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原想赵路两家是亲家,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的,因此便向后退上一步,不想赵路两家人都笑着跟她说话,一时间她倒应接不暇。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了,这两家人都是极会处事的,因自己是外人反而不好冷淡了,至于他们亲戚,自有的是机会。
因此宁婉便笑着问了赵太太在庄子上的起居,并家里上下人等。
赵太太就说:“托卢夫人的福了,我现在精神好多了,就是几个孩子也都不错。”指了自己身边的大儿媳妇,“老大在家里闭门读书,如今她房里的一个丫头有了身子,大家只盼着是个小子。”
今天来的人都知道赵家的事,因此听了就都恭喜赵太太,“定然是个小子的,即便不是,也可以再生。”
宁婉其实惊了一下的,赵国藩原本再没有子女,但不想现在又有了。不过她又一想,许多事都变了,赵家的情形也跟着变了着实不必奇怪。就又听赵太太说起了赵国茂,“到了庄子上,他倒是十分欢喜,每日里到处疯跑,我索性由着他,几个跟班的倒是累了些。”
路老夫人就说:“男孩子这般跑跑其实于身子是极好的。”
“这些日子身子是壮了不少。”
宁婉不由自主地就道:“总是要小心些,二少爷出门时一定要多带几个人。”
赵太太听出卢夫人的关切出自内心,就点头笑了,“可不是,家里的丫头婆子们不顶用,又自村子里雇了几个小伙子。”又庆幸当初答应二少奶奶和离的那一步走对了,卢夫人对二儿子因此有了愧疚之心,很是照应自己的二儿子。
宁婉就点头,“乡下倒没有什么坏人,只是要离水边、沟壑远点儿。”路少夫人定然是知道喜姐儿和离的实情,就是路家人也知道自己与赵家过去的二少奶奶是亲戚,且赵国茂不是正常人,因此再没有人会多心的。
事实上大家都对赵国茂很很爱护,路夫人就又说:“听说二少爷喜欢吃我们家的桂花糕,这次出门前就让人做了些,一会儿送到他屋里。”
因无外人,路少夫人也不避讳,“我刚见了老三,他倒有脸回来!”
自赵家分了家后,赵国葆先是到处散播嫡母的坏话,然后就变卖了家产去了北宁府,结果短短一年多时间,家产被人骗光了,媳妇也难产死了,只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到赵家,方才宁婉也远远地看到了他。
赵太太就扫一眼女儿,“毕竟是姓赵的,他不回来能去哪里?”当着婆婆的面哪里好这样说?
路夫人就赶紧道:“若是没有先前的事,她也不会生弟弟的气。”
“算了,儿女都是债,”赵太太大度地说:“不管他怎么说我这个嫡母不好,我也不能看着他在外面饿死,过了两三年再给他娶房媳妇分几百亩地就是了。”赵太太的确也不是坏心肠的人。
路太太就叹,“我们家自老太爷那辈就没有庶子了,倒是省了些心。”
赵太太就笑,“谁不知路家的门风最好?当初你们家来提亲,不怕亲家笑话,我真是一百个愿意!”
成亲前女家总要矜持些,但成了亲这样的话说了就能让男家听了更妥帖。路太太就笑着说:“还不是你家的女儿养得好?我们家更是一千个愿意呢!”
大家久未见面,十分亲热,话也说得投机,直到下人来催了几次要开席,大家方才起身。
赵家的庄子原本就是避暑的好地方,这两年赵太太迁居到这里又重新修缮了一回,更加清幽雅致。加之这一次她只请了路、卢两家,一切饮食用度安排得极为用心。
既来避暑,自然有看戏赏景、钓鱼观花等等之事,日子过得用“逍遥”二字形容再恰当不过。
赵太太给卢家小夫妻安排的院子不大,但正靠近小河边,垂柳荫荫,鲜花处处,正是极好的避暑之处。午后水面上的轻风时时拂过,将屋子里垂下的轻纱轻轻地吹起,宁婉觉出身边的铁石起身便朦胧着一双眼睛坐了起来,“你要做什么去?”
“与路指挥同知约好了一同去钓鱼。”
这时候阳光已经不那样儿猛烈了,钓鱼倒正好。不过说是钓鱼,其实更是在一处说说话,宁婉应了一声要去给他拿衣裳,却被铁石大手一按,“你只管再睡一会儿。”媳妇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真是可人疼。
宁婉还真有些起不来,就势合了眼睛说:“你穿那件浅色的纱袍。”
“我知道了。”
“系放在箱子上那条玉带。”
“好。”说着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
宁婉又迷了一觉,忽听窗外有人笑问:“你们家夫人在吗?”就醒了过来,听新买的小丫头盛儿小声道:“我们夫人正睡着呢。”就赶紧笑道:“我醒了,路少夫人请先进来喝杯茶,我就出来。”
说着起来穿上银红的纱衣,用铜盆里的水洗了洗脸,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重新梳了头发,挑了支珠钗插上,脸上均了点粉,再拿胭脂抿一抿瞧瞧镜子里的人很是明艳端庄,方才走了出来,“夏日里水边的屋子睡午觉最舒服,待我们家宅子盖好了,我也要在水边修一间屋子,也像这里挂上纱帐,中午的时候过去睡个懒觉。”
路少夫人就掩了嘴笑,“那也要你们家千户在才行啊!”
明明宁婉出来前收拾得没有什么破绽了,却还被一眼看出来了,宁婉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路少夫人就撇了撇嘴,一付你骗谁的样子。
宁婉知道犟不过去了,也不好问她怎么瞧出来的,便在她身边坐下道:“我可是有正事儿要说的。”
路少夫人笑嘻嘻地道:“既然是‘正事儿’,你就先说吧。”
宁婉就咬牙道:“人家一心想着你,你倒是笑个没完了!”
“我不笑了,”路少夫人见卢夫人脸上就要挂不住了,赶紧收了笑脸道:“快说吧,没几日你就要随卢千户走了,怎么也要再过半年才能见面。”
第284章 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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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婉果然与路少夫人有话要说,而且还是不好在别人面前提的私话。
“我要说的也是这个,路百户如今在虎踞山,一两个月才能回去一次,住不了几日就要回军中,你们夫妻这样下去也不是常法呀!”宁婉就说:“如今山上的房子全都重新修了,虽说比不了你们家,但也算是干净整齐。待我和铁石回去,让路百户回安平卫歇上一个月,这一次你正好也搬过去住,我们还能做个伴儿。”
路少奶奶立即就问:“难不成佩玉有什么不对?”
宁婉见路和奶奶误会了,就摆手说:“佩玉没怎么,我们在山上时常来往,倒是守礼懂事儿的。”虽然有什么也不懂的小兵们将佩玉当成百户夫人胡乱称呼,但从没见她张狂过,“我是觉得你们夫妻不好总分开。”
“你当我愿意分开?”路少奶奶听得佩玉守礼懂事儿立即就放下心,倒与宁婉抱怨起来,“只是家里上面有两重婆婆,下面又有两个孩子,我还是长孙媳妇要管家,一天没有一百件事儿也有九十件,哪一件不要我盯着!因此我一向说要去陪他,竟没能成行,只得打发了佩玉过去。就是他每次回来,太婆婆、婆婆都说我不容易,他也向我道辛苦。”
宁婉一向自觉是实诚的人,路少夫人待自己不错,她便也一心待路少夫人好,因此就说:“谁不是要管家的媳妇?就是卢家比路家相差许多,每日的事情也要我打点,且也是上有婆婆,下有女儿,当初我随铁石到虎踞山时女儿还不满一岁呢。倒是我婆婆有句话说得对,夫妻俩儿总要在一处的,因此我也拿这话来劝你。”
毕竟路大少爷与路少夫人也是难得的恩爱夫妻,宁婉只希望他们一直好下去,就又笑着说了自己怎么将想送女儿进门的婶娘骂出去,怎么与婆婆讲清了道理,“许是我没有你贤良,怎么也舍不得在他身边放了别人。但我也我的道理,如今我们都年轻,这大好时光正应该多在一处,自己的丈夫自己照顾岂不比别人用心?”
路少夫人听了就说:“你这话也都是肺腑之言了,我岂不明白?虽然佩玉从小跟着我是可靠的,但将人送去了你当我心里就好受!如今你说的十分有理,我回去就将家里的事,还有孩子的事都料理清楚,等他再回来也一同去虎踞山。那里就是简陋些,可也有你做伴呢。”
宁婉见她听得进自己的话,就道:“我就放心了。”又说:“你知道我原不愿意去安平卫的,只是因为这几句话总要说出来,正在家里看皇历选日子,不想赵太太替我想到了头里。我们如今既然见了,就不再去府上拜见,你们家老夫人、夫人面前帮我分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