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眼中熠熠闪光,自成风华,“不,一点也不辛苦,萧不言,离开你的这几年,我很自由,很快乐,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治疗了许多病人,我将这些病患的情况汇编成书,著了一册医典。每一日我都过得很充实,每日我都能遇见各种各样的病人,而我乐此不疲。萧沂,做自己热爱的事,我并不觉得辛苦,萧不言,你懂吗?”
萧沂不懂,他从出生起就被定好了往后的路,他从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只是从小接触的就只有那些,他便以为自己喜欢那些。
直到遇到月楹以后,他才知道,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所以,他也为自己争取了一次。
“我不懂,但从你的言语中,我能感受到你的欢喜。”萧沂唇角微微勾起,更加庆幸当初自己的决定。
月楹也笑,“指甲□□,只是我自保的手段而已,与其他无关。”
萧沂道,“是我多思。”
他身上的伤还有最后一步包扎,他伤在腰腹,月楹不得不靠近她赤/裸的胸膛,他的身子很热,月楹隔着几寸都能感觉到那热源。
月楹倏然有些后悔,不该让空青走那么早的。
为了缠好纱布,月楹必须采用双手环抱的姿势将纱布绕上好几圈。
“好了。”
她抬眸,萧沂垂眼。
四目相对间,呼吸也交织着,双唇的距离所剩无几。
气氛陡然有些暧昧,月楹看着这熟悉的眉目,脑中想的是小知知,要说也确实不公平,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与她自己长得并不相似,反而像萧沂多一点。
尤其是这双凤眸,更是十成十的像。
萧沂方才问她是否辛苦,其实是有的,孩子刚出生那几月,小家伙累人得厉害。
萧沂俯身,她的唇色并不很深,粉粉的,像是抹了层浅浅的樱桃汁。
他视线在她唇上游移,然后向下,精巧的下巴,白皙的脖颈此时有些未消的红痕,看着有些可怖。
月楹猛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萧沂:……
暧昧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月楹吸了吸鼻子。
“着凉了?”
月楹瞪他一眼,无声指责着他,也不知道是谁,早间压着她的外袍不肯给。
本就是快入冬的日子,天气有些微凉。
萧沂也想起了早间的事情,下巴抬了抬,“那箱子里有衣服,你随便挑。”
才不屑于穿他的衣服!
“别逞强,冻坏了可是你自己受罪。”
月楹道,“不必,我冷了自会去向薛夫人借。对着我这个救命恩人,她不至于连件衣服都不给吧?”
萧沂拿她没办法,她总有这许多的借口。
“去瘀的药膏在哪?”他忽然问,探头在她的药箱里找寻,只能看见各式各样的瓶子。
“这个。”月楹从中拿出一个小瓷盒。
萧沂长臂一伸,把她揽进了些,如玉的手指挑起一小块药膏,往她脖颈上抹去。
药膏是冰凉的,他的指腹是温热温热的。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无可避免地痒起来,从肌肤一路痒到身心。
月楹缩了缩脖子,“我自己来。”
“别动。”萧沂另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固定住她乱动的脑袋。
他薄唇轻启,“这里没有镜子,你看得见吗?”
“谁说没有。”月楹又从药箱里拣了个盒子出来,打开盒盖,里面是片巴掌大的小镜子。
萧沂看着这眼熟的小盒,他唇角微扬,“楹楹还留着我送你的东西?”
月楹合上盒子,垂眸躲避他的视线,“用来装药膏还挺好用,我向来不喜欢浪费。”
萧沂眼里荡开笑意,认真仔细地将她脖子上有红痕的地方都抹了药,似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他呼出的气喷在她的颈边,远远看来,宛若一对交颈鸳鸯。
“好了没?”脖子被人掌控的滋味很不好受,偏她没办法挣脱。
萧沂抹药的指尖一顿,缓缓摩擦起来,“还没好,索卓罗孟和下手太重,得多抹点痕迹才能消。”
脖子上的痒意难受得厉害,月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真杀了他哥哥?”
“是,他大哥当时围剿于我,我顺利反杀,斩下了他大哥的人头。”
他云淡风轻说着,仿佛那是别人的经历。
从他身上的伤口就能看出,当时的情景,一定比他描述的凶险万分。
“索卓罗孟和中的毒还有救吗?”
“能解。”月楹挑眉,“要救吗?”
萧沂眼含笑意,莫名带着凌人的气势,“要救,他活着,还有用。”
面前的少年将军,眼神一转,又成了京城中搅弄风云的世家子。
—
薛观的身子一日一日在好起来,三日后,他终于醒来。
秋烟眼眶里的泪在看见他醒来时,一串串的滴落,“梓昀——”
“阿烟,让你担心了。”他抚上她的面颊。
秋烟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没事就好。”
多年的夫妻两人一个眼神就读懂的对方的情绪,一切尽在不言中。
空青很不合时宜地端着药进来,“薛将军,该喝药了。”
月楹跟在他身后进来,这个没眼力见的徒弟她也很苦恼,就这情商,以后怎么找媳妇啊?
月楹对上薛观的视线,“薛小侯爷,许久不见。”
她仍用着当日的称呼。
薛观一看见月楹就明白,“是岳姑娘救了我?”
月楹颔首。“小侯爷觉得身子如何?”
“好多了。”薛观捂着伤口感谢,“多谢岳姑娘。”
“不必言谢,医者本职而已。”
薛观并不知道月楹后来又被抓回去的事情,只以为她是从城门口逃了后,是第一次见到萧沂。
“为了我,岳姑娘才来此,若是您离开时有困难,尽管开口。”
空青不明就里,离开会有什么困难?
薛观正色道,“岳姑娘有难处,也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这个旁人意有所指、
秋烟扯了扯他的衣袖,据她观察,萧沂与月楹的关系,似乎不像丈夫说的那样。
薛观看向妻子,“嗯?”
月楹含笑,刚想解释,外头萧沂的声音就飘进来了,“薛梓昀,身子还没好,嘴倒是好了。”
背后说人坏话,最尴尬是就是被当事人发现。
但薛观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尴尬,“我嘴又没受伤。”月楹姑娘救命之恩,即使萧沂是他兄弟,这恩也不能不报。
“你怎么下床了,快去躺着!”月楹轻皱起眉,身上带着俩窟窿眼还到处乱跑,真不省心。
她推搡着他,萧沂反握住她的手,温和笑起来,“楹楹,我自有分寸。”
薛观瞧这架势,不对啊?
难道在他昏迷其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眼神询问妻子,秋烟摊手,示意我不知道。
月楹抽回手,这人动手动脚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迟早有一天她要扎得他半身不遂!
萧沂以为自己能忍住的,然,他忍了三天,姑娘在他面前晃了三天,往事一幕一幕浮上脑海,她清丽的容颜,不屈的倔强,还有床笫间要人命的青涩与娇媚。
这些全都聚成火,一寸寸将他的冷静燃烧殆尽。
他想要更多,他不满足于医患的关系,他不要在见到她时,看见的只有疏离和公事公办。
三年来,多少次的午夜梦回,他笑着揽她入梦,醒来时只有边孤寂与湿了的袭裤。
他不曾止住对她一分一毫的思念,从前他不懂思之如狂的意思,如今算是将其中的苦都品尝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他认命了,即便这一生,她的脚步不会因为他而停留,也许要追逐她的脚步。
他只祈愿,能在她向前走时,成为她的同路人,在她走累的时候,能停在他的臂弯歇一歇。
北疆与西戎已无需他再操心,京中的事情也能有个交代。其实月楹不来,等打完这一仗,他也是要去找她的。
提前了一点,不过刚刚好。
月楹知道空青给薛观换药,萧沂淡淡看着,眼里是溺人温柔,说不尽的温情缱绻。
空青太小看不懂,秋烟看了个十成十,原来快清心寡欲成佛的睿王世子,动情是这副模样。
清冷的人一旦动欲,那便是天雷地火,烧起来,灭不掉。
薛观的伤势再渐渐好起来,不过他这次到底是动了根本,月楹尽力还是让他落下了咳疾。
“寒冬腊月,小侯爷怕是不好过。”
薛观无所谓道,“捡回一条命已是幸运,岂敢奢求别的。咳嗽几声,死不了人。”
“呸,什么死不死的,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个字!”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小侯爷被拧了耳朵,一点嚣张不起来。
“阿烟,岳姑娘还在这……”
秋烟知道男人好面子,松了手,“哼!”
月楹淡淡地笑,京中传闻,其实也不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