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呢?
东区街道的信息栏上张贴了一张招工信息。这消息一贴出来,那可是附近人都赶过去看了,一个个嘴角咧的老大笑没停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现下谁家还没一两个待业人员啊!大家都想应征上一份好工作。
街道旁边挤满了人在看,方惠跟着几个小玩伴也去凑热闹。
有识字的人就在旁边大声念:“……煤窑砖厂招聘挖煤工,烧砖工,皮革厂招女技工,纺纱厂招织布裁剪员……”
对老百姓来说,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没有人不兴奋的!家里有需要工作的立马回家通知家人,准备了就要去排队应征,生怕晚了一步人会就满员了一样。
跟着方惠一起来看的的就有张宝胜的姐姐,她心里也是想要找工作的。
方惠看了看报纸上的信息分析了下,煤窑砖厂的工作只适合男性这个不用说,做皮鞋,虽然后面可以学,但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做这个好像不大合适,人家识文断字的,以前怎么说都是家中娇养的小姐,方惠有点担心对方适应不来。再说纺纱吧,看起来最轻松,可是这是个细致活儿,既要精心又要耐心,真的一天到晚做下来,手累眼睛也累。
什么环境造就什么人,无可指摘。方惠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什么都想当然了,她又不能一味地替别人做决定,又不懂别人,不好太武断。
这次各大工厂的招聘信息贴出来,没到一个星期雨花巷这边也有很多青年男女顺利就业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张宝盛那小子的姐姐叫张宝丽,十五岁。因为家庭遭遇的这些事,这孩子很敏感,自尊心又强,有些不爱说话。
家里又有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奶奶,所以性子变得孤僻。
方惠经常带点心他们吃,她没拒绝,看的出来她是不排斥方惠的亲近的。
方惠去找张宝胜玩的时候,张宝丽在一旁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宝胜那傻小子还拿着糕点安慰她姐姐,想逗她笑。
可能是最近很多事的事情给了她勇气和幻想,或者是家庭给了她太多憋着的感觉,她现在非常渴望脱离家庭里令人窒息的氛围,像只极欲挣脱巢**飞向广袤天地的幼鸟,向往一切美好。
但是不得不说,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些,思想也极端,却把外面世界的构画的太好了。
方惠不知道如何打消她这个想法,只能合理劝说:“姐姐现在应该上学,等你大学毕业,才能有更好的工作,不然你想,什么学识都没有的人,最多只能去皮革厂纺织厂放工人,能有什么好工作呢?”
不过,张宝丽沉默着,一句话都没回答。
方惠连声叹了几口气,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和难处,生活不可能会事事如意,永远不会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般波澜不惊。以后张宝丽就会明白,那些她认为的让人难过无法忍受的事,总有一天会变得毫不重要,不值一提。成长需要代价,可是方惠不希望她走错路,将来后悔也晚了。
方惠还知道张红艳家的二女儿这次也应聘上了纺织女工,虽然是临时工,但他们家人还是高兴着呢,家里又多了一份收入,现在就算大女儿出来了,还有二女儿也可以替补上了。也算给王家最近低迷紧张的家庭气氛带来了些变化。
时间匆匆而过,如指尖的沙石,捉不住流水,悄然无声,偷偷流逝……猛地一回过神来,才发觉寒冷的冬季都过去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送走旧年迎来新春,是谓之曰辞旧迎新。
一九五一年,方惠满十二岁了。
一九五〇年的除夕,傅时禹留学香港没有回来,方惠只在腊月二十几收到一封写给她的书信。
方惠把一封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认对方一切安好,顺利,才拿起笔准备给对方回信。
算起来傅时禹离开已经有大半年了,真的是…有些想念呢。
转眼到了开春时节,脱下夹袄换薄衫,最近天气变幻无常,已经陆陆续续下了一个星期的绵绵细雨,一丝一丝总没个消停。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一股烟波江南的朦胧气息。
方惠没有诗人般的情怀,对雨爱不起来,也感慨不了太多离愁别叙。反而有些苦恼一出门回,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春天的潮气。
都说春雨贵如油,庄稼人想必是很喜欢的。按说春天触发的应该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发才对,不过方惠却被这和风细雨弄得蔫蔫儿的,像霜打的茄子。
终于倒春寒也过去了,四月姗姗来迟,天朗气清。
这几天总听到人说起一句话,“人间四月天,临城看杜鹃”,临城的杜鹃花在沙海市也是出了名的。
方惠倒是更喜欢杜鹃花的另一个名字‘映山红’。听这里人讲,待到四月中旬,是花期最好的时候,到时候漫山遍野整片整片的映山红盛开,迷人又壮观,是临城一景。
莉莉丝挑了挑眉,道:“你这话我曾经也有人说过。”
于是母女两人约好礼拜六去临城看杜鹃花。
小楼里时任高中教师的罗先生告诉她们,临城杜鹃花现归治成了景区。想去看花,得先去文化管理局购买门票。
“这么严格啊?”
“可不就是嘛,但如果不管理的话,兴许杜鹃花还没开放,就能被人们砍完全破环咯。”
“而且瑶山去年又重新修整加种了,今年的景色可能会更好看!”罗昇补充。
方惠听了更有兴致了,很快根据罗昇的建议带着家里的户口证明,莉莉丝的工作证明,成功地购得两张景区门票。
周六一大早,方惠和莉莉丝换上简单轻便的春装,挎上包包,一人带一顶帽子出发。
到文化局的指定地点拿票,她才知道,原来这瑶山一日游不是个人去的,而是团队活动!
一个小队十个人,配一名导游。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好像看到了苏宜!他们竟然分在一个小队!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其实是莉莉丝透露了她的周末行程,苏宜恰也感兴趣,于是也购了票。
方惠礼貌喊人:“叔叔。”
苏宜对她展出一个微笑,应了声:“嗯,早上好惠惠。”
“正好一起。”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清点人员,核对人数,确认都到齐了,时间刚刚到八点半,队伍就出发了。
因为路途有点远,瑶山在沙海市的郊区,坐车一个小时到,还好这里有包车。
小巴士缓缓开动,方惠就同苏先生聊天。
“您以前来看过这里的映山红吗?”
“并没有。”
“您最喜欢什么花?”
“蔷薇。”
“是玫瑰吗?”方惠问,她不太懂花其实。
对方略沉吟,才道:“它们算是姊妹花系。”
方惠决定换一个话题。
“我们是去年搬来沙海市的,叔叔是这里的人吗?”
“嗯,”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去年才从德国回来。”
原来还是位海龟派……
方惠喜欢和苏宜说话的这种感觉,对方不会因为她是小孩子而敷衍搪塞。
他看人是平等尊重的,这是他的人格魅力。
边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小时过去,车子在临城瑶山山脚下停下来。
导游同志身前挂了一个小喇叭,喊着让大家别掉队跟紧队伍。
方惠和莉莉丝走在一起,不一会,走在后面的苏宜突然牵起方惠的小手,方惠一愣。
苏宜从容解释:“山路崎岖,路滑,容易摔跤。”方惠默认了,牵着一只大手,脚步走的噔噔噔响。
临城瑶山之景确实不负盛名,走过高旷的铁索桥,向下望去云雾缭绕,如梦如幻,仿佛登入仙境。
游人皆惊叹息。惠还使劲吸了两口仙气,美其名曰,渡仙机。
连苏宜都忍不住朗声笑出声来。
过了铁索桥又上云石阶梯,欣赏映山红才正式开始。
一丈见方的青云石阶梯,遥遥望而无边际,导游介绍,这台阶一共有五百三十六级。
而映山红就团团簇簇在周围,盛放在山路的两旁,一望无际。
行人渐次向上爬,从山脚下看,仿佛人被笼罩在花海之间。
方惠笑的**,只对导游不让摘花这点有些微微的遗憾。虽然理解这是必须的。
听说映山红的味道很不错,酸酸甜甜的,她还没尝过呢。
第二个遗憾是没有相机拍照留念。她向莉莉丝嘀咕抱怨。
“咔嚓!”
拍下一张母女挽手春游图。
方惠目瞪口呆,回过神后木木着脸说不出话来。
然后才呐呐说:“原来您带了照相机啊。”
苏宜脸色平平淡淡,回答她说:“一直都带着。”
不管那么多,方惠对时下的照相机颇有些兴趣,也不吵吵嚷嚷了,便借过来研究了下。
紧接着一路在摆姿势,又是坐在阶梯上,又是躲在花丛间,怎么好看怎么拍。
苏宜脾气好也乐的当摄影师,认真拍摄美景、美人。
方惠兴致勃勃,也上手一试,对着一处美景,“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
小青台,万花丛,蝶儿飞,石阶美人笑。
漫山花朵妙曼飞舞,微送来清香,就像方惠现在的心情。
一路走走停停看风景,花了两个半小时,才走完五百三十六道台阶。
现在现在最高的地方,方惠对着下面大声喊了好几声,深刻地体验了一把放纵的滋味。
她把相机交给一位同游大哥,拜托了几句,左边拉着苏志文,右边牵着莉莉丝,语气颇为得意说道:“再来一张合照”
“咔嚓!”
为瑶山之行划上圆满的句号。
中午大家吃的都是自带的干粮,因为知道这里荒郊野岭的,有钱也没处使,所以只能随便凑和一顿。
方惠午餐收获苏宜给的一个苹果,吃得喜滋滋的。
下午旅游团包伙食,开车把大家伙运到附近的农舍,吃了一顿地地道道的农家菜。
用完饭菜,终于踏上回城的路途。
六点钟车车开到文化局停下,大家各自回家。
两人一回来,就被小洋楼一个大消息砸中脑门。
一楼住户,孙家孙铁柱被警察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