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晨抿紧嘴唇,把脸转过一边,“不喝。”
“那我先放着。”孟呈予把牛奶放到一边,“还睡觉吗?我陪你睡一会。”
“我不睡。你说啊!”她踢了他一脚,急躁地瞪着他,“你们跟田柳婷说什么了?”
“没什么重要的,就是……”
她打断他,“就是让她打掉孩子?”
“晨晨。”
孟呈予试图把她揽过来,被她一把推开。
“你回答我!”她也没了耐心,“是或者不是!”
他没有犹豫地就回答了她,“是。”
“什么?”没意料到这个答案的宋晨晨不敢置信地僵住了脸,她追问道,“是什么?”
刚躺下的孟呈予,板着面孔穿上拖鞋,他走到衣柜里拿了自己的衣服,当着她的面换下宽松的睡衣,缓缓开口,“这个田柳婷不可靠,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让她进这个家已经是怜悯她了。”
“如果她还想继续待下去,就得记住自己的本分。”
宋晨晨望着他的背影,安静地听着他醇厚的声音。
“再说过两年我就三十岁了,忽然有个弟弟,这算什么?合适吗?可能吗?”他换上黑色西裤,背对着宋晨晨扣上皮带扣,从镜子里能看见抱着双腿的她。他脱下睡衣,换上一件蓝色衬衫,继续说,“所以,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你什么也不用管,安心地在我身边就好。”他回头看她,倚坐到她身旁,扬起温柔的笑,“等我们的宝宝出生,如果是男孩,我就教他踢足球,如果是女孩,我们让她学乐器,好不好?”
“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他眉轻轻一拧,有些困惑,“什么?”
“我还以为你喜欢小孩子。”她说。
孟呈予勾了勾唇角,“当然喜欢。”他把手轻轻覆到她有些起伏的肚子上,他补充道,“我们的孩子。”
宋晨晨冷笑一声,嫌弃地把他的手推开,她反问他,“那楼下的就不是孩子了吗?那不是一条生命吗?”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用如冷箭一样的盯着他,嘲讽的语气中满是对他的失望,“你怎么变得这么阴毒了?”
“阴毒?”孟呈予显然十分抗拒这个词语,原本平静的面容显得紫青,“我阴毒?你告诉我,我怎么阴毒了?你别忘了是田柳婷先违背规则的,她自作自受。”
“她一个人能违背规则吗?她一个人能怀孕是吗?孟呈予!”她满眼失望地看着他,“田柳婷告诉我你不会同意的时候我还不信,这明明不关我们的事,你为什么要去参与呢?”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孟呈予没有让步,眼里的温度冷却了下来,他凝神地望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我也不过是表明态度而已,难道还要我笑着接受这个消息,鼓掌庆祝他们给我添了个弟弟吗?”
“你不要管就是了,怎么能让她……让她打掉这个孩子呢?”
“我没让她这么做。”
“你就是这么想的!”宋晨晨既讨厌又害怕他这装模作样的一面,“你别管这事了!”
“好,我不管了。”他瞥见宋晨晨越来越起伏的胸膛,在她发火之前打住这个话题,“我不管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了吗?”
“那你下去和她说清楚,也和你爸说清楚。”
“晨晨。”
她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你去啊。”
“好,我去。”
等他下楼,她又躺回床上,合眼眯了一会儿。
午饭是田柳婷做的,丰盛的菜肴摆满了饭桌。这一餐还算融洽,田柳婷一扫早上的阴霾,说话都是笑眯眯的。吃完,她把宋晨晨拉到书房,点头哈腰地感谢着。
“晨晨,真的谢谢你。”
“你谢过了。”
“我还要替孩子谢谢你,”她笑中带泪,紧紧握住宋晨晨的双手,“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我就知道小予听你的,你一定要幸福,一定会幸福的。”
宋晨晨正出神地扣着指甲盖,听到的田柳婷的话身体明显一僵,笑的有些不自在,“希望吧。”
“怎么会是‘希望’呢,是一定!”田柳婷像一个知心姐妹似的让宋晨晨坐下,自己依她而坐,“你有这么小予这么好的老公,他听你话,又对你好,这是多少女人羡慕的生活。”
“是吗。”宋晨晨舔了舔牙根,对田柳婷的话不置可否。相似的话,她似乎听了好多遍。
她处在光鲜亮丽的生活中,却总感觉差了点什么,她说不上来,但能感觉到那块缺失真实地存在着。
“当然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田柳婷摸了摸肚子,“但是我也挺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我很珍惜弘哥给我的生活,特别是这个孩子,我37岁了,想到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他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希望。”
“孩子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她不假思索地说。
“我年轻的时候也认为不重要,那时候没读过几个书,早早就出去打工了,后来……”她突然停顿了下,哽咽地说,“后来不珍惜自己的身体,糟蹋坏了。前夫也是因为我没法怀孕才和我离婚的。”
“在我们那,一个女人要是没有孩子就是不完整的,村里乡亲人前笑眯眯地对待你,背后嚼的舌根能把你缠死,那些话甚至能跟你到土里,从村头到村尾,永不停歇。”
“当然了,这也是我们那里比较落后,现在早就是21世纪了。不过啊,我虽然早就看开了,突然有个自己的孩子还是很开心的,和自己爱的人,把血脉传承下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宋晨晨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了胸口,她甩开田柳婷的手,忽地站起来,“我要走了。”
“啊,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我这人没文化……不会讲话。”
“我要回家了。”
“那我送你们。”
田柳婷跟着出来,宋晨晨制止了她,一个人独自下楼,坐到了副驾驶上。
坐在舒服软垫的宋晨晨不得不承认,她一开始就瞧不起田柳婷,认为她们永远不是一路人。这一天的这一刻,她才惶恐地发现,清高如她,并没有任何独特的区别。
宋晨晨摸着肚子,相比昨天好像又隆起来了一些,可能是她的错觉,可能是胎儿长大了,也可能是别的、另一种原因。
孟呈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两分钟后下来】
宋晨晨等着他,等着告诉他一个对他们都无比残酷的现实和决定。
只是他又磨蹭了两分钟,焦虑随着时间的沙漏将她埋得窒息。
为什么该死的灾难总是一次次降临到她头上?
“等久了吗?”孟呈予轻轻敲了敲车窗。
宋晨晨的目光一寸不移地跟随着他,直到他稳稳地坐到驾驶座上。
“怎么了?”孟呈予问她。
宋晨晨仔细地注视着他,他的深邃眼窝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围着眼眶的黑色睫毛,野蛮生长的浓密的眉毛,从眉心向下的高挺的鼻梁,鼻尖下唇线分明、轻轻勾起的嘴角。
“怎么了?”他的脸在她眼中被放慢似的靠近,她感觉自己干涩的嘴唇被轻轻吻了下,他微微地歪着头,“嗯?”
“没事的话我们要回家了——”他系上安全带。
宋晨晨收回目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回家吧。”
快到家的时候,宋晨晨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谁啊?”等她挂了电话,孟呈予问她。
“快递。”
“怎么会打到你手机上?”
孟呈予瞥了一眼号码,的确是他没见过的陌生号码。宋晨晨的快递填的全是他的号码,也是他负责领的。
“我也不知道,让我亲自去领。”
“是筱筱的吧?”
“有可能。”她下了车,想去领快递,然而他们刚搬来不久,快递都是孟呈予领的,她连物业管理处设在哪都一无所知。
她拍了拍孟呈予的肩膀,问他,“去哪领呢?”
“要不我帮你领吧。”他说。
“那你去吧。”宋晨晨一口答应,想先一步回家给筱筱打电话。
“等等,”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叫住孟呈予,“它好像要本人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