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凯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他痴痴地看着孔信,眼圈悄悄地发红。
孔信低声,“对不起。”
“没什么,你不爱我,这怪不了你,大概是我还不够好吧,”纪凯深吸一口气,“那什么……你累了是吧,我送你回家休息。”
“那多谢了。”
车子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孔信是累极了,他一夜都没敢合眼,一遍一遍地梳理整件事情,想找出来究竟是谁摆自己一道,此时坐在舒适的座位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这件事应该和潘南华没有关系,”纪凯突然道,“他现在为了形象管理焦头烂额,正分秒必争地准备记者招待会,偷出博物馆藏品嫁祸给你,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精力。”
孔信应了一声,“也许吧。”
“不过他现在恨死你们兄弟了,你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孔信皱了皱眉,“你离他远点儿,那老东西吃人不吐骨头,是个过河会拆桥的货,你别被他利用了。”
“嗯,”纪凯抿嘴一笑,“哥,你还关心我,真好。”
孔信木然地看向车窗外,淡淡道,“我只是拿你当弟弟一样,你还这么年轻,前途似锦,不要被那老东西毁了前程,还记得当年跳楼的罗总吗?就落在我们车旁边,血肉模糊。”
“我还记得你当时一把将我压在怀里,不让我看,多亏你,不然我肯定要吓出心理阴影。”
“当年罗总投资古董失败,潘南华功不可没,”孔信想起每次提起潘南华时罗子庚的表情,微微叹息,“他是罗总的艺术品经纪人,却怂恿罗总高价买仿品,谋取私利,这样的人是不能合作的。”
纪凯点头,“我知道了,这一次为他掌槌,其实是公司的安排,我和他没有额外的牵连。”
“那就好。”
“不过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胆大,特别是孔义,居然一拳就把那个珐华罐打碎,他没想过万一那是真品,这一拳下去,可就要毁掉一件文物了。”
孔信一笑,没有透露出康纯杰的存在,笑道,“他就是个二百五,做事从来不想后果,我当时也被他吓一跳。”
说着说着,心里渐渐沉下来,康纯杰的存在是外人都不知道的,特别是潘南华,他以为康纯杰已经死了,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鉴定出康仿,所以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大量地出货。
万一让他知道康纯杰还活着……
回到家里,孔信一关上门就给孔义打了电话,“阿义,你暂时不要和康纯杰接触太多,潘南华肯定在怀疑你为什么能够鉴定出珐华罐,如果让他顺着你查到康纯杰,那后果不堪设想。”
“……”孔义那边一阵诡异的沉默。
孔信皱眉,“说话!”
“……我正在阿纯家门外。”
孔信无语,“你除了谈情说爱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吗?二叔没催你回美国?”
“我请了追妻假,我爸准了。”
你家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假期?孔信腹诽,说道,“反正你小心点,两人在家滚个床单就行了,别出门去招摇,别让人家看到你们在一起。”
孔义沮丧,“别提了,还滚床单呢,从拍卖会之后我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人。”
“那你怎么找到他家的?”
“哥夫给的。”
孔信一愣,“什么?”
“你家罗子庚啊,”孔义道,“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吧,阿纯入股赏古轩了,我找子庚叫了一声哥夫,他就痛痛快快地把地址给我了,不过阿纯好像不太想见我,不给我开门啊。”
“……你确定他给你的是真地址?”
“卧槽!你男人品行大大的坏了!”
孔义挂了电话就开始砸门,嚷嚷,“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勾引我,你有本事开门啊!躲在门里算什么男人!”
门内丝毫反应都没有。
孔信想了想,直接电话打给罗子庚,“你玩儿我呢吧?你给我的是真地址吗?我都敲三个小时门了,没人来应啊。”
“当然是真的,你自己慢慢敲吧,我在忙着,”罗子庚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孔义又敲了好一会儿,把对门的人都给敲出来了,康纯杰家大门就是纹丝不动,孔义站在门口郁闷半天,转身按了对门的门铃。
一个膀大腰圆的胖阿姨出来,叉腰,“干啥?”
“嘿嘿,大姐,”孔义掏出两张毛爷爷塞进她的手里,“帮我个忙呗,很简单的,就冲对门吼一句话。”
一句话能赚两百?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胖阿姨狐疑,“什么话呀?”
孔义凑上去,耳语一句。
半秒钟后,胖阿姨果断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有病吧?”
孔义沉默片刻,又塞过去两百块,“干不干?”
胖阿姨迅速收好钱,“干!”
孔义回头去敲门,声音虚弱,“阿纯开门……我好累……我头好晕……大概是中暑了……今天三十八度……阿纯……我爱你……我中暑也爱你……啊!”
说完,刷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卧倒。
接着胖阿姨冲过来,嗷地一嗓子嚎破苍穹,“小伙子,你怎么晕倒了?小伙子你吐血了啊!你不要死啊!!!”
只听旁边房门咔地一响,康纯杰穿着家居服冲出来,急忙问,“怎么了?”
胖阿姨看看他,再看看孔义,再看看他,“你叫阿纯?他……爱你?”
康纯杰扫她一眼,“是又怎样?”
“同性恋啊你们?”
“嘿,同性恋怎么啦?同性恋不是人啊?”孔义满血满蓝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胖阿姨道,“同性恋刚才还出四百块钱买你吼一嗓子呢,有钱赚就行了,细节不要太在意。”
胖阿姨竖个大拇指,夸赞,“有种。”
康纯杰脸色铁青,看一眼脸色红润的孔义,恼怒地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一个火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他沉声,“放开!”
“我不,”孔义死死扒着他,“我一放开你就跑了。”
“你不可能在我身上趴一辈子。”
“我就要趴一辈子,”孔义埋首在他发丝间,深深吸一口,满足地舒出来,“还是这个味道,还是这个配方……”
康纯杰脸色一冷,“去死。”
“人家要死在你身上。”
两人以连体婴的姿势进了家门,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孔义歪头在康纯杰脸上偷个香,“你真心狠,把我关在外面三个多小时。”
康纯杰厌恶地抹去他口水,“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为什么不走?”
孔义有些委屈,“我走了就找不到你了。”
看着他幽怨的小模样,康纯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怔了片刻,将他丢在客厅不管,转身去了书房。
书桌前的小朋友抬起头,扁嘴,“背不会。”
康纯杰冷冷道,“你都五岁了,居然连中国古代史都背不会,一定是没有用心背的原因。罚你三天不许吃脆脆冰。”
“不要啊!”小朋友含了一包泪,“给我吃一根呗,我就能把这一章背下来了。”
“不行,”康纯杰说,“你要突破自己的基因障碍,证明后天勤奋是可以弥补先天不足的。”
小朋友含着泪,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啊?”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孔义贼眉鼠眼探头进来,冷不丁就和一包泪的小朋友对上了眼,两秒钟后,嗷地一声跳起来,“小家伙,原来是你啊!嘿嘿,康纯杰!你来给我解释一下那天晚上怎么回事!”
康纯杰不屑地瞥他一眼,“什么晚上?”
“别给老公装蒜啊,”孔义大咧咧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乐得简直要抖腿,“那天晚上是你吧,指使你家小孩给我送了瓶水……不对!卧槽哪来的小孩?康纯杰你生的?”
烟掉了,孔义瞪大眼睛,俨然已经石化。
康纯杰坐在沙发上,对小孩招招手,小孩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依偎进他怀里,康纯杰慈爱地抚摸着孩子,淡淡道,“这是我儿子,女人生的。”
孔义咬住下唇,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这……”
“我是一个男人,想有个儿子很正常吧,”康纯杰故作亲昵地亲了下小孩的额头,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孔义颤抖着嘴唇,“你……你结婚了?”
康纯杰一愣,点头,“是啊。”
孔义突然觉得整颗心都空了,仿佛心心念念了很长时间的一件衣服,省吃俭用好多天终于可以去买下的时候,却发现那件衣服已经穿在了别人的身上。
明知自己已经没有了希望,却还是觉得那衣服漂亮极了。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父子俩,喃喃道,“你夫人……她……”
“她很好,和我很恩爱,”康纯杰冷静到近乎残忍地看着他,“很疼孩子,我们一家三口非常幸福。”
“虽然你是我爸爸,”小孩突然仰脸道,“但是撒谎是不对的。”
脆生生的声音让书房内空气一滞,孔义突然心头一揪,“什么?撒什么谎?”
“他小孩胡说八道,”康纯杰飞快地说,“我已经结婚了,你可以滚了。”
“你就是撒谎,”小孩鼓起腮帮子,“我一点都不幸福,你都不给我吃脆脆冰。”
康纯杰沉下脸来,“吃什么脆脆冰!”
“还有,你说过的,妈妈跟人跑啦,”小孩指责,“一定是因为你不给她吃脆脆冰。”
康纯杰:“……”
“小家伙,过来,”孔义对小孩招招手,“我给你买一百个脆脆冰。”
小孩果断抛弃爸爸,投入了孔义的怀抱,孔义蹲在地上,搂着小孩仔细看了看,抬头看向康纯杰。
康纯杰脸色一冷,“你看什么?”
“真是你儿子?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孔义道,“不过还是有点眼熟,像谁呢?”
“跟你没有关系,”康纯杰恼怒,一把将小孩扯进自己怀里,恶声恶气,“康天真我警告你,再跟这个人说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吃脆脆冰了。”
小孩立刻含了一包泪,“矮油爸爸,你真的好残忍哦。”
☆、77·我只喜欢你
小崽子一秒钟就转换阵营,抱敌人大腿欺负自己爹爹的行径让康纯杰伤透了心,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怄得五脏六腑都疼了。
孔义悄悄走过去,蹲在沙发边,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唉,你嫌弃我,怨恨我,唾弃我,都可以,别跟自己生气,气坏了你,可要心疼死我呀。”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