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艘受到集中火力打击的西班牙战舰已经变得比之前还要笨拙,显然它们的底仓已经积上了不少的水。很快三艘受伤最严重的战舰就被舰员们放弃了,而剩余的战舰也无心恋战,开始朝着南边撤退。
不列颠战舰并没有对他们穷追猛打,霍金斯爵士下令派人登上了那三艘西班牙战舰,将其上有价值的东西搜罗一空,而后就将它们凿沉。这几艘战舰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没有继续利用的价值了。
接下来,不列颠战舰在杜罗河口停泊了下来,接替了西班牙人刚才的角色,各艘战舰上纷纷开始收容伤员,并且修补刚才的战斗中留下的破损。
“那些商船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来卸货。”霍金斯爵士打了个哈欠,“他们会借助晚上退潮的潮水离开港口,和我们汇合,我们今晚就回国去。等到西班牙人明天早上带着援军回来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在几十海里之外了。”
“这一次我们是打了西班牙人一个措手不及。”舰长看上去并没有分享霍金斯爵士的乐观心态,“他们之后必然会加强封锁线,我们下一次来的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没有下一次了。”霍金斯爵士冷笑着摇摇头,“葡萄牙人撑不到下一波援助到来的时候,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物资挥霍在这些人的身上。用这四十艘船的物资换巴西殖民地,我们也不算是过于狮子大开口。这是最后的糖果,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霍金斯爵士又打了一个哈欠,“我要去睡一会,等到开午饭的时候再通知我吧。”
他说着就消失在通向船长住舱的楼梯口处。
第200章 阿尔梅达要塞
11月1日,阿尔瓦公爵抵达了位于西葡两国边境地带的罗德里戈城,这座城市建立在平原当中的一处高地之上,是西班牙此次入侵行动的准备基地。
从西班牙进入葡萄牙通常有两条路线,其一是经由罗德里戈城跨过边境,渡过科阿河,再经过阿尔梅达要塞,就进入了葡萄牙北部,从那里可以一路直达科英布拉和波尔图这两座北部的大城市。除此以外,还有一条路线是经由南部的埃尔瓦斯要塞,向西直抵首都里斯本。
虽说后者可以尽快地抵达葡萄牙的首都,但是阿尔瓦公爵在经历了一番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将进攻的重心放在北部的阿尔梅达要塞。在他看来,西班牙真正的敌人并不是里斯本的伊丽莎白王后,而是在北方树大根深的布拉干萨公爵。对阿尔梅达要塞的进攻,将迫使布拉干萨公爵从里斯本赶来救援。而只要西班牙军队攻克了阿尔梅达要塞,继续向西进军,就可以把葡萄牙北部与这个国家的其他部分分割开来,布拉干萨公爵的势力也就会被封锁在北方的山区当中。到那时,只要西班牙开出有诚意的条件,那么他毫不犹豫就会答应的。
阿尔梅达要塞与边境另一边的罗德里戈城相距不到二十英里的距离,它修建在莱昂平原东部的一处平坦的高地之上,正对着科阿河的渡口。遗憾的是,要塞修建的位置距离河边还是太过遥远,难以攻击渡河的敌军。在要塞的炮火范围之外,留下了许多通路可以供敌军自由出入,但毕竟这座要塞把守着附近的制高点,同时又位居商品流通的必经之路上,因此也算得上是葡萄牙北部最为重要的战略据点之一。
11月3日,阿尔瓦公爵率领两万人跨过边境,当天晚上就渡过了科阿河,将阿尔梅达要塞团团包围了起来。按照正常的部署,阿尔梅达要塞当中此刻应当有四千名士兵把守,可自从和西班牙开战的消息传来之后,已经有将近一千五百人逃亡回家了,那些从附近村庄里临时征发来的民兵更是逃的一个也不剩下。要塞的指挥官本就不支持里斯本的新政权,又深恐激起兵变,对于逃跑的行为不但不敢严厉处置,反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就像雪崩一样,最初还是一两个人逃亡,到了十月底已经出现整个小队趁夜色脱逃的情况。
除了人员的不足,要塞的物资供应也捉襟见肘。许多士兵没有武器,有超过两百人没有领到服装和帽子,至于没有子弹袋,水壶或是外套的情况,已经称不上是问题了。令人欣慰的是,要塞里的粮食和火药还称得上是充足,这也让葡萄牙人有了些许抵抗的底气。
11月5日,西班牙军队的火炮和辎重终于全部抵达阿尔梅达要塞之外,炮兵阵地也已经修建完毕,六十五门火炮开始朝着这座十四世纪修建的古老要塞一刻不停地开火。在这个时代,虽然有了火器的帮助,但对于要塞的围攻依旧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程。炮弹的落点全凭概率决定,而要在要塞的墙壁上打开足以供突击队进入的破口,则需要大量的炮弹落在城墙上,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达到的目标。
围攻开始三天之后,布拉干萨公爵亲自率领着一万两千葡萄牙军队出现在距离要塞不远处的科阿河上游,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正遭受猛烈炮击的要塞守军的一阵欢呼。可令守军失望的是,布拉干萨公爵似乎并没有发动进攻为要塞解围的意思,他只是和西班牙人互相对峙着,用自己营地里的旗帜和鼓角声试图振作城堡当中日益低迷的士气。
这支葡萄牙国内最强大的军队几乎是布拉干萨公爵如今所掌握的全部筹码,伊丽莎白王后要求他将这些军队用来拱卫首都,而北方的党羽们则期待着他用这些军队来保护北部贵族们的领地不受侵犯,但他所想的仅仅是要将这支军队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宝贵的资源只能被用来维护他自己的地位,必要时成为与西班牙人谈判的筹码。布拉干萨公爵万万不敢将这些筹码放上赌桌,尤其是在这个牌局的走势变得不利的时候。
11月10日的黄昏时分,炮击已经持续了五天,忙了一天的西班牙炮兵们还在重复着单调的射击工作,对面要塞的石墙已经是伤痕累累,但似乎距离垮塌还剩下很长的一段时间。
下午五点半,阿尔瓦公爵出现在了炮兵阵地上,他的到来引发了士兵们的一阵欢呼。公爵此番前来是为了视察炮击的效果,根据他的时间表,西班牙军队应当在十天之内攻克阿尔梅达要塞,如今这个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之久,而要塞的外墙上还没有打开一个可以供突击队员进攻的破口。
阿尔瓦公爵用望远镜打量着要塞的毁损情况,“看上去炮击的效果比起我想象的要差一些。”
“他们的防御非常坚固。”旁边的副官解释道,“大部分的炮手和士兵都躲藏在防御工事里,我们的炮弹不能伤到他们分毫,只能期待着要塞的外墙在炮击当中垮塌,但是这恐怕要耗费很多的时间。”
“如果我们在这里拖延半个月,那么雪季就到来了。”阿尔瓦公爵严肃地说道,“大雪会把山谷封闭,大军直到明年春天积雪消融之后才能够通行,如果融雪引发了山洪的话,可能要等到初夏。那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粉碎葡萄牙的抵抗?明年秋天?那可就太晚了,我必须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了结,否则入侵不列颠的计划还要再拖延上一年。”
“那就是1560年了。”副官喃喃地说道,“到那个时候,不列颠人早已经严阵以待,入侵成功的概率几乎就已经不存在了。”
“到那时也许根本不会有什么入侵了。”阿尔瓦公爵冷笑起来,“我们的财政可能到时候已经崩溃了,我和你会忙于镇压各处的叛乱和暴动,至于那些消耗了无数金币建造的舰队只能在船坞里慢慢腐烂,因为西班牙没有钱去运行和维护他们……没有了海军,海外帝国那时候也保不住。”
“如果明年春天之前不能够击败葡萄牙人,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们签订和约,哪怕是把这顶王冠白白送给伊丽莎白或是布拉干萨公爵,也要和他们达成妥协。”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如果陛下不同意呢?”副官问道。
“那么我就辞职。”阿尔瓦公爵说道,“如果陛下不愿意听我的意见,那么我就只能用这种方法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说到您的态度……”副官小心翼翼地环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您在面对陛下的时候是否过于强硬了一点?虽然您是他父亲的老臣,可是他毕竟是国王,只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不会愿意别人用说教的态度和他讲话的,有时您总该作一些让步。”
“我按照陛下的意思,率领军队来进攻葡萄牙了,这难道还不算是让步吗?”阿尔瓦公爵不满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土块,“如果按我的意思,一个铜子都不会花在这场好大喜功的入侵上面!”
“小声点,大人!”副官连忙提醒道,“这话要是被陛下听到了,他会怎么想呢?无论您对他有什么看法,他都是国王,而国王天生和凡人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您可别让他记恨上了您!”
阿尔瓦公爵低下头,没有回答。
“陛下就算了,唐·卡洛斯亲王那里又是怎么回事呢?”副官不安地劝说着阿尔瓦公爵,“王位的继承自古以来都是一滩浑水,您何必要把自己搅合进去呢?”
“如果他做了国王,那说明西班牙罪孽深重,这是她该领受的天罚!”阿尔瓦公爵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您知道他竟然还把自己和不列颠的国王相比,打算亲自在葡萄牙执政吗?我怎么可能赞同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想!”
“可他毕竟是王位继承人。”副官接着劝说道,“而且在可见的未来都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王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据说陛下想要求娶法国亨利二世的女儿,但无论如何,唐·卡洛斯亲王都是陛下的长子,他的继承权别人难以挑战。”
“那等他继位的时候,我就辞职好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阿尔瓦公爵说道,“我就回我的庄园隐居,就此不问世事。”
“恐怕没那么简单。”副官摇了摇头,“他可是气量狭小,就怕他连这样的田园生活都不愿意让您过呢。”
“那就随他的便吧!”阿尔瓦公爵豁达地笑了起来。
副官虽然不赞同公爵的做法,但也不得不叹服于自己上司的这份气度。
阿尔瓦公爵又转身面对要塞,“看上去似乎我们对这个乌龟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够接着消耗火药和炮弹了,但愿……”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要塞的内部发出了地震一般的隆隆巨响,大地疯狂地震动着,要塞的顶部被撕成碎片,抛到了空中,无边的浓烟和烈火从被撕开的破洞里喷薄而出,就像是毁灭了庞贝城的维苏威火山喷发了似的。
无数的石块劈头盖脸地朝着阿尔瓦公爵的方向砸了过来,副官连忙拉着他躲进了堑壕里。重达千斤的火炮,像是孩子的玩具一样被抛到空中,落在很远处的泥土里,砸开一个巨大的坑洼。
当硝烟终于散去时,阿尔瓦公爵才从堑壕里爬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身上也沾满了硝烟和尘土。
在阿尔瓦公爵的眼前,大半个要塞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还残留在地基之上的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石头的碎片。而如雨一般的碎片还在持续不断的落在已经彻底瘫痪的要塞的头顶上。
“是弹药库,他们的弹药库爆炸了!”阿尔瓦公爵张大嘴巴大声喊道,他的耳膜此刻还在隐隐作痛,“我们的炮弹引燃了他们的弹药库!”
他说的正是事情的真相,一颗走运的炮弹,在葡萄牙人打开库门运送火药的时候,从门口飞了进去,引燃了里面储存的十五万磅黑火药。于是转瞬之间,这座坚固的要塞就在爆炸的气浪当中灰飞烟灭了。
“我们要派突击队去进攻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副官冲着阿尔瓦公爵的耳朵大声问道。
阿尔瓦公爵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地狱一般的惨景:整座要塞城市里所有两层楼以上的建筑都已经倒塌了,哀嚎声和呻吟声正从残垣断壁当中传出来,在风中绝望地徘徊着。要塞的四周满是支离破碎的尸体,这些炮手和士兵们被爆炸的气浪撕碎,而后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到远处。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然而城市里蔓延着的大火却把天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没有必要了。”阿尔瓦公爵有些忧伤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惨景无论任何人见到想必都会有所触动的,“这座要塞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必要再为了它徒增伤亡……让那些英勇的守卫者们休息一晚吧,明天我们派信使去那里,他们会投降的,因为他们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需要守卫了。”
“那布拉干萨公爵的军队怎么办?他们会来支援要塞吗?”副官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连完整的要塞都不愿意救援,怎么会来拯救这一堆残垣断壁呢?”阿尔瓦公爵看向远方的葡萄牙军营,那里灯火通明,显然每一双眼睛都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正在燃烧的要塞,“明天天亮的时候他就会离开,把这座要塞剩下的部分留给我们。”
公爵虔诚地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这真是上帝庇佑,但愿祂还没有完全抛弃多灾多难的西班牙!”
第201章 出逃计划
11月11日的清晨,一个西班牙代表团被派去了阿尔梅达要塞,更准确的说,是那座要塞之前所在的地方。他们在一片废墟中接受了残余的葡萄牙军队的投降。
如今葡萄牙的大门落入了阿尔瓦公爵的手里,这也意味着西班牙军队将会在大雪封山之前深入葡萄牙的腹地,将这个狭长的国家劈成两半。而对于布拉干萨公爵而言,这座他本来寄予厚望的要塞提前崩溃实在是出乎意料,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够咽下这杯苦酒。
从阿尔梅达要塞继续向西行进有着两条路线,靠北的一条是沿蒙德古河的北岸前进,翻越阿尔科巴山,经过维塞乌和布萨库,最终抵达大西洋海岸的科英布拉城。这条道路要穿过葡萄牙北部险峻的群山,且道路都是狭窄的山间小路,对于军队的行进可谓是一场灾难。
靠南的一条路同样要穿过山脉,但道路的状况比起北边要略好一些,甚至有部分道路可供运载辎重的四轮马车通过。阿尔瓦公爵并没有怎么犹豫,就选择了靠南边的这条道路,西班牙军队将要走蒙德古河的南岸,途经福尔诺斯和莫尔塞拉桥,最终抵达科英布拉。
虽说比起北线来要好走的多,南线的征途依旧十分艰难,西班牙士兵们发现他们身处在一片山的海洋当中,九成以上的道路比通常城市里的巷子还要狭窄,运输物资只能依靠从山民那里征购来的骡子。阴冷的山风让西班牙士兵们的衣服因为潮湿而发臭,熟悉地形的葡萄牙军队时不时进行的袭扰更是令他们苦不堪言。
经历了种种艰难险阻,西班牙军队还是于一个多月之后的12月15日进入了已经是一座空城的科英布拉,为了抵达这里,他们付出了接近四千人的代价,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来自于葡萄牙人的袭扰,而绝大多数牺牲者都是死于沿路恶劣环境所引发的瘟疫。
虽说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但阿尔瓦公爵还是达到了他的目的,葡萄牙王国被切成了两半,布拉干萨公爵率领着他的军队躲进了北部的群山当中,里斯本宫廷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对于身处里斯本的伊丽莎白王后,这可谓是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的秋天。她依旧身着华服出席各种活动,但人人都看得出她的力不从心,据宫里传出的消息称,她的孕吐反应正变得愈发强烈。
12月23日,罗伯特蒙受伊丽莎白王后的召唤前往王宫。
虽然从葡萄牙南部侵入的另一只西班牙军队距离里斯本已经不到五十英里之遥,然而城里却依旧因为圣诞节而张灯结彩,与往年唯一的区别是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贵族们大半都已经出了城,而还没有离开的也已经将家人送去了郊外的庄园里。至于那些没有能力逃离的平民们,只能把自己锁在家里,乞求自己不受到兵祸的牵连。
罗伯特的马车抵达了王宫,当他下车时,他注意到平日里给他开门的仆人已经换成了新的面孔,显然那位前任已经毅然决然地从这艘沉没了一半的船上跳了下去。据传言称宫里的仆人和官员们已经逃跑了一半,而剩下一半留下的并不是出于忠诚,而是指望着尽快和新政权搭上线,从而在新朝定鼎时确保自己站在一个有利的起跑位置。
当罗伯特走进伊丽莎白王后的客厅时,她的女仆刚刚把盛满了呕吐物的盆子从房间里撤出去,而王后本人则虚弱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张大嘴巴呼吸着。她的额头和脖子,以及露出来的其它皮肤上都沾满了细密的汗珠,如同一条被退潮留在沙滩上面的鱼一样。
“您觉得我在宫里准备的这些圣诞装饰怎么样?”伊丽莎白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敢说它们比起往年要有格调的多。”
“您是为西班牙人准备的吗?”罗伯特在她对面坐下,将自己的帽子放在膝盖上,“我还以为您这时候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上。”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伊丽莎白惨笑了几声,她的脸上没有施任何的粉黛,平日里白皙的皮肤因为怀孕而显得蜡黄又暗沉,像是放久了的香蕉一样,“西班牙人三天之内就会拿下这座城市,而我手下剩下的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武器欢迎他们……我预料到这个国家撑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一切竟然崩溃的这么快!”
“当亚历山大大帝在马其顿的群山里降生时,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伟大的波斯帝国就要化作沙漠当中的烟尘呢?”罗伯特说道,“葡萄牙像是一棵已经内部已经被蛀虫掏空的参天大树,外面看起来依旧枝繁叶茂,可只要用斧子轻轻来上一下,整棵树就会轰然倒地。”
“是啊,这个国家垮掉了,可是我不会和她一起垮掉的。”伊丽莎白坐直了身子,“您还记得我之前和您谈过的事情吗?我想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那一步。”
“您已经选好了吗?在纽芬兰和巴西之间。”
伊丽莎白有些不悦地咬着嘴唇,“这是您的意思吗?还是我弟弟的意思?他已经给您回信了吗?”
“您知道的,里斯本如今被包围的水泄不通,外交信件没办法送到。”罗伯特说道,“不过我想,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伊丽莎白冷笑了一声,“那看来我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的,您的确是没有了。”罗伯特点了点头,“但是恐怕现在您要去不列颠避难已经太晚了。如果我让您搭乘不列颠战舰离港,那么西班牙人会在特茹河口截住我们,那时候就会是二十艘战舰对两艘,我们没有丝毫胜算,您也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如果我化妆呢?我可以化妆成一个女仆,甚至化妆成男人。”
“那您的肚子怎么办?再说了,西班牙人肯定也会觉得,您搭乘不列颠战舰逃跑的概率最大,他们会搜查的十分仔细。”
“那在您看来,我就只能留在这里束手就擒了吗?”伊丽莎白不满地瞪着罗伯特,“我宁可从钟塔上面跳下去,也不会忍受这种屈辱。”
“事情还到不了那一步。”罗伯特摆了摆手,他警觉地环视了一圈,站起身来,走到伊丽莎白王后的身旁坐下。
“我有办法将您从里斯本带出去。”他低声说道,“但您的身体撑得住吗?”
伊丽莎白顺着罗伯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您是说我的孩子?这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八个月了……那些孕吐反应不过是因为我最近压力过大导致的。”
“是啊,是啊,我们最近压力都很大。”罗伯特叹了一口气,“好吧,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不列颠战舰实在是太惹眼了,而我们也没有实力去硬闯西班牙人的封锁线,因此我只能把您偷运出去。”
“您是说……像走私犯那样吗?”伊丽莎白睁大了眼睛。
“差不多吧。”罗伯特点了点头,“我让人用假名买下了一艘船,一艘小船,就是走私犯们常用的那种快船,在有经验的人手里,一个小时大约可以跑八海里。”
“您是打算用它把我们运出去?”
“操纵这艘船只需要五个水手,还可以另外带五个乘客,前提是我们挤一挤的话。我,您,您的一个女仆,坎宁子爵,当然还有您的丈夫,正好是五个人。”
“为什么还要带上他?”伊丽莎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让西班牙人得到他好了,反正那个病秧子也活不了多久。”
“无论如何,他也是葡萄牙的国王。”罗伯特不赞同地看着伊丽莎白公主,“他是一张牌,也许不算是什么好牌,可是您别忘了,您手里也不剩下几张牌可以打了。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是葡萄牙的国王,虽说我们都知道他是个木偶,但国王的头衔总能晃花几个一根筋的家伙的眼睛,会有人支持他的,他会成为我们干涉葡萄牙局势的抓手,爱德华会尽全力让他多活几年的。”
“我想你们还没有明白,那张真正的王牌,如今在我的肚子里呢。”伊丽莎白不服输地说道,“我的孩子才是葡萄牙的未来。”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实情。”罗伯特无奈地说道,“至于这个孩子的未来,完全掌握在上帝和爱德华的手里……我给您一条忠告吧,为了这孩子的前途考虑,您抵达不列颠之后最好规矩一些,别又像当年那样搞一些可笑的小阴谋,那只会弄巧成拙。”
“好吧,好吧。”伊丽莎白不耐烦地说道,“我都听您的,这个主意很好,就按照您说的做吧。”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这艘船很小,比起港口里的引水员用的船大不了多少,大约四百长担(约二十吨)吧。如今已经入冬了,海上波涛汹涌,而我们至少要航行八百海里以上,绕过伊比利亚半岛再穿过比斯开湾,最早也要在法国南部才能够登岸。”
“所以呢?”
“这趟旅行存在危险性,而且必定不会舒适,您确定您的身体撑得住吗?”罗伯特怀疑地看向伊丽莎白王后,“留在这里,无论如何菲利普国王不会让您有生命危险的,您也许会去隐居或是进修道院,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我刚才已经和您讲的很明白了,我宁可从钟塔上跳下去。”伊丽莎白厉声说道,“与那相比,一场危险的海上旅行就像是郊游踏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