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应该最清楚了,当初我爸走的时候村里人是怎么说您的,那时候您能不听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可为什么嫁过来之后您反而畏畏缩缩?”
“我爸走是您愿意的吗?生男生女是您能决定的吗?要想说闲话别人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挑刺儿。是我做的决定我认,没做过的我也不允许别人乱泼脏水,要是全凭别人的脸色生活,日子还过不过了?”
骆淑慧有些急了:“就是因为妈经历过,才不想让你经历这些。而且,姑娘家总得知道爱惜自己吧?”
骆窈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包子,咽得差不多了才说:“我以为,爱惜自己是从身体健康和感情健康出发,您说这话,是瞧不上我还是瞧不上阿衍哥呢?”
“妈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俩都是好孩子,但是……”骆淑慧敲了下自己的头,暗想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么说孩子。
骆窈也沉默下来,她一直知道,骆淑慧虽然看上去柔顺,但在某些方面很执拗,即使性格发生转变,这种执拗也没有完全消解。
其实她能理解对方形成这种观念的“合理性”,也清楚对方的出发点,放在平时她会说个软话,慢慢互通想法,可当下骆窈却没来由地觉得有点累,就像放假还要加班的那种累,又想着人一急就容易说出不过脑子的话来,该让彼此冷静冷静,于是囫囵吞了几口粥便起身道:“我带儿子出去遛遛,碗留着我回来洗。”
没想到等她走到门口,骆淑慧又在后头道:“那你俩有没有啊?”
骆窈抿着唇沉默了会儿,忽然也有些情绪化,扔下一句:“没有!”
……
兴许是这次交谈有些不愉快,又或许是骆淑慧意识到自己言语分寸不当,之后一段时间她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忙碌的工作足以叫人没功夫想东想西,骆窈听了梁博新的意见,和沈元恒约好时间谈赞助的事。
见面当天沈元恒临时有工作,来的是骆秋萍,骆窈在电台门口迎接她,忽然发现自己不是不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人。
果然,对于她来说,钱的力量是巨大的。
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原来您是沈元恒同志的母亲,上回在学校门口没认出您来,真是不好意思。”
骆秋萍今天依旧很贵气,大概是考虑到外出谈事,里面穿着较为正式的套装,大冷的天,脖子上只用丝巾作为点缀。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她掖了掖衣领说,“我不是也没认出你来么?”
简单寒暄之后很快到了会客室,具体合作方式与内容由梁博新跟她谈,骆窈只作为助手观摩学习,时不时给出自己的意见。
她以前也见过骆女士和别人谈事的样子,为了强调自己今非昔比,总是端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所以待得越久她越能厘清骆秋萍与她之间的割裂感,那种平和与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度,是骆女士伪装不了的。
某个瞬间,骆窈忽然就松快了许多,见骆秋萍偏头询问自己的意见,她笑了笑,唇角弧度自然。
看来无论自我暗示多少回,解决困难的最好方法还是直面,而不是逃避。
这次会面十分成功,双方商谈好了细则,只等下次见面拟好合同,他们就可以静等资金入账。
忙完这头,骆窈马不停蹄地转移阵地,新节目的名字初步定为《唱给你听》,每期节目将邀请歌手或是作词作曲人,通过对话访谈分享歌曲背后的故事,并在直播中接听听众热线进行互动。
比较意外的是,刘亮这人虽然内容策划能力一般,但人脉还是很广阔的,他以前不在燕城工作,但得益于早期的经历,他结识了不少相关从业者。
碍于其他部门的同事和领导的参与,他不敢过多插手别人的工作,毕竟做多错多,展现自己草包的一面对他没有好处。
这样分工之后,萝卜放对了坑,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大框架定下之后就是无尽地细化形式与内容。直播的难点不仅在于技术,另一部分的重担落在播音员身上。
“想想其实跟我们在学校时主持晚会差不多,但我好多年没有现场主持过了。”林蕊靠着桌子道,“你说到时候咱俩是轮换主持,还是搭档主持呢?”
“也有可能只一个。”骆窈眼皮都不抬地说,“如果有人不能胜任的话。”
闻言,林蕊轻哼一声:“我才不会出这种状况。”
骆窈笑笑,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不管放在哪个年代,同事之间,维系关系大多时候还是靠利益,节目危难时林蕊可以和钱文先一起请她帮忙,如今大局已稳,林蕊就有了自己的计较。
无伤大雅的动作她倒是无所谓,不过也因此更珍惜自己和科学频道那群人的关系,以及与涂涵珺的友谊。
即将迎来本命年的日子里,涂涵珺同志终于获得了家人的允许,向台里递交了宿舍申请,只等过完年入住,正式开始自己的小生活。
虽然总把谈恋爱挂在嘴边,但在她心里,吃永远摆在第一位。
“这是我三舅寄来的干货,这是我姑姥亲自晒的鱼干,还有还有,我最近发现了一种超好吃的酱料,甭管做菜拌面拌饭都可以,你一定要试试!”
骆窈盘腿坐在床上,问道:“什么酱料?我看看。”
“喏,就是这个,光头酱料!”
她拿出一个巴掌高的玻璃罐,红色的盖子和瓶身上都印有光头酱料的字样,像是手写印刷,字体胖乎乎的,还挺可爱。
骆窈抬起眉梢:“是天桥那个烧烤摊老板做的?”
涂涵珺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上回去吃烧烤的时候老板让我尝尝味,结果我薅了他好几瓶!这还没开始在市场上卖呢!”
骆窈心想我不光知道,这名儿还是我给取的呢。
……
纪亭衍出差一个多月,没打一个电话回来,骆窈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中了,前脚刚提,后脚他就接了保密性的工作。
虽然心有想念,但她可是个合格的科研人员家属,最多私底下和薛翘发发牢骚而已。
“还科研人员家属,现在这么迫不及待了?”薛翘敲敲她的头。
骆窈笑得狡黠:“倒是没你急,请问这位公安家属,什么时候搬家啊?”
做通了陆母的工作,薛翘和陆长征昨天请假领了证,这个时候的结婚证终于有了证书模样,不再是一张奖状,红彤彤的封面瞧着就喜庆。
骆窈新奇地翻看了会儿,凑过去抱住她:“多漂亮的姐姐,便宜陆长征了。”
“少跟我黏糊。”虽然这么说,但薛翘也没把人推开,视线一寸寸地流连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家属院刚申请下来,还得收拾一阵,过完年再搬进去。”
骆窈跟她脸贴着脸,皱了皱鼻子凶道:“赶紧搬,这样房间就是我一人的了。”
“是啊。”薛翘抬手捏扁了她的脸,“再回来,这里就是娘家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骆窈却没来由眼睛发酸。
上辈子她没有过对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自然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虽然和薛翘只相处了一年多,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和人聊心里话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她。
可人的身份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发生的时候,或许就会产生她这种被剥离般的怅然吧。
“姐。”
“嗯?”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拒绝,你今天没洗头。”
骆窈:“……”
“嫌弃我?就要一起睡!”
第80章 你就当我间歇性矫情吧……
年关临近, 燕城各个角落已有了节日的氛围,人们也进入了最后的忙碌中。
薛翘与陆长征一个律师一个公安,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同时也欣喜地迎接着他们的新生活。
两人和家里商量之后, 将婚礼日期定在开春, 陆长征作为新进门的女婿,被父母督促着来薛家多表现表现, 置办年货, 理屋清扫,得了空还能和老爷子比划两下。
天公作美, 连着小半月都是晴朗的天, 阳光晒化了部分积雪,蒸发水汽,小小的院子里搭满晒被晾衣的竹竿,薛峥这群小鬼头很喜欢穿梭其间玩捉迷藏,毫无意外地惹来大娘大婶们半嗔半怒的责骂。
儿子难得没有跟上去胡闹,许是感觉到了骆窈情绪不高,很乖巧地待在自家主人身边,脑袋时不时蹭蹭她, 又或是搭在她的腿上, 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 然后安抚似的舔舔她的掌心。
“还是你好呀。”骆窈俯下身抱它,顺顺光亮的毛发, 儿子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在她脸上又嗅又亲。
骆窈笑着躲开了它的热情,摸着它的头说:“知道你闲不住,去玩儿吧。”
儿子没动, 尾巴摇来晃去,撒娇一样在她怀里拱,然后忽然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骆窈伸出手轻缓地抚摸,见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她也扬起笑容说:“好啦好啦,我没什么事儿,谢谢你哄我开心。”
怕自己养不好儿子,骆窈会定期带它去郭叔那儿上课,有时候薛峥和老爷子也一块儿,毕竟狗狗受训,主人同样得认真学习。薛峥时常同情地摸着狗头感慨:“谁都得上学,你也逃不了哇。”
骆窈瞧着院子里快玩疯的薛峥,轻笑出声。
“窈窈!”
骆淑慧在楼上喊她,骆窈应了一句,挠了挠儿子的下巴道:“行了,我有事儿忙,你玩儿去吧。”
儿子翻身站起来,晃着尾巴看她,像是在确认家长态度的小朋友。
骆窈点点它的额头,笑道:“那你自己选吧,跟我上楼还是去院里玩儿。”
说着就起身往楼梯口走。
儿子目光跟着她,接着又看了眼院里的玩伴们,似乎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做出决定,追着骆窈上了楼。
“窈窈来,帮你姐姐挑个样式。”
客厅里,骆淑慧打算给薛翘做一套结婚穿的衣服,画了好几个样式让薛翘挑选,薛翘说她拿不定主意,要骆窈这个臭美的人给点意见。
薛翘从小到大,大事小事几乎都由自己做主,哪里是需要听她意见的人,骆窈何尝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当下也不拆穿,从善如流地坐到沙发上翻起图稿来。
“开春还冷吧,这件旗袍不错啊,到时候搭个貂毛外套一定很好看。”
薛翘:“别想,买不起貂毛。”
骆窈:“披肩也行啊,不然大衣,披风,凭你的气场,妥妥震倒一片。”
薛翘好笑:“怎么听你的描述感觉有点儿不正派?”
骆窈又拿过另一张:“那就西服套吧,够正式也够庄重。”
骆淑慧点头道:“拍照也上镜。”
“就是颜色太暗了些。”骆窈摸着下巴,“换成粉红色?”
薛翘皱眉。
“要不大红色?”骆窈眨眨眼,“还是选这条连衣裙吧,端庄大方又不失妩媚。”
骆淑慧轻戳她脑袋:“你这孩子,主意变得也太快了。”
“因为我觉得都好看啊!”骆窈展颜笑道,“要不您给我姐多做几件吧,换着穿。”
薛翘:“别了,费功夫。”
“费不了多少功夫。”骆淑慧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道,“这可是你的大日子,是该多备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