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了?”宋晨晨靠近他,用鼻子嗅了嗅,果然一股的烟味。
他避开了些,“没去哪。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她看着他,“你陪着我。”
“我在。”他说,“一直陪着呢。”
宋晨晨摇了摇头,“我是说要一直陪着我,你答应过的。不要趁我睡觉的时候出去!总是一声也不说,我醒来要是看不见你怎么办?每次都这样。”她要求道,“你要提前说一声。”
他说好,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却满脸的疲惫。
宋晨晨看了一会,软下语气,“算了,睡觉吧。”
第二天。
宋晨晨早早睁开双眼,不到六点钟,外面黑的像大半夜。被窝里却变空荡了。
他走了?
宋晨晨揉揉眼睛,怒火顿时燃烧起来,她烦躁地环顾四周找人。刚答应的事情又反悔,她白相信他了吗?
“怎么起这么早?”孟呈予从卫生间出来,手上挂着冒着热气的湿毛巾。
“那你怎么也起那么早?”看到孟呈予还在,宋晨晨总算放心了些。
他挂好毛巾,摊了摊手,“我一直起那么早。要洗脸了吗?我给你湿湿毛巾。”
“你起那么早要去哪?”
“给你做做早餐,再看看每天的报纸。你需要我做什么?”
宋晨晨对上他澄净而看不出一丝闪躲的目光,她放弃追问,而是下命令道,“那你今天要一直陪我,不要离开。你答应过的。”
“我答应你。但是……”他犹豫了下,“今天公司有些事要我去解决,先让筱筱陪你一天好不好?”
宋晨晨冷笑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面上甜言蜜语,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她掀开被子,视他为透明,径直去洗脸。
“想吃什么?”他跟在她身后,“我现在给你做。”
“什么都不想吃。”宋晨晨给他下脸色。
“你不要生气好吗?我就请一天的假,解决完问题就回来陪你,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没生气,我哪敢生孟总的气,您日理万机,大忙人一个,谁敢生您的气。”
“我就出去一天,好不好?”
宋晨晨冷冷地斜视,她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他。
孟呈予深深吐了口气,被冷战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他使劲浑身解数,哄着她,“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答应你的事没做到。我今天只是去公司完成交接工作,然后好好陪你修养。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旅游,什么也不想,散散心,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不然我写一张请假条,要是没有及时回来,任由你惩治,好吗?”
宋晨晨撇嘴,怒视前方好一会,才肯看向身旁的孟呈予,“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他不假思索。
“撒谎!那你为什么不陪我?你答应的,为什么总是反悔?”
“我当然陪着你,这段时间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只是今天公司有件急事,等我处理完就回来陪你,可以吗?”
“能有什么急事?今天处理不完呢?明天处理?后天,大后天也这样是不是?!”
宋晨晨逐渐抓狂,不由自主地抓头发。
孟呈予抱住她,将她两只细胳膊锢在怀里,“好了好了,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宋晨晨动不了,挣扎一会便累了,脸贴上他的胸膛,“你是不是又觉得我无理取闹了?”
孟呈予否认,“没有,我答应过你要陪你的嘛,是我的错。”
宋晨晨想了很久,吃完早饭后松了口,“你去吧,晚上不要回来太晚。”
她不知道孟呈予怎么想的,但是自己很清楚,把他绑在身边也不现实,更何况他已经陪床快两个月,对一个工作狂来说,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但她心中依旧怀着芥蒂,空虚感填满了心脏,她身体很累脑子却异常精神,不稳定的情绪时刻充斥大脑。孟呈予离开后,强烈的不适达到了巅峰。她害怕又忧虑,怕孟呈予和他爸似的,表面看起来如此正常,内心深处是让人看不清的无底洞。
心寒莫过如此,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看着窗外乌压压的树,她又要开始无所事事的一天。
……
直到中午,病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晨晨给她开的门,个子高挑,站姿尤其优雅大方,长发高高地盘起,扎了一个年轻可爱的丸子头。
宋晨晨不认识她,但熟悉感扑面而来,心怦怦直跳,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以至于她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还是对方先打的招呼,她笑了笑,“你好,你是晨晨姐吧?”
“是,我是。”宋晨晨拼命想着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一时愣了神。
“我叫许清如,是孟总的朋友。我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所以来看看你,我可以进去吗?”她一边探头询问,一边直接进到了病房。
“既然孟总回公司上班了,那我想你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恭喜啊,晨晨姐。”
宋晨晨发现了,这位叫许清如的人一进来就开始左顾右盼,即使她掩饰得很好,眼神却飘忽不定,不像是找人,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有事吗?我不认识你。”宋晨晨下逐客令。
许清如一脸的愧疚,“打扰你了是吗?真不好意思!我是代表足球队过来探望的,要是打扰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交代。”她放下花篮和水果,“特别是孟总。”
宋晨晨不知道那花是什么品种,绽放的白色花瓣占据了视觉中央,四周点缀五颜六色的同类花。
宋晨晨忽然什么都想了起来,将眼前的人和照片对此,五官是同样的亮眼,但真人多了几分灵气,充分显示了良好的家教。
当一个美丽可爱的陌生女人闯进视线,还提她的老公,就算她再迟钝,都知道此人来者不善了。宋晨晨无助的是,她没有勇气,也没有骨气去面对。一个劲的催她出去,语无伦次。
“好,我立刻就出去。但是在那之前我想知道,”许清如歪了歪头,疑惑的样子显得很天真,用手在空气中笔画,“晨晨姐,你有没有收到这样大的一个信件?我搬家的时候让阿姨给打包的,但是她好像发错地址了,你有收到吗?”
宋晨晨寻不出她脸上的一丝破绽,只好装傻,“什么信件?里面是什么?”
“也没什么,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足球场的一些资料,你要是没收到那应该是到孟总那了,那应该没寄错。”她说,“那我走咯,你好好休息。”
“你别走,”宋晨晨把她留住,卸下脸上的伪装,冷冷地问,“我们都不要装了。说吧,你和孟呈予什么关系?”
“你还是收到了是吧?”她眼神暗淡下去,细眉皱皱的,看起来楚楚可怜,“不是你想的那样,完全就算个误会,是我自己误解了孟总,也就是自作多情了,要是我提前知道他有一个这么美丽的老婆,我一定会保持清醒的。”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晨晨姐,你别多想,我们就是一起出去玩了几天,但是好多叔叔伯伯都在,孟总比较照顾我,我就多想了,完全不知道那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照顾。因为我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好像做了不好的事,我自己很后悔,也很不安,听说你生病了,就想来看看你,道歉。”
“他怎么照顾你了?”
“也没怎么照顾。”
“你说呀!说实话。”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歇斯底里地吼。
许清如吓了一跳,犹豫了片刻,回答,“孟总付了一起去玩的机票,还有五天行程的旅费,虽然不贵,但是也是一比费用,还有,我喜欢拍照,那些照片孟总也感兴趣,所以我就让阿姨寄给他,我发誓,我寄出去了才知道孟总结婚了。我应该早就了解到的,太蠢了,一时冲昏了头脑,我真的知道错了,晨晨姐,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宋晨晨如鲠在喉,依旧坚持问她,“你们怎么认识的?”
许清如一五一十地回答。
从她的叙述中,清晰的画面在宋晨晨脑海里展开。
他们是在宠物店认识的。许清如在那实习,因为店离市中心比较远,孟呈予晚上接送她回家,一来二去,两人认识了。孟呈予便介绍她去足球俱乐部训练,后来,无论是聚餐还是应酬,他都会带上她。
再后来,发生什么事应该事谁都会心知肚明的事情。
许清如解释,“但是我从来没有孟总的私人联系方式,最多短信联系,因为孟总很注重隐私的。所以,晨晨姐,孟总很好,我不好,一直在自作多情。”
宋晨晨面无血色,眼神无比空洞。她拍拍许清如的肩头,无力地说,“你出去吧,我知道了。”
“那你怪我吗?”许清如起身,低着头,忐忑地抬眼瞥她。
“我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许清如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化作愧疚地咬唇,她点点头,消失在视野中。
宋晨晨瘫倒在床上,理清来龙去脉的她绝望又愤恨地拿起手机,给孟呈予拨号。
“你在哪?”接通后,她抑制住冲动,冷静地问他。
电话那头传来赵腾礼貌的声音,“宋小姐,孟总现在在开会,他说如果有事就给他发信息,他会及时回复的。”
宋晨晨失望又迅速地挂断电话,心里酝酿着的一堆问题太多,想给他打字发信息却无从下手。
郁结越积越多,她再次拨通电话,“你让他接电话。”
“好,那你等一下。”
宋晨晨度过难熬的三分钟,终于等到了孟呈予的声音。
“怎么了,晨晨?”
她开门见山,“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要一会,三点有一会重要的会要开,大概晚上八点能结束,等结束了我马上回来,好吗?”
“到底什么会这么久?你是开会吗?不是做些有的没的吗?”
孟呈予让会议暂停十分钟,来到楼梯口耐心安抚她,“当然是开会了,很多以后的工作要安排好,做事要有始有终不是吗?我保证,晚上九点一定回到医院陪你。现在会还没开完,有什么事今晚说可以吗?”
那边没有任何症状地挂了电话。嘟嘟的声音传来,孟呈予拧着眉头看黑屏了的手机,他回拨,宋晨晨没接。
孟呈予不再尝试,手机交给赵腾保管,投身于紧张的会议进程中。
…
晚上九点,尽管困难重重,他终于顺利辞职,卸任带来一身轻松,立刻联系旅行社的朋友,回医院的路上商议一个月后的出行计划。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尤其是在宋晨晨面前。
瞧见他回来,宋筱筱用力地使眼色。
孟呈予看了床上躺着不动的人一眼,随她出门,“怎么了?”
宋筱筱脸上笼罩着阴霾,“不肯吃饭。”
孟呈予皱起眉头,“为什么?”
“不知道,菜都放凉了,话也不肯说一句。”宋筱筱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不会是知道了吧?”
“没事,我去看看。”孟呈予没说什么,眉宇间的褶皱抹平了,想到宋晨晨从早上就不对劲的情绪,又隐隐担忧起来。
宋晨晨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严严实实的一团,连头都没露出来。
孟呈予走过去,静静坐在床边,伏着身子掀开被子的一角,温声细语道,“我回来了,晨晨。”
宋晨晨毫无反应。他加大手上的力度,让被子腾出空间来,露出她紧抿着嘴的半张脸。
“发生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吗?”
宋晨晨依旧没理他,手上的劲也大起来,拉回被子的一角,紧紧盖住头,完全切断和外界的所有屏障。
一天之内得到两个消息,无论是哪一个,足够摧毁她所有的防线。更讽刺的是,她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而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隐瞒她,一个背叛她。
孟呈予沉默了片刻,还是没等来任何反馈,他不想再这么耗着,长臂一伸,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宋晨晨便无处可藏,孱弱的身躯被限制在他的怀里。
直到他终于能见着她的脸,“为什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我没接电话吗?”他等了会,主动解释道,“那时候在开会,但是我也接了。让你给我发信息,你也没发,那我就当做你没什么事了,不是吗?跟我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吃饭?”
宋晨晨被他抱得紧,便不再做任何的挣扎,只是抬起眼,淡淡地望了他一会。要是以前,说不定她就相信他了。可惜,她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竟然相信孟呈予可以托付终身。
她无声地冷笑,避开了与他对视。
孟呈予心里被压的慌,他看见了宋晨晨脸上的冷笑,熟悉的、带着讽刺的神情,拒绝沟通,也拒绝表达,营造出死气沉沉的气氛,也是她最擅长的冷战。
比在公司还压抑的空气。
他按下慢慢升起的不耐烦的性子,把话题转到吃饭上,“筱筱说你没吃饭,不饿吗?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买好不好?不然叫外卖也行。”
“还是说肚子胀了吃不下?今天吃药了吗?小的白瓶两片,大的瓶子四片。”
“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他用额头贴上她的,玩闹似的摇了摇,“不烫就好。今天医生来检查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孟呈予想到新的话题,“等我们做完最后一次身体的疗养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旅游好吗?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吃的东西?”
小狗尚会摇摇尾巴。宋晨晨却如同一块冰,始终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哪怕是表情的一丝波动。他虽然抱着她,凉意却不停地渗入心里,激起一层层的失望和烦躁。
“到底怎么了?”他哑着嗓子,维持最后的一点耐心,“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出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我也很累,时间久了我也会累的。”
孟呈予松开了她。
宋晨晨面无表情,眼神略微地失焦,身体像轻飘飘芦苇,只能靠在实心的、可触碰的依靠。孟呈予手一松,她便失去力气地躺回床上。
孟呈予长长叹出一口气,搓搓脸,自我嘲笑一声,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吃完冷掉的饭菜,洗完澡,躺在自己半米外的小床上,“饿了告诉我,我给你煮点汤圆。”
凌晨将至,眼皮不停打架的他终于看到宋晨晨的久违的行动。
她拿上自己的浴巾和睡袍,应该是要去洗澡。
孟呈予立马凑过来,问,“要帮忙吗?”
宋晨晨一眼也没看他,侧身避过身旁的人进了浴室。等她洗完澡出来,孟呈予还是躺在他的小床上,不过小床已经被移动了位置,紧贴在她睡的大床上。
“我给你暖床了,比刚才还暖。”
孟呈予抬起被子,眼睛里散发着热烈的期待,屏住呼吸等她进来。
她眼眸冷若冰霜,不带感情地扫了一眼,往墙角的行李箱走去,机械地在宋筱筱床上叠衣服,再放进行李箱——她在收拾行李。
“宋晨晨,你会说话吗?”
孟呈予因为她举动失去了最后的自控,他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朝背对着他的人作最后的沟通,与刚刚不同,音量明显的加强好几倍,仿佛有着穿透墙的能量,敞开表达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