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南行止轻轻点头,站起身,看向拙政殿东偏殿,轻哂道:“事情很是诡异,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个都像约好了似的,都入了东偏殿呢?”
“我打算去看看。”成青云说道。
“一起去看看。”南行止说道。
两人一同穿过游廊,径直前往东偏殿,此时东偏殿内一片漆黑,门户紧闭,气氛诡异而压抑。
成青云蹑手蹑脚地上了殿门石阶,将耳朵贴在殿门上,侧耳倾听。
殿宇之内隐约传来说话声,她听得并非很清楚。
“大家可真巧,月色怡人,难道都到东偏殿来赏月吗?”
“三公主也是被月色所吸引,前来这里赏月的吗?”
三公主轻哼一声,“谁来赏月?本宫是被人叫过来的!”
众人微微一静,随即又听南澈问道:“是谁叫你过来的?”
“我不知道,”三公主对南澈的态度还算恭敬,“我只是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若是想要知道杀害我母妃的凶手是谁,就在今夜丑时二刻到东偏殿来。”
“纸条呢?给我看看,”南澈说道。
“很奇怪,那纸条一展开,就化为灰烬了……”三公主一愣,又立即说道:“王叔,你们呢?难道你们也是收到了这样的纸条?”
“我们是收到了纸条,但内容与你不一样。”萧妃说道。
“什么内容?”三公主问。
萧妃迟疑,“抱歉,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嘉仪公主急切地问:“到底是谁干的?有什么目的?”
殿外,成青云与南行止无声对视一眼,正欲问一问他的看法,突然见他伸手,堂而皇之地将殿门推开了!
成青云目瞪口呆,惊怔地站在门口,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立刻隐蔽以免被发现,但是整个人却僵在门前,眼睁睁地看着南行止进了殿。
只愣了一瞬之后,她有样学样,也优哉游哉地进去,隐约已经知道南行止想要如何对应了。
殿内的众人惊愕不已齐刷刷地转头看了过来。
“世子?”嘉仪公主惊讶地看着南行止,问道:“你……你难道也看到了纸条?”
南行止面不改色,轻轻地点头,“是。”
众人面面相觑,嘉仪公主看向成青云,微微眯眼,“难道成大人也是?”
成青云不置可否,但她默然的态度更像是默认。她神色自若关好殿门,跟在南行止身后。
她走到南行止身侧,与正好看过来的成青岚目光相触。成青岚脸色微微一沉,快速移开目光。
她快速查看此时在殿宇之中的人,思索他们得到的纸条到底写了什么,会将他们全都引到此处。
很明显,他们得到的纸条上的信息不同。三公主想要知道杀害沈太妃的凶手,所以才依言前来。而其余人,定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来。看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怀着秘密。而且,并不想为人所知。
成青云蹙了蹙眉,轻声道:“很是奇怪,难道约我们前来的人是同一人吗?否则怎么会将我们约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
“也许是,”嘉仪公主的驸马说道,“若是能查看纸条笔迹就好了。”
“可那纸条上的字,分明就是雕版印刷的,并没有办法辨别笔记。”萧妃说道。
成青云与南行止同时微微惊愕,竟没想到这暗中筹谋的人这样狡猾与精明。为防止有人认出笔记,竟然用雕版印刷将字印在纸条上。
不过如此说来,也可证明,这暗中筹谋一切的人,已经谋划很久了。
雕版印刷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需要的印刷条件也不容易。所以,印刷的人定然是早已将字条印刷好之后带进拙政苑的。
这人到底是谁,与杀害沈太妃的凶手,是否为同一人?
这皇宫之中,一场场命案,一桩桩悬疑事件,到底是为什么?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成青云心头疑虑重重,这殿宇之上的人,没有一个人心思简单。
更让她疑惑的是,成青岚竟然也在。她原本以为,成青岚与她一同长大,两人之间并没有隐瞒。可毕竟他比她早到京城三年,京城宦海,朝廷风云,一旦涉入,谁还会如初般简单赤诚?
他也来了这东偏殿之上,说明他或许也牵连在这皇宫之中的重重谜案之中。
“真是匪夷所思,”嘉仪公主轻轻一哂,“到底是谁约我们来的?难道我们都出现了,那人却还要躲躲藏藏吗?”
话音一落,成青云也是恍然了悟般——为何那人将这些人引到这东偏殿之后,自己却不出现呢?
难道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和南行止?所以不敢再出现了?
众人面面相觑。忽而又听见有轻快整齐的脚步声从殿外经过,又立刻警惕起来。
“不管如何,如今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东偏殿内很是反常,”南澈轻轻地蹙眉,“在查清沈太妃被害一案之前,拙政苑不准任何人进出。苑内也有陈子丘领的御林军随时巡逻,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恐怕很容易被发现,既然引诱我们来此的人并不出现,那么干脆各自回去好了。”
说罢,他转身欲走。
三公主不知所措,紧随着走了几步,又问道:“王叔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人到底会告诉我们什么秘密吗?”
南澈脚步一顿,片刻后,平静地看着她。
“反正我一定要知道杀害我母妃的凶手是谁。”三公主将殿内的人环视一周,忽而变得狠厉又悲怆,“除了皇上、俪贵妃以及其他嫔妃之外,其余人都在这里了。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就在你们之中?”
她固执又悲愤,“如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众人犹豫不决,殿外御林军巡逻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若是被发现,肯定难以解释清楚。
“先去内殿吧,”萧妃说道,“在此犹豫争论,也没有结果。”
三公主迟疑片刻,立即转身进入了内殿。
第194章 不知何处
漆黑的殿内只看见人影绰约。
三公主进入偏殿之后,低声地催促,“你们不想知道答案吗?”
几人面面相觑,踟蹰之后,萧妃以及她的侍女彩月紧随而入。嘉仪公主与驸马无声对视一眼,相携着进入了内殿。
成青云蹙眉,依旧犹豫不前。
晦暗之中,南行止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试探着入了内殿。紧接着,便是成青岚,最后是南澈。
转移到内殿,三公主找到一盏玲珑精巧的琉璃灯盏,点亮。
一豆灯光,轻轻闪烁,在众人柔软锦绣的华服之上逶迤摇曳。
南澈干脆坐到一旁软榻之上,沉默不语,只看向黑暗之处,若有所思。他平日仙风飘然,此时却显得甚为沉重。眉宇间有无法化解的凝愁。
这内殿比较狭窄,众人围着那一豆残灯而坐,便显得拥挤。
嘉仪公主坐在桌旁,离软榻不远。她缓缓地说道:“这将我们引诱到此处的人到底是谁?为何还不出面?”
驸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
南行止轻哂,众人不由得循声看去。
只见他轻轻地倚在柱上,残灯光影暗淡流转,将他轻拢在朦胧绰约的光影中。
“世子,”嘉仪公主正色,看向南行止,问道:“难道世子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南行止抬起双眸,漆黑而敏锐的双眼快速扫过众人,说道:“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被误导了。”
又被误导了?成青云蹙眉,微微咬了咬唇,疑惑地看着他。
其余人也甚是不解,三公主皱眉,不解其意,问道:“误导?什么误导?”
南行止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南澈,再看一只隐于晦暗之处的成青岚,轻声笑道:“我想,王叔和成侍郎已然开始怀疑了吧?”
南澈面不改色,只淡淡地看了南行止一眼。成青岚不过微微眯了眯眼,冷笑着勾唇。
嘉仪公主蹙眉沉思,正欲说话,被驸马制止。驸马轻轻垂眸,眼中覆着深沉的猜忌和担忧,他半个身体都挡在嘉仪公主身前,若有似无地将嘉仪公主护在身侧。
三公主急切地问道:“世子,到底什么意思?”
“这拙政苑之中,除了我们几个,就是皇上和嫔妃了。有人故意引诱我们来到这东偏殿,所有的人都到了,他却迟迟没有现身,这是为何?”南行止反问。
众人沉默,寂静压抑。
南行止浑不在意,唇角的笑容越发讥诮,轻声喟叹,又说道:“若皇上和那些嫔妃不是故意设法引诱我们前来的人,那么……”他欲言又止,话语尾音微微延长,轻柔而讥讽。
嘉仪公主脸色陡然一沉,抿紧了双唇,警惕又怒然地握住驸马的手。
三公主拍案而起,怒道:“你的意思是,故意引诱我们前来此处的人,就在我们当中!?”
南行止无声而笑,冷声反问:“各位认为呢?”
成青云无声地咬紧牙根,身体微微颤栗。她静默地看着此时此刻就在她眼前的人,突然觉得这个人各怀鬼胎,居心叵测。
南澈、成青岚、嘉仪公主、驸马、萧妃、彩月、三公主、以及南澈的侍卫……这些人,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到底有什么目的?
南行止一番暗示,顿时让在场的人陷入巨大的猜忌和恐慌之中。成青云似看到原本还不太散乱的沙丘,顿时被风吹成一盘散沙,谁也不再相信谁。
她指尖微微地颤了颤,忽而不知该相信谁。有两个人站在她身前,一人是南行止,一人是成青岚……
心里似破出一枚尖锐的刺来,疼痛矛盾。挣扎迟疑须臾之后,她悄然靠近南行止。
成青岚脸色如霜,冷冷地看了成青云一眼,垂于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修长的指尖,指甲泛白泛青,手背之上青筋轻轻冒起。
他与成青云,本是最亲近的人,如今,他却成为她最不信任的人。
三公主急促的呼吸起伏在这寂静压抑的内殿之中。她定了好半晌,才错愕又愠怒地看着身边的人,“是谁?到底是谁?”她问嘉仪公主,“是不是你?”
驸马将嘉仪公主挡在身后,恭敬又疏离地说道:“三公主,请稍许冷静。”
“是不是你?”三公主握紧拳头,审视驸马片刻,又慢慢地看向一旁的萧妃和彩月。
她神色倔强,又充满兴奋和执拗,似乎只要能认出是谁,就能知道杀害自己母妃的人到底是谁。
“萧妃,是不是你?”三公主一字一顿地问。
彩月谨慎又惶恐地扶着萧妃,萧妃脸色苍白,身体清瘦,不安又戒备地看着三公主。
“若是这样问就能问出是谁,那么那人何必故弄玄虚?”南行止轻讽,“不暴露字迹,又不暴露身份,又能到达谋划的目的,这才是最完美的,不是吗?”
嘉仪公主修长的眉眼凌厉又冷峭,“那么,千方百计地引诱我们过来,到底是干什么?难道就是坐在这偏殿内互相猜忌吗?”
众人蓦地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