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柳梦涵轻松斩获五域金丹境第一的称号,很是让昆仑宫出了回风头,云真子惜败于她,位居第二。人人都夸柳少宫主连对敌同境界称雄的剑修,都能在十招内致胜,实乃少有的奇才。
第三名唐凌原是位散修,为人实诚可靠,讲义气又刻苦,早年资源匮乏的情况下,难为他还能将根基练得如此扎实。
大比结束时,他被昆仑宫一名太上长老相中,当场收入门中,后来平步青云,成为昆仑宫新生代里的头面人物之一。他们两人还寻宝探险时碰巧遇到过几次,相处得不错,同方轻鸿算有些交情。
凝脉境第一就是郦婉笙,第二天麓寺明镜和尚,她和明镜的那场对决堪称经典,而佛门功法和极欲的对抗,简直是各自功法的宿命之争。
当时他们那个擂台观看的人最多,明镜虽未被迷惑心神,却也无法挣脱《极乐天》塑造的幻境,因超时而落败。
第三实在想不起来了,都几百年前的事了,筑基头两名分别是他和沈珂,第三倒让人有些意外,是个
需要注意的事项,就先说到这里,接下来宣布本次大比各名次的奖励。
主持长老终于念完了又臭又长,每五十年都要宣读一遍的流程,抬手招了招,便有九名弟子手捧大小不一的宝匣走上台来。
昆仑宫不愧坐拥仙山的庞然大物,出手着实豪横,金丹境第一奖励的是篇上古秘诀残篇,看似破败,实则为不可多得的宝贝上边记载着孔雀大明王的《五色相》。
孔雀王以战力著称,他的法术具备极其可怖的破坏力,若能学成十之一二,元婴修士于她而言,都并非不可一战。
后期集齐《五色相》全篇的柳梦涵翻手间,便能将方圆千里夷为平地,把魔域的地砸得坑坑洼洼,光裂缝纵深就足有数百米。
筑基境第一的奖品简直为方轻鸿量身打造,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天心石。
天心石来历不明,但它是由纯粹道则结成的果实,寻常福地根本供给不起,只能在一些失去主人的散仙洞府见到。
不同道则构成的天心石,着色也不尽相同,昆仑宫拿出来的这块几近透明,圆润剔透,隐隐漾开的道韵波动,能让临近它的人都为之神魂一清,几要入定。
给普通修士佩戴,有近道、加速灵气吐纳速度的功效,而落到天生道胎手里,才能真正发挥出天心石的效用。
道胎不需刻意吐纳,灵气会自动涌入毛孔,而后梳理经脉,循环小周天,因而道胎筑基时的洗毛伐髓,并不能帮他们达成向上进化的目的。
天心石和道胎同源同根、同出一脉,只有它才能帮助方轻鸿进化为更纯粹的道体,和天地法则水乳交融。
方轻鸿抬眼望着宝匣,不由感慨财大气粗就是好啊。哪像他们剑宗,穷得只剩下剑和剑诀,前几代宗主又是不讲究的,每回承办宗门大比,都从万剑谷拔两柄剑了事,次数多了就被戏称为卖剑宗,着实丢人。
等长老一一展示了宝贝,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就在指引下扭成几股麻绳,分别前往各自的赛场抽签。
方轻鸿一如既往的好运,前两轮都抽到轮空,闲来无事就跟何田田一起,跑到金丹擂台那看云真子比试。
他们到的时候,云真子刚刚上场,对面是位小宗门的器修,见自己的对手竟然是名剑修,一脸天塌地陷的绝望。
偏偏云真子个没眼色的,还在那安慰:别怕,我会很快的,保证不痛。说话间手更没停下,本名剑惊澜缓缓透出掌心,迫人的剑气立时就在结界内涤荡开来,看着着实没多少诚意。
对面一见云真子这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兴奋架势,果断扭头对裁判长老道:我认输。然后跳下擂台,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云真子比他还沮丧,下台来喋喋不休:何师弟,你瞧我是不是面目可憎?怎么我说完他就跑,他是不是讨厌我了?看来我做人很失败,连取信于人的资格都没有你说他有不爽利,大可向我明言,比赛友谊第一,我肯定会注意的嘛。
何田田被他烦得不行,是是是,希望你以后上台就闭嘴,只要你闷头不说话,人家就会喜欢你。
云真子:真的?!
何田田有点心虚地挪开视线:至少比你现在强。
然后他就发现,方轻鸿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这边。
何田田不高兴地拿食指戳了戳方轻鸿,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瞧什么呢,这么专注。
后者当即回神,同时抬手,将他的脑袋也转了回来。何田田还待追问,方轻鸿云淡风轻地笑笑:没什么,难得见到这么多金丹真人的比试,好奇。
何田田嘀咕:宗门那帮疯子天天打架,还不够你看啊。
那哪能一样,这边花样多多了。方轻鸿随口接了句,心思早飘到了别的地方。
若他刚刚没看错,隔壁擂台有人使用了魔修的功法。
初赛阶段人数太多,因而每个大境界,又会分出四个小擂台同时比试,加快进程。饶是如此,整场大比也要持续七日。
大多人中龙凤自恃身份,快速解决自己的对手后,会不屑一顾的离场。留下少数还观看比赛的,也都抱持提前观察对手的目的。
可能正因如此,给了那人试水的胆子。
方轻鸿眯了眯眼,这个伪装成普通道修的家伙运气不错,对手虽然实力强劲,但不是对魔气感知敏锐的佛修。比赛开始时,这名魔修扔出的法器,根本不是用来困住对方的,而是为阻隔他们的探知,好方便自己行动。
魔修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事实上的确算有些手段,他能将体内的魔功,通过什么手段运转成道门纯粹的真元。
但以方轻鸿大乘老祖的眼界、和对天地灵气的了解,仍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第12章 梁上君子 他是个偷心盗~
方轻鸿的比赛被安排在第三天。
这两天他也没闲着,暗地里一直在悄悄调查那名魔修。那日他怕打草惊蛇牵连到同门,随便寻了个由头,就拉着何田田跟云真子离开了,事后有意识地接近了一批金丹修者。他能说会道、风趣幽默,天生有招人喜爱的气质,很快就跟几个门派的弟子混熟了,彼此称兄道弟,出门遛个弯都一起。
谈话间,方轻鸿状若不经意地提了嘴,还真有人给提供了只言片语的信息。
第二天比赛时,那名魔修用同样的战术击败了对手,而他的对手,恰好就是此间在座的一位金丹真人的师弟。
你说大比有什么稀奇事,今天还真有件。
我那师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于阵法一道,虽说不比专研此道的人,但也断然不会拿个金丹修士炼的空间法器束手无策。当时我们都在场,就看擂台被那厮放出的法器遮蔽,直到昆仑宫的长老判输,师弟才被放出来。他刚出来还在原地绕圈走,一副没清醒的模样。
他想半天都没想明白,怎么在里头,所有奇门八卦的判定方式都用不上了。永远迷雾重重,漫无边际,死活都找不到阵眼,只能一直走一直走,简直跟中了邪一样。
他还嘱咐我们师兄弟几个说,万一碰到此人,断不可着道,要在对方动用法器前,将之击败。那人似乎本身实力不怎么样。
果然都是用拖字诀。方轻鸿心道,还挺知道给自己省点力气。
不是法器困住了他们,他见魔修掏出来过,那个玉碟真没多特别,就一连器灵都没有的普通法器。方轻鸿知道魔修能用魔息侵入修士灵台,蒙蔽对方的神识,从而令其丧失五感,看不见,这里应该也是用了这个办法。
但要达成效果,魔息必须要接触受控人的发肤,要有媒介能为它们搭桥等等,还有个问题,魔息入体,就算后来尽数退去,也不该全无所觉啊,好歹都是修行者。
方轻鸿回忆那名魔修的长相:中年人样貌,面白无须、脸型瘦长,外表有些颓靡,一副精气神不足的亏损样。身上穿的道袍朴素破旧,的确看着落魄,不像能有什么好资源的样子。但要说他实力不强,方轻鸿持保留意见。
好像是个散修,叫叫什么来着?金丹真人思索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要没师弟这出,谁会注意那么个平平无奇的人?
即便如此,在场也没多少人当回事,修真能碰到的怪异事海了去,有点奇遇的都能攒下两件异宝,指不定是侥幸呢。一个靠外物的也着实无法引起这帮天才的重视。
当即便有人玩笑:道友,你这样可怎么对得起师弟一番殷殷叮嘱,届时人都认不出来,岂不白搭?
去去去,师弟就是被师尊他老人家护得太好,平常不怎么下山,才会着了道,换我哪能一样。
哇,你这么说你师弟不伤心吗?
休要在此挑拨我俩的关系,师弟乖巧可爱,你个连师弟都没有的懂什么!
散修。
方轻鸿眉毛一挑,魔修最爱找散修下手了。死无对证,不易被发现,哪像大宗门子弟,魂灯都齐齐整整供在师尊的房里。
五域广袤,人口不知凡几,为方便管理,每个人踏上修行之途后,都会有块能证明身份的玉牌。有宗门的,由宗门登记造册;没宗门的,则找各地散修联盟申请。若无此凭证,凡修士管辖的城池地界,统统不予放行。
此为修士行走各域极为重要的物件,如若遗失,需立即收回留存在玉牌内的一缕神识神识脱离后,玉牌会自动变灰,失去效用。而后,修士先行在当地申报,领到一个临时玉牌应急,再回申请地补领。
若主人死亡,玉牌也会随之破碎,全面禁止被冒名顶替的可能。
所以现在的情况,不是这名散修被夺舍,就是在来的路上遭洗劫,不知被困在了哪个地方。
但魔修为在道门地域方便行事,加之百无禁忌惯了,大多不爱留活口,那名真正的散修已经遇害也不无可能反正魔修旁门左道多,用什么秘法保持玉牌不碎对他们来说,似乎不是难事。
可如果他就是玉牌的主人,没被掉包,那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魔门功法?
道魔之战后,两界壁垒被几位大能联手加固,这之后的年月里,还会定期派人修补。所有跟魔修沾边的典籍更在大清洗时,被焚烧殆尽了。
夜幕低垂,月上中天,方轻鸿借口回房准备明日大比,先行告辞离开。退出房间后,他并未回浣花剑宗住地,而是潜踪匿迹,朝金丹散修所处的宫殿摸去。
天边乌云遮蔽了月光,四野愈发暗沉,长长的巷道人烟稀少,两旁威严高耸的宫殿,犹如沉默的巨兽。
赛事到第二日,氛围逐渐紧张。输的人垂头丧气无心玩乐,赢的人只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更不愿在没价值的事上浪费时间。
方轻鸿身配避息珠,藏身在宫殿外的一颗老槐树上。这颗槐树生得枝冠茂密、又高又壮,被昆仑宫千万年的灵气滋养得成了精,诞生了灵识,见有不速之客,就扭动树枝想把他赶下来。方轻鸿好一通安抚,才让这刚刚觉醒,还有些憨厚的树灵接纳了他这个朋友。
方轻鸿用神念给树灵讲些趣事,逗它开心,双眼透过枝叶的缝隙,眺望宫门内的情况。
廊柱上的夜明珠连成一排,晕开柔和的光,太半的屋舍都是黑的。方轻鸿细细感应那名魔修的气机,可惜以他目前的神魂力量,仅仅只能做到这点。要放到以前,莫说找个被锁定气机的人,心念一动直接把人拎到眼前,都易如反掌。
微风拂过,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转瞬即逝,方轻鸿瞬间警惕起来。
谁?!
他心念电转,难道是被发现了?
对方像是也发现了他,径直朝老槐树行来。正当方轻鸿准备撤退时,那人一跃而上,蹲在了他身边。你在做什么?
方轻鸿:
方轻鸿咬牙切齿:沈师弟,好巧啊。
沈柯扬扬眉毛:不巧,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们身下的傻槐树见又来了个方轻鸿的同族,以为也是来跟它做朋友的,欣然接受了沈柯的造访,还抖抖树叶以示欢迎。
白白替人做嫁衣的方轻鸿梗了下,捂着胸口道:那你大晚上的不歇息,又来这打什么转?
这么热情?低头拍拍脚下的树枝,对他含辛茹苦哄小孩的过程一无所知的沈柯,表现得十分没心没肺:你看它就是亲我。语气还挺骄傲。
方轻鸿懒得搭理他,心合计怎么把人给甩开,另一边的沈柯已经在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他了:你相好不是合欢宗的吗?
怎么还能半夜三更的背着他出来偷人?
方轻鸿从他眼里解读出未尽之意,恨不得拿剑拍晕这臭小子,皮笑肉不笑道:沈师弟,貌似这相好,还是你许给我的。若论对此中之道的擅长,我不及你。
沈柯: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拐着弯骂我,本少爷洁身自好,最是清白不过,休要用你那污浊的思想度君子之腹。
方轻鸿没好气回:你还知道度君子之腹,敢问这位梁上君子,可否回答在下刚刚的问题。
当然是沈柯突然顿住,锋利俊美的脸凑过来,哼哼笑道:想知道?紧接着直起身,又恢复成一贯的趾高气昂:我凭什么告诉你。
方轻鸿气结,只想跳下树眼不见为净,又被一把拉住。
姓燕的占了一卦,说东南方有异,一帮人婆婆妈妈商量半天,我才懒得听。沈柯嗤了声,目光定定地凝视他:结果往东南边走,就碰到了你。
方轻鸿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天师一脉果真不容小瞧,面上云淡风轻:那燕师兄还说了什么?像完全没察觉出对方心底的疑虑。
沈柯不高兴道:叫什么燕师兄,你是我们太微垣的吗?
方轻鸿揶揄:你们师兄弟矛盾这么大啊?
沈柯勾起一边唇角,眼神都冷了。
被冷落良久的槐树精终于按捺不住,用树枝戳戳两人,嘤嘤道:说好要给我讲故事的,怎么他一来,你就不理我了?我不要和你当朋友了。
方轻鸿老脸一红,连忙摸着树皮一顿哄,将沈柯戏谑的目光抛诸脑后。
喂。蹲在他身旁的少年突然出声。
干嘛?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