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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完了,上学的那天刚好是周一。
方惠觉得学校今天一定不会那么太平,说不定会有人搞事情。
果然一到班里,感觉氛围较之前有些不同。压抑,窃窃私语,四处传话,使眼色,总之看起来就是怪怪的。
还没上课之前,差不多都是坐在一块儿的学生相互议论。
陈招娣本来就是爱看热闹爱说话的性格,方惠一来,就立马巴着她肩膀搭上去了。
“我听说,四年级的那个女老师被学校给辞退啦!今天就没去上课了!”
“嗯?”方惠还以为他们在讨论被杀害学生的事呢,“你们怎么知道的?”
还有,学校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方惠猜想或许是被害人家属闹的太过,学校只能推一个人上去平息一下怒火?
其实想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哎!
这边陈招娣小声说:“我们班的王小丫是副校长的外孙女儿你知道吧,她昨天就知道这件事了。”
确实,一群小学生嘴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我们这样说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方惠眨巴眼问。
“不怕,四年级今天就换了老师,谁不知道,这不是秘密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呢,不会有人逮我们的。”
刚一开始,因为是学校的老师被革了下去,才言论四起的。在学校里跟老师最亲近的,接触最多的就是学生啊,所以大家难免会私下议论。
这也没什么的,没想到事情后面会发展到越来越严重的地步。
怎么回事呢?是学校突然就有学生退学了,起先是一个,后来又一个,这种事情是会跟风的,红菱附小发生学生被害事件,因为当天处理不及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已经不是秘密了,外头很多人都知道。
开始有人不让孩子去这学校上学了,是的,情愿不读了。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特别是男孩,家里看得紧的,不让来了。
仅仅过去几天,学校就有十几人退学。这不是个好现象,虽然校长及时下达了任务让各个年级的老师去做学生家长思想工作,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作用不大,该走的还是会走。
学校当务之急是赶紧配合警务人员,尽快地迅速地调查出命案的真相。
可能真的是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又或者是警务人员认真努力工作得到了回报。
过了一个星期,有不知名人士提供了一条新线索,他称当天自己去林园的后面找厕所,半路上发现有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根据描述应该就是那个被杀害的学生——在抢一个小一点的孩童手上的东西吃,那小孩子在一旁大声哭的哇哇叫。目击人因为急着上厕所所以没有管。
根据路人提供的这个消息,警务人员迅速出动了,两天之后,找到了杀人凶手。
是一个瘦的皮包骨,面色沧桑的女人,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的大概只有三四岁。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残忍的凶手。
后来这女人是怎么说的呢。
“我家乡非常穷,前段日子又发了水灾,田地都泡着庄稼都泡坏啦,没收成啦。我和孩子饿得啊快不行了,我就带着他来沙海市找我丈夫了。没有钱,没有钱买吃的,找不到我丈夫……我晚上就住在烈士林园里,那天是劳动节,好多人啊,很热闹,我儿子也要出来玩,她看见一个大姑娘吃东西,馋的哭了,那大姑娘是个好心人,买了两个肉包子给他,我儿子高兴坏了,他有多久没吃到肉了我都忘了,他很懂事一直把包子拿着让我吃……”
在旁听做笔录的人员一个个听的………四周安静极了,越发显得那个沙哑女声的凄凉可悲。
“……可是,我只是离开一会儿去倒了杯水,回来就发现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手上的包子被人抢走了,脸颊也被人打红了,那个人呢,一边吃着他的包子,还大笑骂他狗崽子小乞丐……”
这女人语速极慢,声音有些飘渺,眼神空洞,语句有些凌乱,仿佛只是为了把胸中一口气给透出来。
“之后我脑子就什么都想不到了,我气疯了,抽出身上的短匕首冲上去,就往那孩子身上刺,我戳开他的肚子,我戳开他的胃,我要他把刚才抢去吃的包子通通掏出来,那是我儿子的……哈哈。”
一时间审讯室的氛围非常凝重,大家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是这种沉闷情绪让人感到窒息。
“你一个女人,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匕首……”有一位审讯的人员问。
那女人笑了笑,“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从农村来到这里,身上怎么能不带点防身的东西呢,我要护着我儿子呢。”
……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杀人犯捉住了,被害人家属那里也有个交待了,但这样的结果却让人唏嘘不已。
方惠听到事情的结果后,却注意到一点,大水灾?今年有哪个地方发了自然灾害吗?
不会吧?这时候还有什么大灾害吗?因为没有网络没有电脑,这时候的消息传播连后世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还谈什么不出门能尽知天下事,不可能。
方惠赶紧去买了几份关于气候报道方面的报纸回来,先研究研究再说!
☆、第20章 〇二〇
事实上证明,看再多报纸资料又有什么用,假设某个地方真的发生了大洪水,她还能去抗洪救灾冲向前线不成?一她没有预知能力,二个就算她有预知能力她还能救世不成?
方惠发觉自己有点一惊一乍,还很奇怪,对奇怪!从她换了个时代开始,她的得失之心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整天惶恐不安,怕这怕那的。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了她一种这个时代堪比洪水猛兽的错觉?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其实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生存方式和活法,为什么她比别人多了一世的经历反而变得畏首畏尾,一点小事就紧张兮兮。
该更坦然应对才是啊,心胸应当开阔徜徉才对啊!
方惠突然感到害怕,怕自己心态一直这样扭曲下去!这想法吓得她立马伸出双手狠拍了自己脸颊几下,提醒自己振作!
她是对这个时代不甚至了解,看了报纸还是无济于事,知道了刊登在上面的有用信息寥寥无几,毕竟不像后世,想知道什么新闻或知识,动动手指,上网就能查询到。
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能代表什么?她为什么要一直担心,就算有不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难道就代表她立马就要完蛋了吗?
显然是无稽之谈。
再打个比方,如果说现在全世界人的目光都在一个范围之内,那唯独她一个是那个超出范畴的,看的更远。都这样了,难道这个不是她引以为自信且强大的理由?
她之前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
连颓废了一下下都不了,那样羞耻!方惠迅速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来,人不能把自己所处的环境想的太坏,俗话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是有一定道理的,总是担心还未发生的事,是给自己制造苦恼。
以前觉得兴致缺缺情绪不高的时候,跑步是最有效的调节心情的方法。而现在,却是亢奋得想奔跑,想把心中所有炽热的情绪都发散出来。
因为她突然就懂了。
方惠沿着湖泊跑道狠命往前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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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么新闻事件都是有一定时效性的,上次红岭小学的惨案发生后,经过了一段时间洗礼,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不同的是,方惠去傅时禹家的次数多了起来。于是她便知道了傅时禹原来还是个学霸。
“你这看的是什么?”方惠问。因为傅时禹偶尔会随手把自己做的课题或者文章放在书桌上,方惠有时不小心就会看到。
“这个一篇关于杂交水稻的研究分析数据,哦,是我的老师写的,我借来参考参考。”
方惠有些诧异,“你还懂得这些?”杂交水稻?对啊,现在杂交水稻别说问世了,估计连这个概念都没多少人知道,更别说组织研究团队提上日程了。
傅时禹边摘抄资料边回答:“我并不懂,只是老师是父亲的好友,曾经教过我很多东西。这个课题他去年就着手研究了,现在只有一个粗略的大体概念以及中心思想,还有很多东西都是模糊的,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见点成果。我呢,就先拿来拜读一下。”
虽然过程必定是曲折困难的,但是要真的研究出来之后,成果就是震惊世界的了!那得提高粮食的多少倍产量!搁现在人身上怕是想都不敢想,但方惠知道啊!那可真是实现了的,不让全国一个人民饿肚子啊!
不过她也没有追根朔源问下去,或者兴致勃勃说出点什么建议,这些都不可能。她就只是知道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但自己也做不到,也没那个能耐。
傅时禹把她当作小孩子,也不可能特意说的那么详细。
傅时禹在学校上课整天都是很忙的,他有自己的计划,就算闲下来,大多时候也是在看课外书。他长得好看,学业很优秀,除了性格冷清一点,几乎没有什么品性上的缺点,十九二十岁的年轻人,总会被一些比自己好的,优秀的人所吸引,一不留神,目光就停留在对方人身上下不来了。
刘珍就是暗地里喜欢傅时禹的其中一个,她的座位比傅时禹要靠后一点,上课便经常容易分心,视线不自觉就停留在傅时禹侧脸上挪不开。
可是她知道傅时禹几乎很少主动和女学生说话,不像有些其他开朗的男同学一样,课下会和女学生说话,夸天南海北,街闻趣事。
傅时禹就冷冷清清的一副表情,很少笑。刘珍很爱听他说话,他的嗓音太好听。她知道自己长的还算漂亮,有一次也主动找对方说过话,但是傅时禹对她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同,
“你也太冷漠了吧,没看见人家偷看你好久了吗”傅时禹身边的一个男学生,挤眉弄眼地怪笑对他说。
傅时禹皱眉,“你别乱说话,又惹出什么矛盾。”
那人不服气了,小声嚷嚷:“我可没乱说,你也别装傻呀。”
“唉你…有时间你还是多看会儿书吧。”傅时禹无奈道。
“还是课下呢课下呢!你这人吧就是太没劲儿了点,真不知道那些女同学喜欢你哪一点了。”
傅时禹懒得跟这个智商极奇低的人说话了。
以沉默应对之。
下午回家的路上,傅时禹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他,等快到家了,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回走,那人果然也停下了。
“刘珍同学,你是否有什么事?”傅时禹沉默了几秒后问。
“啊……傅时禹,那个我,不……”刘珍有些语无伦次。
傅时禹只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刘珍突然就镇定下来,她暗自舒了几口气,飞快说道:“傅时禹,你觉得你在校发表过的几期文章都写的很好,我很喜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同你交流交流。”
傅时禹听完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道:“能让同学们读的下去也是我的荣幸了,还有多谢你们的喜欢,至于讨论,学校里是有这些小组的……”他停顿了会儿继续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刘珍同学还是先回家去吧,免得让家人担心,不是很好。”
刘珍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和一腔热情就这么被他几句话给打断了,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迅速低下头,半天才呐呐道:“我,我就要回去了,抱歉打扰到你了。”说罢便立刻转过背,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傅时禹到家时,傅志诚正在院子外面整理一个,看上去大而沉重木箱子,里面翻出来都是书册之类的。他有一点近视,只要看书的时候就习惯带着眼镜,此时正低着头,摆弄这些旧东西。
傅时禹走过去,发现傅志诚手里拿着的是一本边边角角都卷了起来的旧书,而他正在一点一点慢慢仔细地把它们撑开捋平。
傅时禹跟着蹲了下来,随便挑出一本翻来看,看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本。
过后了然笑了笑,说:“这都是心心小时候用的吧。”
傅志诚在家里穿了一件灰蓝色长袍,脚上是布鞋,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闲适的。
“有些是我陪她写的画的,有些是她自己随手涂鸦的,颇得童趣。”
傅时禹挑挑眉,问:“您把这个找出来做什么?”
傅志诚挑出从其中挑出两本来,交给傅时禹,道:“这两本东西,你找个时间送给惠惠吧。”
傅时禹略一沉吟,忽而道:“您是想……”话未说尽,但两人都明白了。傅志诚无声点头算是默认。
又过了几天,气温有所升高,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周自律从家里带了一些时令水果过来给傅时禹尝尝鲜。
是一些樱桃和荔枝,傅时禹心里一动便有了想法,打算借花献个佛。
傅时禹家的院子其实还不是很热,这会儿的老房子里都有一种沁凉的感觉,正中午的,大黄狗蜷在院子里一块阴凉的地方睡午觉。
“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吃啊?”这些水果还挺难得的,主要是不好买得到。
方惠有点过意不去,用指尖拨着那一挂上头还带有水渍的新鲜荔枝和樱桃。
傅时禹却只没说话,姿态悠悠的。方惠呼出一口气,洗了几颗荔枝,拨开一颗,递到傅时禹嘴边,歪头道:“吃呗,你拿给我自己不吃我怪不好意思的。”
傅时禹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只能张口吃下,过了一会儿,才说:“给我看下你临的字帖。”
方惠给她递过去了,她觉得自己写的挺认真的,所以一点也不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