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父亲产生了隔阂。
又整天浑浑噩噩的,总觉得栀画还活着,就在他身边,他有时候会跟平常一样,侧过头跟她说说话,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旁边没有人。
栀画确实是死了。
在他看到那只被泥土蹭脏了的白皙的手的那一瞬间,他就该明白了。
洁白的山茶花掉落到她的掌心内,可她再也不能捧着它,笑着跟他说这花有多美。
不知道哪一天,有人跟他说,栀画含冤而死,不能正常轮回,永生永世会被困在这山茶花底下,如果怨气不得疏解,一旦凝结成型,她就会丧失理智,无差别攻击所有的人。
他想,她都已经受了这么多罪了,怎么还能让她失去自我呢?
他忙问那个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成为怨灵呢?
那个人说,需要有个人来替代她,将本应朝栀画而去的怨气,全都转接到其他人身上。
他不假思索地说,“那就让我来。”
他是她的未婚夫,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做这件事。
于是他成为了怨气的载体。他不是以死尸的身份,这就意味着他受的折磨要更多。活人的生气和死者的怨气互相碰撞着,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充当容器的春生受不了这冲击,频频吐血,他深知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失去理智,为了不伤害到别人,他选择离开村子。
在离开的前一夜,他来到了葬着栀画的地方。
此时的他已经很虚弱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里。
“栀画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让你转世投胎的。”说着,他又剧烈地咳了起来,他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了“啪嗒”的声音。
一朵开得正好的山茶花掉在了他刚才待过的地方。
春生温柔地看着那朵花,走上前去拾起,把它别在了自己的胸前。
说不定,这是栀画跟他道别呢?
他和栀画都是善良的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别人,命运却给他们两个开了如此大的玩笑,让他们阴阳两隔,甚至春生差点就真正地杀了人,酿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可是就像春生想要再帮栀画做最后一件事一样,栀画的残魂也藏在那一朵山茶花上面,阻止着他真正地堕落,也给了他生的希望。
卿绣安静地听着村长讲述,然而他也只是知道一部分,春生将其余的一切给补充完,将整个故事完整地告诉了卿绣他们。
春生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下来,他的手上死死地抓着那掉落下来的锁链,以安慰自己那抽痛的心脏。
“后面那些村民呢?”白祈问道,他为春生和栀画的感情动容之外,对这些坏心肠的村民的结局也很是在意。
“走的走,死的死了。”村长叹息道。有的存有良知的村民,为自己的行为而后悔着,终日活在愧疚当中,而一些只顾自身利益的村民,则担心栀画和春生回来报复,早早就收拾着离开了村子。
天灾固然是导致村民们散发谣言的导火线,但真正点燃的却是那个自称高人的所谓“有妖论”。
卿绣蹙紧眉头,对于无知的村民们,这样的“高人”会催化人们心中的恶意,同时也会给无辜的人带来更多的伤害。正派的人不会做这种事,只有妄图走捷径无所不用的邪修才会使用这种方法……
然而询问村长,他对这高人的来历也并不清楚。卿绣合理怀疑后续找上春生的那个指点迷津的人,也是这个高人。
以活人引怨气,她闻所未闻。这对载体来讲不仅仅是身体虚弱这么简单,如果由活人堕落成怨灵,其体质的特殊,造成的破坏可能要比单纯死者化灵更为严重。
他表面上看着是为春生考虑,实际上一步步地诱导着春生步入他设下的陷阱当中。如果不是春生和栀画都是良善的人,春生主动离开村子,而栀画将生机留给春生,恐怕这个村子等不到卿绣她们来,就早已覆灭了。
然而现在关于这个高人的踪迹没有一点头绪。卿绣知道着急也没用,只好先将它放在一边,现在春生的身体状况才更加重要。
“我到时候把药方子写给你,你被怨气缠绕太久,怕身体有亏损,需要好好调理一下。”卿绣交待道。
“姑娘,我想问问,栀画她……还能投胎吗?我怕她留下的那缕残魂会让她没法完整地投个好胎。”春生急急问道。对他而言身体的亏损不是最重要的,他更在意的是栀画。
他那时候没能保护好她,不希望到了最后她还因他没法转世投胎。
“放心吧,栀画姑娘这么善良的人,下辈子肯定会投个好胎,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卿绣笑道。
凡事都有它的因果。因为春生的善意,他最终没有成为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而栀画的善意,也足够让她投一个好胎。
“那就好……那就好……”春生终于放心下来,泪水滴落在手心蜷紧的栀画留下来的锁链上。
栀画……我的未婚妻,下辈子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