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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 第149节

    以前或许还有人不把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方尚宫放在心上,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怠慢轻视她。
    方尚宫并没有在这一干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打算,客客气气的说贵妃有请。
    谢宁招待这几位客人坐下,高婕妤进门的时候忐忑,等到坐下之后心里倒踏实了。来都来了,畏怯也无益。既然决定想借贵妃之势自保,那还端着架子顾着面子,根本不能成啊。
    高婕妤来之前已经想清楚了,有求于人,要么有特别大的好处许给别人,要么就得从别的方面能打动人。好东西高婕妤是没多少,就算有那么几件,难道她有的贵妃就没有了?根本不稀罕。
    那就只能打动人了。
    难道她进了永安宫一言不发,贵妃就被她打动了,反过来给她各种好处不成?那纯粹白日做梦。
    高婕妤先开的口:“才来时在半道上遇见大皇子殿下,这样的天气还要去书房,虽然向学是好事,可看着也着实辛苦。”
    曹顺容不禁要对高婕妤刮目相看了。
    不得了啊。高婕妤上次吃了慎妃的亏,果然吃一堑长一智。今天她要是开口恭维贵妃自己,贵妃都未必会接话,可是高婕妤上来就说大皇子,曹顺容就知道贵妃准不会晾着她的。
    果然贵妃说:“可不,原来看今天天冷,路又滑,觉得少去一天也没什么。可是应汿自己非得要去。”
    大皇子原话说的是,旁人从宫外来念书,比他路途更远数倍。且他们进了宫门之后就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顶风冒雪走到书房,大皇子来去还是坐着步辇。这样比别人优渥了数倍的条件,还要畏难偷懒不去,缺了今天的课,以后都不好意思见师傅和同窗了。
    谢宁好些话只能咽回去。
    大皇子能和人家比么?人家这样当是一种磨练,大皇子这纯然是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他是什么体质,旁人是什么体质?倘若因为这样染上风寒,引发旧疾,这风险谁担得起?
    但皇上点了头,谢宁也只好同意。大皇子出门之前她还特意嘱咐了跟去伺候的小太监,要多警醒一点,别放任大皇子太过劳累伤神。
    其实不用她嘱咐,那些人都是靠着大皇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比旁人更上心。大皇子一直好好的,所以他们这些人也一直好好的,过年时候还额外得了皇上的赏。可要是不好的话,例子也是现成的。近的有玉瑶公主,身边的人都换了两拨了。远的有玉玢公主,天天病的七死八活,就算谨妃不一茬接一茬的接人,那些人能长长久久的伺候下去吗?
    有了第一句话,后头的人要跟上就容易多了,先纷纷替大皇子忧一回心,叹一回殿下太上进了,实在是皇上和贵妃教得好。
    话没说过一圈,玉瑶公主被领了进来。
    唐才人被禁足的例子还血淋淋的就在眼前,更有陈婕妤被赏酒喝的那件事,那事现在宫里没人敢提起,可绝没有一个人敢忘记。
    这位小祖宗可是不能惹的,她没有大皇子娇贵,也没有大皇子那么好性儿,要说不好惹,她比贵妃还不好惹。贵妃顾忌多,玉瑶公主却无所顾忌。
    玉瑶公主解了斗篷,先给谢宁问了安,对其他人一概视而不见,倚着谢宁问:“谢娘娘,今儿王供奉来不了。”
    “怎么?”谢宁尚没听说这件事。
    “教坊刚才来了个人,说王供奉这几日病了。”
    谢宁问一旁侍立的青荷:“适才有人来了吗?”怎么她这里没人禀报过?
    “才刚来,在外头遇上公主了。”青荷轻声说:“也要进来回主子的,因为娘娘这儿有客,所以才让她在外头等一等。”
    谢宁就说:“让人进来吧,我也想细问问怎么回事儿。”
    谢宁已经知道青珠没了的事。
    前后也就半个月功夫,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虽然已经过了年,可是天气却变得阴晴不定,人比隆冬时节还易染病,小小一个风寒都能要了命,王默言尚不知道是什么病。谢宁还记得那一回拦轿的事,就是因为教坊司请太医艰难。
    进来的这人谢宁是认识的。
    就是曾经拦轿求她救人的赵苓。
    赵苓的年纪在教坊司确实十分尴尬,她技艺纯熟,但年纪已经不轻了。这年纪转做教习师傅足足有余了,可赵苓却一直不知为什么原因,回回献艺她还总夹在里头登台。
    谢宁与赵苓虽然说并没深交,但是王默言一直对大皇子和玉瑶公主十分尽心,玉瑶公主的病况好转,这其中自然有他的功劳。如果赵苓真有什么事情,王默言若想助她,找个机会求一求皇上或是跟谢宁说,都不是难事。哪怕他退一步,求情的对象换作白洪齐周禀辰,这两人只怕也肯做这个顺水人情。
    可王默言也从来没有提过。
    赵苓进了门先规矩的跪下叩了个头。
    谢宁说:“起来说话吧,王供奉不要紧吧?”
    “只是风寒,不算太重。只是想着永安宫有娘娘和诸位小主子,怕过了病气,所以才不敢过来。”
    “要是不重还好,倘若要是看着病情要加重,还是请太医看一看的好。缺什么东西不曾?缺不缺药材?”
    赵苓垂着头说:“多谢娘娘关怀,并不缺什么东西。倘若真缺了,奴再来求娘娘的恩典。”
    谢宁没再说什么,就让人带她出去了。
    青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这人刚才说话的口气显得有些生硬,就跟赌着气一样。
    主子是一片好意,她难道心里还有不足不满?
    不能够啊。
    就算在外头受了什么人的气,也不该带到主子面前去。主子又不欠他们的。
    换做别人,青荷说不定要为难她一下。想着王供奉常来常往的情面,而且他现在又生病了,这才没跟赵苓计较。
    “赵娘子吃杯茶暖和暖和,歇歇脚再走吧?我们茶房里刚蒸好才出笼的点心,尝两块再走?”
    赵苓摇了摇头,把身上那件半旧的老绿色棉绫斗篷系带又紧了紧,便告辞出去了。
    小太监送她到了门口折回来,看青荷还站在阶边看着,忙过来问:“姐姐还有什么吩咐?”青荷没出声,只摇了摇头。
    那小太监平时难得有巴结青荷这样大宫女的机会,殷勤的说:“青荷姐姐不必为这样的人多费心,姐姐对她那么客气她还不领情,实在是太不识抬举。”
    青荷转头看他一眼:“不许乱说。她与王供奉交情非旁人可比,对她客气那也是因为王供奉。平时王供奉来时你们跟前跟后的,他现在生病了,你们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小太监连忙解释:“不能够不能够,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必改的。”
    可是转过身来青荷却觉得不好形容赵苓与王默言的关系。
    这两人究竟什么关系?
    平时没听说两人有什么,可是几年前王默言被人整了,是赵苓豁出命去替他求医。现在他生了病,又是赵苓来替他解释告假。一男一女,一边未娶一边未嫁,又不是血缘相连的骨肉至亲……
    难不成两人是一对有情人?
    青荷皱了下眉头。
    真要有情,王供奉怎么还让赵苓在教坊里这样厮混,教坊司的人日子大多数过得很苦的,赵苓的年纪已经过气了,自然更不好过。王供奉倘若想娶她为妻,不是办不到的事,连自家主子都能做主玉成他们的好事。
    既然王默言没这表示,那说明他们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可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回头跟胡荣说说,让他打听打听。现在胡荣的消息灵通的很,只是青荷和他,不象过去那么无话不说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纵然谁都没有再提起,就象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打那之后胡荣也收敛了之前那些与青梅套近乎的行径,可青荷总觉得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有些变了。
    青荷觉得自己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大家从前相处,哪会想到那么多利害关系?那么多的得失权衡?
    青荷回到殿中,高婕妤她们正在品尝茶点。不过一道普通的莲子酥,众人象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一样,赞不绝口。
    再坐了一刻高婕妤她们就起身告辞了,方尚宫亲送了出去,回来后对谢宁说:“主子瞧,应酬也就是这么回事。也不用回回见她们,隔三岔五的有一回就行了。”
    谢宁先是摇头,后来又笑了笑:“去让人看看,应汿快该回来了。”
    ☆、二百三十 旧事
    高婕妤紧紧抓着手上的一张纸,声音有些变了调子:“你说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她身前站的太监双膝触地,头也不敢抬:“奴才就按着主子说的,就想看看那张、李二位尚宫出宫之后的着落。张尚宫前一天晚上是在自己屋里睡下的,奴才使人看着,明明就见她进了屋,关了门,熄了灯的。可是第二天就没见人从屋里出来。”
    这门也没见人开,难道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飞了不成?至于李尚宫却不是昨晚不见的,而是第二天出宫的日子,还有一个人陪着她,刚出了怀德门没有多远,莫名其妙就跟丢了人。
    “……奴才不敢让人明晃晃的去打听,只是使了些银钱,想办法看一一眼名册。张、李二位尚宫在册子上都已经销名了,也就是说内宫监已经将她们算作已经放归出宫的人了。”
    但这两人明明都没有打从宫门出去。李尚宫不说了,张尚宫分明一早就不在屋子里,无一人见她是如何不见的。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凭空没了,内宫监却将其都算做遣放之人,能安排这样的事情,绝非一个人两个人能偷偷安排瞒天过海的事情。
    她们没出宫。
    可她们现在在哪儿?是生是死呢?
    高婕妤不敢再多想,对那个太监说:“你没露了行迹吧?”
    太监忙说:“绝对没有,奴才也怕让人逮着把柄,一直格外小心,主子不必为这事担忧。”
    哪里可能不担忧。
    高婕妤心想,既然有人能让李尚宫、张尚宫凭空不明不白的消失,说不定也会盯上了他。
    只是这会儿顾不得这么多了。
    高婕妤挥手让他退出去。
    丹霞急忙端了茶过来,高婕妤几乎是用两手抱住茶盏,她指尖冰凉,茶盏里透出来的那点热意让她如获至宝,逮住了就不舍得松开手。
    “主子喝口茶吧。”
    “对,对……我该喝口茶。”
    高婕妤将茶捧起来,似乎一点没觉得热,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茶是热的,可是身腔却是凉冰冰的,这么一点热水下去,根本只是杯水车薪,压根儿没让她的身体暖和起来。喝完一盏,高婕妤几乎是哆嗦着说:“再倒一盏。”
    丹霞心中惊骇不安,忙接过茶盏去续水。
    再倒来的水高婕妤一口气又全灌了下去。丹霞伺候高婕妤几年,就从来没有见她这样失态过。
    高婕妤那样子象是怕极了,完全乱了方寸。
    “主子,主子?”
    高婕妤慢慢回神,转头看了她一眼。
    丹霞半跪在高婕妤脚边,看着她有些涣散茫然的眼神渐渐集中起来,眼里又有了些亮光。
    “主子没事吧?”丹霞不怎么信鬼神的,可是她这会儿都难免觉得,主子不会冲撞着什么了吧?这情形看着实在不太怎么对劲。
    要不要赶紧到后头佛像前头上柱香?
    他们宫里也是请过菩萨的,只是平时拜的十分敷衍,一点都不诚心,这遇着事了才去抱佛脚,菩萨也不会保佑的吧?
    “我没事。”高婕妤身边也就剩了这么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她肚里憋了许多的话,这会儿只想往倾吐。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人去查这么两个人吗?”
    丹霞摇头。
    高婕妤吩咐这话的时候,丹霞都莫名其妙。这两位尚宫,一个曾经是管着东六宫杂务的,一个则在尚衣局当过差。高婕妤之前与这二人都没打过什么交道,谈不上有交情。这两人彼此之间倒是相识的,可是也没有深交,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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