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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 第185节

    马尚宫紧跟着问了句:“那她是为什么啊?是被人算计了?还是身边的人伺候的不精心?”
    胡宫人打了个酒嗝:“哦,谁说得清呢,太医们都说的很含糊,他们怕担责任嘛。”
    “那她身边的伺候人,听说都灌了药一一处置了?难道不是因为她们伺候的不精心吗?要是没出岔子,肯定不会这样吧?”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马尚宫支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灌药?”
    “对。”马尚宫说:“听说她当时身边有两个得用的贴身宫女,一个姓陆,一个姓方。姓陆的当时好象就没了,姓方的那一个也灌了药不能说话了。”
    在马尚宫看来,方尚宫的把柄要比周禀辰好抓多了。周禀辰太难惹,马尚宫也晓得他硬骨头难啃。柿子总要捡软的捏啊,方尚宫就是那个软柿子。
    当年贺妃小产,宫中人明面上不敢说,但都觉得应该是皇后下的手。皇后绝不会容许别人比她早生下皇子来威胁她的地位。
    贺妃身边的人之所以被处置,有可能是想直接把这个罪责让她们扛了,总得有人顶黑锅啊。也有可能是她们贴身伺候,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所以才被灌药。
    “宫女?”胡宫人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不知道这酒的劲儿大,一时馋急了喝的又太快,醉意来的也快。
    “对,你记不记得姓方的那个?她现在……”
    胡宫人大着舌头,口齿不清的问:“姓方的那一个不是死了吗?”
    马尚宫哭笑不得:“没有。她没有死,而且她现在过得好着呢,跟着贵妃娘娘,虽然你在东六宫消息不灵通,也该知道贵妃娘娘面前有几个红人吧?死的那个是姓陆的,你再细想想。”
    “哦,对对,死的那个应该姓陆。”胡宫人托着头认真想了想:“姓方?姓方的?”
    “对对,”马尚宫提醒她:“长的还算秀气,白白净净的,听说针线做的不错。胡姐姐你当初应该和她还算相熟吧?你说她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儿,才在贺妃小产之后被灌了药啊?”
    胡宫人想了想,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方慧吧?”
    “对,就是她。”马尚宫心中一喜:“她肯定干了什么不妥的事儿吧?”
    “她那会儿好象本来就病着,有好几个月都见着她人啊。贺妃小产之前她就不见了。后来贺妃小产之后也没见过她。怎么她被灌了药?”
    马尚宫一怔。
    “老姐姐,你没有记错?”
    “没错。”胡宫人虽然酒意上头,但是还不至于到胡言乱语异想天开那一步:“你要早说是方慧我早就想起来了。她人不错的,针线做的也好,我还寻她讨过花样子,她还帮我做过一个鞋面儿呢。对,没错,我记得那鞋面上绣的是竹叶,绣的可好了。”
    马尚宫对竹叶还是树叶没兴趣。
    她来胡宫人这里打听,原来也没有多大指望。可是没想到胡宫人给了她一个这样奇突的答案,一下子让她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懵了。
    胡宫人接着说:“我记得那是春天的时候吧?对,春天的时候我还见过她的,她的脸色不怎么好,过了没几天就不见她人了,说是病了,先挪出去了。我当时还想着她可惜了,一要挪出去,那肯定是大病。大病出去了没人照看,八成是回不来了。”
    “春天她就不在凤彩轩了吗?”马尚宫有些迷惘:“那她什么时候回去的?什么时候灌的药?”
    胡宫人笑着指她:“你也醉了,我刚才都说了,她没回去过啊,你看看你,醉的连话都记不清了。”
    方尚宫不是因为贺太妃小产病逝的事情被灌药的?
    那她是被谁灌的药?贺太妃小产之前她就已经不见人影了,贺太妃死后她又到了针工局……
    马尚宫本来以为今天怎么也能把事情弄清楚一点,没想到越打听,反而越胡涂起来了。
    除了胡宫人,当年认得方尚宫的几乎全不在了,想再找别人打听也没什么人可找,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些年了。先帝去后宫里清肃了一回,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又放过好几回人了,马尚宫寻摸了一圈儿才扒拉出胡宫人这么个算是知情的人。
    马尚宫还想再问,胡宫人已经趴桌上打起呼噜来了,根本叫不醒,也没法儿从她嘴里再套话了。
    ☆、二百七十三 晴天
    马尚宫回去之后,先把被雨打湿的衣裳换下来。为了哄着胡宫人喝酒,她也喝了几杯。酒确实是陈年的好酒,后劲儿大,所以她现在也有点晕乎乎的,心里完全没有平时那么清明。
    马尚宫吩咐伺候她的小宫女沏壶浓茶来,自己靠在那儿一动不动闭目养神,心里在飞快的盘算。
    这事儿和她事先想的大不一样。方尚宫再次发迹之后,关于她从前的事情也不是没人议论,当然,都是偷偷的议论。
    说方尚宫当年进宫后,先是在针工局当差,后来因为手艺出众,贺太妃得宠后问针工局要了人,她就在贺太妃身边伺候。贺太妃有孕过,但小产了,身子还伤的很重,后来拖了些时候也没了。方尚宫她们这些人算是没伺候好主子的人,贺太妃一死,她们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很多人都没有活到现在,方尚宫还算好的,保住了命又回了针工局混日子,现在攀上了贵妃这棵大树,就重又显赫了。
    人人都这样说,马尚宫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是胡宫人虽然有了酒意,话却说了两遍。
    那应该不会错。
    这怎么回事儿呢?贺太妃有孕的时候正是需要贴心的人手伺候着,方尚宫怎么那时候不在她身边呢?她那时候去了哪里?
    如果贺太妃有孕、小产前后她都根本没有近身伺候,那又是犯了什么忌讳被人灌了药呢?
    小宫女悄悄把茶送了进来,马尚宫也顾不得烫了,只觉得胸口有火苗在烧似的,嘴巴喉咙都干渴难熬,提起壶来对着壶嘴就痛快的灌了一气。
    热茶一下去,这样的阴雨天里也闷出一头汗来。
    出了汗心里反而更清楚了。
    马尚宫心里越发亮堂了。
    这么算起来,从贺太妃有孕,到贺太妃死,胡宫人也离开凤彩轩,前后得有一年的时间,方尚宫的去向都没人知道。
    在宫里无故失踪的人不少,尤其先帝后宫美人多,那不是普通的乱法。马尚宫都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次荒唐骇人的事。有个小宫女,马尚宫认识的,因为皇上看了她一眼,第二天她就发现死在假山石洞里。
    方尚宫是因为什么事情一年不见下落的?不不,宫里死个人少个人一点不稀奇,稀奇的是她被灌了药之后居然活下来了。
    这人真是命大。
    她身上的事儿应该也不是一般的事儿。
    马尚宫突然有点心慌。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心跳的特别快。
    马尚宫坐不住,捂着胸口在屋里转了几圈。
    脚下不停,心里倒没有那么乱了。
    慢慢的,她理出一点头绪来。
    看来,想用贺太妃小产这事拉下方尚宫只怕不行了。
    单凭一点流言蜚语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可要找真凭实据,却实情又与事先知道的事全不相符。
    如果要拿方尚宫无故失踪的那一年做文章,马尚宫只想了一想就赶紧把那个念头从脑海中赶走了。
    那事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一定不是小事。往下深查一是不容易,时间太久了。二是方尚宫眼下不是一般人,马尚宫想查她的事,只怕还没怎么查呢,人家那边已经得着消息了。到时候方尚宫要是出手,自己只怕就是人家一盘菜而已。想怎么炖就怎么炖。
    太危险了。
    马尚宫是想往上爬,是想掌权,是想要钱财,要风光。可她也知道,人家不是吃素的,要是吃素的也坐不到今天那把椅子上。
    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可她在谨妃那儿把话说得太满了,谨妃一天让人叫了她几回,问她事情办的如何了,马尚宫嘴里发苦,只好先用话搪塞着。
    总得想个法子分分谨妃的心,别让她总盯着,不然马尚宫日子真难熬。
    好在这理由是现成的,顺手拈来就能用。
    “圣上万寿?”谨妃听着也没打起精神来:“皇上不是已经发过话了,说今年不办了 。”
    谨妃也觉得这事儿挺憋气的。去年赶上谋反,今年又发大水,连带着她封妃的场面完全都没有应有的排场。本来想着今年总该好过一些了,又赶上大水。新衣裳也不能做了,新首饰也不能打了,再加上这些日子阴雨连绵,玉玢公主又吃上药了,寿康宫里外死气沉沉的,谨妃有时候坐在屋子里都觉得闷的喘不过气来。
    “哎呀我的娘娘,皇上说不办,那是皇上体恤百姓不易。可是宫里的人不能当真没有点儿表示啊。皇上说不办圣寿是皇上的仁德圣明,可娘娘和公主也要表一表心意的,这才是娘娘的贤德和公主的孝顺啊。”
    谨妃被她一句话提醒了,顿时两眼一亮:“没错。虽然不大办,我们该表的心意还是要有的。”
    于是谨妃的心思就转到预备圣寿节礼和照料玉玢公主身上去了,马尚宫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谨妃又为寿礼的事儿为难了。
    寿礼不能太金贵,既然不大办,自然送贵重的寿礼不合适。但是也不太寒酸。
    谨妃想来想去都举棋不定。
    马尚宫出主意说让她给皇上做点儿什么?谨妃觉得这主意也不错,但是做什么呢?
    做件衣裳?绣条腰带?做个荷包香囊?
    谨妃这儿倒是好办,可玉玢公主呢?
    听说玉瑶公主都能给皇上写寿字当做寿礼了,可玉玢公主还小,写字不会,针线更不会,要是给她预备个什么物件那倒容易,可是别人预备的,又不能算是公主的心意了。
    谨妃自己不如贵妃,可是她绝不愿意承认女儿不如玉瑶公主。
    总处想想办法,让女儿能在皇上面前博个出彩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谢宁的祈愿真的有效,在皇上生辰的前一天,天倒是放晴了,而且一下子就晴的特别好,白天艳阳高照,被雨水浸泡的石路、泥土,被太阳一晒,散发出有些腥臭的气味。
    但天晴了终究是好事。方尚宫指挥众人,把永安宫能拿出来晾晒的东西都拿出来晒了。不但是衣料、被褥这些,连书房里的一些书本也得晾。
    白天太阳把外头晒得仿如一片白地处处刺目耀眼,晚间就是满天星斗,晶莹灿亮。
    谢宁终于松了口气。
    想必皇上那里也能轻松一点吧?
    方尚宫忙不多时就出了汗,谢宁隔着窗子看见了,让青梅出去,请方尚宫进殿内来。
    方尚宫进来时谢宁笑着请她坐,又叫夏红给方尚宫端了一盏茶来。茶水是温热的。永安宫里现在不能用冰,谢宁这里连凉茶都没有一盏。
    方尚宫也不能吃冷的,她身子不好。
    “您坐下歇歇吧,那些事情自有人办。”谢宁笑着把自己做的针线活取出来:“您瞧,我做的这个还行吗?”
    方尚宫还没看就先夸了一句:“主子做的,皇上必定喜欢。”然后又把手里那件汗衫展开来看了看。要说贵妃的针线活儿比以前做的好了不少,跟专门靠手艺吃饭的人不能比,但针脚细密均匀,已经很难得了。
    “主子现在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这些活计能少做还是少做吧,太费眼伤神了。”
    谢宁笑着应着:“我也没赶着做,就这么一件汗衫,又没绣花又没有镶边,我还做了小半个月呢。”
    方尚宫想,皇上肯定会喜欢,而且今年夏天想必会常常穿着。
    皇上对贵妃的宠眷是越来越深了。
    方尚宫是旁观者清。
    皇上很不容易,政务繁忙,一天里头多半时间心都累,也就来了永安宫能松快踏实的歇一歇。看看贵妃,看看孩子,吃一顿可口舒服的饭食,再睡一个好觉。
    方尚宫陪谢宁说话。
    谢宁问起皇上以前生辰都是怎么过的。方尚宫想了想:“皇上没出宫开府前,生辰时先帝和太后会赏些东西,年年应该都差不多。再赏些菜,皇上那时在宗室中也有几个说得来的伴,坐一起聚聚。奴婢那时候不伺候主子,知道的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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