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成一声清亮的脆响。
叮。
夏秋潋脸一白,就这么一晃眼的瞬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
她连忙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玉笛。
恍惚间,燕挽亭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小心。
那恍惚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夏秋潋心扑通一跳,她连忙抬起头往树上看去。
树上空无一人。
夏秋潋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子,突然挑唇笑了笑。
她这么怎么了,大白日竟如同做梦一样迷糊。
怎么就,想到初遇燕挽亭时的场景了呢。
曹奕蹲下身,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玉笛,打量了几眼笑道。
这可真是好玉啊,雕工也这般精细,这天下至宝我什么没见过,这玉笛倒是合我眼。
夏秋潋回过神,见曹奕拿着那玉笛转来转去的把玩,眸子微微一皱,伸手夺了过来。
曹奕一愣,看了看空了的手,他是头一次见到夏秋潋这般失态的样子。
曹奕见过燕挽亭,自然也见过这玉笛曾是挂在燕挽亭身上的,只是不知他是不是忘记了这事,唇角带笑问道。
这玉笛对秋潋来说,很重要?我看你日日都带在身上。
显然夏秋潋并不想和他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嗯。
见夏秋潋不愿说,曹奕也作罢,继续谈起了去大漠的事。
去大漠的事,秋潋不如考虑考虑,这次跟着商队咱们可是能一路去西域,你就不想看看西域的风光吗?
夏秋潋抿了抿唇,问道。
若是去了,何时能回中原。
曹奕摸了摸光溜溜没有胡须的下巴,思忖片刻后回道。
跟着商队走一圈的话,怕是得有两年才能回来。
夏秋潋有些迟疑。
两年?
曹奕点点头。
嗯,秋潋可以考虑考虑,这一路自然是辛苦,你又带着玥儿,若是你不想去的话自然也可以。
夏秋潋转过身,将玉笛握在手中,紧紧的收拢。
让我考虑考虑吧。
第198章 不在意吗?
近日青州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站在窗边往外看,眼前四处都是雾蒙蒙的。
缠绵的细雨伴着冷风,叫人忍不住拢了衣裳躲在屋内不敢出门。
华清宫内。
湿润的青石板上沾着未扫干净的落叶,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正一步一弯腰的捡起地上的落叶,身上的衣裳早就湿了他也懒得管了,白净的脸上满是颓然。
自公主殿下迁居华清宫后,这阴雨就没停过,从早下到晚就没停过,算上今日应当已经下了七日了。
小厮叹了口气,伸手挡在额前看了看暗沉的天色。
唉,这雨下的何时是个头啊。
后厨内,屋子里满是浓郁的药香味,一清瘦的黑衣女子正背对着门口拿着把蒲扇给炉灶的木炭扇风。
她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将垂在胸口的半张面具戴在了脸上,而后继续扇着风。
没一会门外的长廊上便传来了脚步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娇媚的女人脚步停在门边,靠在门侧双手环臂抱着,看着那蹲在屋内熬药的人,唇角一挑懒懒道。
这味道我都闻厌了。
黑衣女人没回头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那便出去吧,出去便闻不到了。
叶诏音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耐的放下手,幽怨的盯着黑衣女人的背影,跺跺脚。
李凤游,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这黑衣女子,真是许久不见的李凤游。
李凤游垂着头抓着蒲扇的手紧了紧,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我没闹。
叶诏音黑着一张脸,阴郁密布,她咬着唇沉默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温柔了一些。
你没闹?从我随殿下到华清宫后,你就没正眼瞧过我。
李凤游垂下眸子,扇风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抿了抿唇轻声道。
诏妃娘娘不是嫌这药味难闻吗?还是早些回去吧。
叶诏音跨过门槛站在李凤游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后脑勺,眸中神色挫败愠怒。
我已经不是宫里的人了,这封号你又何必再叫,我看你分明就是成心气我。
感觉的到身后的人越贴越近,李凤游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左脸,触摸着那被炭火烤的有些温热的面具,低声道。
你回去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样子。
叶诏音弯下腰伸手搭在她肩上,眸光闪过一丝怜惜心疼。
我说过我不在意。
这话不知说了多少回了,李凤游的死脑筋就是转不过弯,不就是脸毁了吗,叶诏音当初看上她李凤游,又不是凭她的样貌。
贴在肩上的手传递着淡淡的体温,李凤游呼吸一窒,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
我在意。
叶诏音眼神闪烁,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李凤游不肯见她。
燕挽亭和她说,当初在庆州城时,李凤游点燃火药就要离去时,正巧看到了身后不远处躲着两个幼童,便又折返回去将他们带了出来。
正因为这般耽搁了时间,为了护着那两个孩子,面上被火烫伤了留下了疤痕。
这些叶诏音知道后,第一反应便是心疼,她又不是什么看重相貌的人,李凤游一早就住进了她心里,赶都赶不走,这辈子除了和李凤游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她也没什么好期盼了。
你以前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身上的伤疤数也数不清,我何时嫌弃过你,怎么如今你又在意起来了。
李凤游站起身,背对着叶诏音白皙清秀的脸颊上,左脸戴着一块银甲面具,从额头到下巴将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殿下如何跟你说的,说我脸上伤了吗?
叶诏音踌躇了一会,才缓缓的伸出手,抓住李凤游的袖角轻轻拽了拽,她仰头,狭长的眸子中满是依恋。
李凤游我真的不在意,我就想跟你在一块,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起,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凤游抬起头下颚的弧度冷硬绷紧,她缓缓转身看着叶诏音。
是吗?
叶诏音看着李凤游清瘦的脸颊,看着她那半张覆盖面容坚硬的银甲面具,手轻轻的抬起颤抖的抚摸上那带着冷意的面具,眸中闪着泪光,她哽咽着开口。
初白,我只是心疼你,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都出宫了,也不必再去管什么姜国燕国了,日后我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在一起,什么都不管了,好吗?
叶诏音的话让李凤游颤动了,是啊,她如何不想岁月静好的和欢喜的人在一起,只不过她害怕,她怕如今这般丑陋的自己早晚有一日会被叶诏音讨厌。
毕竟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这么的美,就算是现在梨花带雨也依旧美的让她心颤,可越是觉得叶诏音美,李凤游就越是自卑。
她咬紧唇像是下定决心了,她垂下头双手微微颤抖着解开了衣带,瘦骨嶙峋的双手解开衣带后,几乎是急促的撕扯开雪白的亵衣,将肩背胸口毫无保留的裸露在空气中,裸露在叶诏音的眼中。
叶诏音目光下移,呼吸一窒,她几乎是被李凤游身上的伤惊吓住了。
那丑陋褶皱的烧伤几乎遍布她的左胸,从肩头手臂到胸口,那疤痕层层叠叠就像是丑陋不堪攀附在她身上的蜈蚣,惨烈至极。
李凤游看着眼前呆愣的叶诏音,讽刺的挑起唇角。
看看现在的我,叶诏音,我知道你此刻是心甘情愿的,可也只是此刻而已,若是再过上一年半载呢,或是三年五年,你难道就不会厌恶我吗?
说完后她迅速的转过身,将衣裳穿好,而后把已经熬药的药倒入早就放在一旁的碗中。
滚烫的药汁将碗烫的灼热,可李凤游不管不顾,她双手端着,那灼痛感反倒让她清醒一些,自虐般减轻心中的压抑和那强忍着没有涌出的泪水。
我还要送药给殿下,我先走了。
说完李凤游就擦身而过,她没有回头看向叶诏音,只是一步一步转身走出去了。
走过长廊走过淌雨的院落,她的背影挺直倔强,却也那么的孤寂无助。
一直快走到燕挽亭的寝宫门口,她才顿住了脚步。
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痛苦,她垂下头微微喘了两口气,胸口那翻涌的痛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就算再怎么坚强就算再怎么冷淡,她也终究是个女子。
她会在意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因为那些丑陋的伤疤而厌弃她,她会在意刚刚叶诏音愣住时眼中闪过的震惊和她的沉默。
只是说不在意而已,又有谁亲眼看到后,会真的不在意呢。
就这么怔怔的站了好一会,一直到阿素看到她走了过来,她才低下头掩住了有些红的眼睛,迎了过去。
阿素走的匆匆忙忙,倒是没注意到李凤游异样的神态。
凤游,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药没煎好呢?你送去给殿下吧,我要出门去买些东西。
李凤游应了一声,脚步不停的往寝宫走去。
嗯。
她收拾好情绪敲门进去的时候,燕挽亭正披着外衣站在窗边,她苍白的神色丝毫红润了一些,看着窗外那簇被雨水浇灌的愈发翠绿的青竹,笑着道。
阿素还讨厌下雨,我倒是喜欢的很。
李凤游垂着头走到她身旁,低声道。
殿下,该喝药了。
燕挽亭转头接过她手中的碗,递到唇边喝了一口后,突然皱了眉头。
嘶,好苦,这药怎么凉了。
李凤游抬起头,有些愧疚惶然。
凉了吗我这就去重新熬一碗。
燕挽亭看着她,被没有将碗还给她,反倒是放在窗柩便,然后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第199章 惹怒!
燕挽亭这么一问,这才惊醒了李凤游,她连忙低下头抬手拭去了面上那两滴泪,低声道。
殿下,我没事。
似乎不用深思,燕挽亭就知道李凤游为何会突然垂泪,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问道。
可是是为了叶诏音?
李凤游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瓷碗的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了。
燕挽亭笑了笑,苍白的面容上满是落寞。
我知你心中顾虑,可你又何必为了日后的事神伤呢?我问过她,她也和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你,她心里真心有你,就连旁人都能看出来,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
说完后她顿了顿,又接着道。
这天底下,能碰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本就不易,更何况她心里又有你,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地你何不放下心中的芥蒂,尝试着接受她呢?
李凤游伸手摸了摸左脸上那冰冷丑陋的面具,垂下了眸子,她知道殿下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也知道叶诏音是真的喜欢她,可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说来安慰别人的话,似乎张口就能说出一堆,可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旁人又怎么能知道。
燕挽亭说着话宽慰劝导李凤游,字字真心。
你担心她日后会嫌弃你,可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人生在世,何必那么多顾虑,自当及时行乐便好。
李凤游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后她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句。
殿下。
燕挽亭应了一声,正等着她继续说。
嗯?
可李凤游叫了一声后,又什么都没说了,只是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瓷碗道。
卑职去给您再熬一碗药。
燕挽亭笑了笑,从她手上接过了瓷碗然后将那些苦的胆汁都能吐出来的药汤,一口气喝完了,她拿出一条丝帕擦拭唇角,笑容浅薄。
不必了,凉了就凉了,不过是苦些罢了,我习惯了。
就这么看着燕挽亭喝下了药,李凤游唇张了张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接过了燕挽亭递过来的碗。
燕挽亭转头看着窗外背对着她。
无事便退下吧。
李凤游点点头,她神情有些无奈,可到底还是开口告退了。
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她在天机谷养伤的时候就听阿素说过,在宫里的这一年殿下总是把自己关在殿内,从不肯出门,就是连去院子里走走都不曾去。
如今出了宫到了华清宫,还是如此,成日一人待在屋子里不出去,也不怕憋坏了。
可旁人怎么劝她也听不进去,就是师叔来说过她也不听,更何况李凤游,她也只能作罢。
李凤游走后没多久,院子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诏音的妹妹叶诏袖。
上回和夏秋潋来华清宫时,因知道叶诏袖也是江询言派来的细作,燕挽亭便派人将她看守在华清宫。
可时间久了,她便将这事给忘了。
这次回华清宫见她还在,燕挽亭倒是有些诧异。
不过叶诏袖一心都念着她的姐姐,自从来了燕国也似乎并未做过什么坏事,燕挽亭便也就当自己是做了件好事,看着叶诏音和李凤游的面子上,让她继续在华清宫住下了。
自从燕挽亭回到华清宫后,不知为何叶诏袖就时常会来看她,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两坛君笑醉,就算是燕挽亭不理她,她也不觉得无趣,只是坐在屋子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燕挽亭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天黑便离去。
叶诏袖来去自如,一进门就往桌上放下两坛酒娇媚的身子依在桌上,撑着额角看着燕挽亭的背影道。
燕姑娘,今日这酒你可要品上一杯,这是君老板刚刚从酒窖中取出来,放了十年的好酒。
知道了燕挽亭的身份,她却还是称燕挽亭为燕姑娘,倒也不怕燕挽亭恼怒。
燕挽亭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冷冷的回道。
我身子不好,不喝酒。
叶诏袖往夜光杯里倒了两杯酒,然后端着身形摇晃的走到了燕挽亭伸手,一手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