场景习以为常,前面还有一桌的中年男人看她们俩不像是本地人,提醒了一句:
    将上一桌的碗筷收了,放在那边的台面上就好,阿婆年纪大了,手脚快不了,你们要吃米粉的话可能得等等。
    明明是在和小花说话,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到沈棠的面上,目光里有些犹豫,好像想问她是不是来这里录节目的明星,又碍于沈棠的模样太过令人惊艳,无形中让他搭话的勇气都矮了几分。
    小花脆声应了,还对他道了句谢,将上一桌的碗筷放到那边出米粉的台子上,正在煮着粉的老奶奶抬头对她笑了笑,开口问她:
    小姑娘要吃什么粉啊?
    小花点了个排骨的,又点了个最简单的猪杂粉,刚想回位置上等,听见那老奶奶又问了一句:小姑娘想好了吗?
    小花愣了一下。
    继而明白过来,这老奶奶的耳朵可能已经不大好了,于是将声音提高了,但语速却很慢,甚至还想加上手势地去比划:
    排骨的,还有猪杂的,一共两份!她比出两根手指,对阿婆说道。
    那阿婆看了看她,好像明白过来一样,又继续问道:是一个两份,还是一共两份啊?
    小花半点不耐都没有,又跟她继续重复自己刚才的话。
    不远处,坐在位置上等待的沈棠唇角衔着稍许笑意,正和刚才主动对她们俩搭话的那个老大哥聊天:我听说这家店做米粉的手艺最正宗,还以为能开个大店面呢,怎么就看到阿婆一个人在忙?
    就冲着她的颜值,这街上也没几个男人会不愿跟她搭话。
    那中年人当即脸上也展开笑意,本来想积极地回答沈棠的问题,还打算给她介绍一下当地有趣的恐怖旅游产业,结果听清楚问题之后
    他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此刻听力并不大好,所幸没把这桌的内容听见的老奶奶,只小声道:家里有点事,就剩她一个了。
    所以周围人都会帮衬着,就担心她老人家一个人不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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