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重新放了下来,立即就鼓满了风,“卢西娜号”像一只飞鱼一样,将西班牙人的封锁线甩在身后,在浪尖轻快地跳跃着,驶入了波涛翻滚的“西方大洋”。
罗伯特在甲板上又呆了一个小时,等他回到船舱时,舱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从船外传来的海浪声,其余的乘客已经全都睡着了,刚才的紧张出逃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罗伯特打了一个哈欠,他脱下自己的靴子,躺在了自己的铺位上,有忒修斯的温柔浪涛作为摇篮,他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罗伯特是被甲板上传来的船员的呼号声所吵醒的,他睁开眼睛,铺位上方木头的纹路映入眼帘。由于长期处在潮湿的环境里,木板上已经有了些许细小的裂纹,就像是常年征战的战士留在手上的细小的伤疤。
“卢西娜”号已经离开里斯本将近一百海里,如今它正沿着一条距离海岸线大约十五海里的航线向北行驶,船上所有的帆都放了下来,借助着风力以惊人的速度在海面上滑行着。
船长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小船在浪涛的缝隙之间穿梭着,与战舰相比,这艘小船的舱壁像纸一样薄,龙骨像是鱼骨一般的脆弱。它无法正面与浪涛搏斗,大浪的拍击不但会大大减慢船只的速度,甚至会拍裂薄薄的舱壁,让脆弱的龙骨变形。
船上的餐点是简单的面包,干酪和咸鱼,配上一些柠檬汁和柑橘来预防坏血病,水手们都吃的津津有味,可乘客们普遍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伊丽莎白王后,她从起航起就受到晕船的折磨,即使勉强吃下去了什么东西,用不了多久也会全部吐出来的。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船长用六分仪观察星象,确认“卢西娜”号已经将伊比利亚半岛的西北角彻底甩在了身后,在漫无边际的大西洋里,这艘小船不过是一颗沙砾,她从西班牙人的手指缝里溜了过去,想要再一次找到她就是大海捞针了。
在这一天的深夜,船只航行的速度慢了下来,海面上的波涛正在逐渐增强,有些甚至高达数英尺,它们互相拍击着,卷起阻碍航行的漩涡,把这艘可怜的小船在浪花间抛来抛去。
伊丽莎白王后一夜都未曾闭眼,当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她已经虚弱的无法从床上爬起来了。尽职尽责的女仆伺侯她呕吐了一个晚上,到了最后她吐出来的已经只剩下胃液了。
在第四天的白天里,风变得越来越大,一些新手可能会觉得这股风可以从后面给船推上一把,可经验丰富的船长却不这么认为,他警惕地看着远方的海平线,那里的颜色比起天空的其它部分要昏暗的多,暴风雨正在那里酝酿着。
到了黄昏时分,船上的气压计已经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就像是地震之前发狂的牲畜一样。这个精巧的小工具,是爱德华国王赞助的皇家科学院应用最广泛的发明之一,发明它的那个意大利学者为此获得了五万英镑的高额奖金。这样剧烈的气压波动,预示着这场风暴已经走上了房门前的梯级,就要叩响房门了。
根据船长的命令,船上的风帆被收起来了一半,索具也被牢牢地固定了起来,舱室的入口都被关上了。“卢西娜号”原本打算横穿比斯开湾,如今也只能向东航行,以避免和海岸离得太远。
乘客们都留在自己的船舱里,由于窗户和舱门都被关上,船舱里的空气每一分钟都变得更加污浊不堪,再加上愈发猛烈的颠簸,让其他的乘客也产生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大风卷集着豆大的雨滴,像子弹一样打在船的甲板上,“卢西娜号”如同一片轻巧的羽毛,在奔涌的浪涛间飘摇。那些巨浪高的有如一座小丘一般,只能由操舵技术高超的船长操纵着小船在浪与浪的缝隙之间穿梭着。白色的浪花劈头盖脸地打在甲板上,舱门虽然已被密封好,然而还是免不了有水流进船舱当中。有好几次,整艘船都被一个巨大的浪花所吞没,随即又奇迹般地从另一边穿了出来。两根细细的桅杆的根部传来令人不安的嘎吱声,它们受到浪花的打击和狂风的摧残,可到现在了,它们依旧还没有折断。
罗伯特躺在被海水打湿了的铺位上,他闭上眼睛,竭力放空自己,尽力想在天亮之前睡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成功的让自己勉强睡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将罗伯特从睡神的怀抱当中拉了出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到自己浑身酸痛,他的背部因为昨晚的颠簸想必是产生了淤青,如今那种僵硬的疼痛正从他的腰部沿着神经向四面八方扩散着。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发现自己的脚踏在冰冷的海水中,地上的积水已经到了他的脚踝处,而每一次这艘船遭到浪花的洗礼,冰冷咸涩的海水就从所有的缝隙涌入这小小的船舱。
罗伯特走到隔开房间的帘子前,那声音来自于帘子的另一头,听上去像是来自于温德尔小姐,或许是伊丽莎白王后,但这也并没什么区别。
“出什么事情了?”罗伯特隔着帘子向对面喊道,“我听到有人尖叫。”
回答他的只有浪涛那沉闷的巨响,或许其中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啜泣,但那声音于大自然的怒吼相比,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坎宁子爵也醒了过来,他没有穿鞋,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呆呆地望着罗伯特,像是一个被吓傻了的男孩,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向自己的父母。
没时间再犹豫了,罗伯特抓住帘子,猛的一用力,天花板上传来一阵布料被撕碎时发出的“嘶嘶”声,他将帘子整个扯了下来。
伊丽莎白王后看上去如同一具尸体一样,她的眼睛无神地瞪着上方,而温德尔小姐则跪在她床边的积水当中,用手捂住嘴巴,不断啜泣着。
罗伯特的目光被温德尔小姐袖口上暗色的污渍吸引了,那是什么?他心里冒出了一个不祥的念头,上帝啊,千万别是那样,别在这个时候!
他点燃了一根蜡烛,走到伊丽莎白王后的床前,发现她的床单上满是同样的污渍,那污渍的颜色比起海水留下的水渍,颜色要更深许多,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够发现二者之间的区别。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罗伯特的身后传来坎宁子爵茫然不知所措的声音,这位快要退休的老贵族实在没有想到在他任期的最后竟然要经历这样的场面。
“她的羊水破了。”罗伯特冷静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
“羊水破了?”坎宁子爵呆呆地重复着罗伯特的话,他机械地念着这些音节,但似乎完全不明白将它们组合在一起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现在要生孩子了。”罗伯特感到自己脚下的海水是如此冰凉,似乎就要结冻住一般,”在这艘正在漏水的船上。”
又是一个大浪打在船上,无数的水从天花板上向下漏了下来,浇的房间里所有的人满身都是。
房间一角的气压计的水银柱依旧在不停跳动着,暴风雨丝毫没有止息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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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西娜是古罗马的生产女神,传说如果没有她的保佑,妇女就会难产
第204章 难产
罗伯特扶着温德尔小姐的胳膊,让她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姑娘浑身上下正在剧烈地颤抖着,或许是因为恐惧,抑或者是因为寒冷。她的衣服沾上了冰冷的海水,像是裹尸布一样贴在她的身上。苍白的两只手无意识地互相搓着,几乎要把手上的皮肤都搓下来一层。
“请您冷静点,好吗?”罗伯特的目光盯着温德尔小姐的眼睛,“请您按我说的做……深呼吸然后呼气,隔五秒再来一次,很简单是不是?您能做得到吗?”
温德尔小姐僵硬地上下摆动了两下脖子,她开始深呼吸起来,重复了三次之后,她看上去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对不起,大人……”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刚才……”
“您刚才被吓到了。”罗伯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没关系,我们都感到很震惊。”
“我现在好多了。”女仆勉强着在脸上挤出来一个难看的微笑。
“好的。”罗伯特点了点头,“现在我必须问您一个问题,请您慎重地回答:您会接生吗?”
温德尔小姐看上去有些尴尬,“我……之前曾经看到过别人接生,但我并没有亲自上手做过,而且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您知道应该怎么做,对不对?”
“我想我知道。”温德尔小姐呆呆地看着罗伯特,“可是……”
“没有别的办法了,小姐。”罗伯特拉着温德尔小姐走到床边,“我和坎宁子爵会去甲板上叫人准备您需要的东西,您来照顾王后陛下,告诉我您需要什么东西。”
温德尔小姐按照罗伯特的指点,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好吧,大人……我想,我需要干净的剪刀和刀子,一些烈酒,干净的布,还有热水……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罗伯特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力的。”他看向已经成了一座雕像的坎宁子爵,“走吧,子爵,我们上甲板上去。”
坎宁子爵像梦游一样跟在了罗伯特身后。
罗伯特推开了舱门,一股海水就劈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让他呛了几口水,身后传来坎宁子爵的尖叫声,一个五十岁的老胖子竟然能发出女高音般的叫声,放在平日里一定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拉住我衣服的下摆!”罗伯特朝着身后喊道。
水手和船长一起在甲板上忙碌着,甲板剧烈地上下跳动着,罗伯特感到自己似乎变成了炒锅里面的豆子,只要掌勺的大厨一不留神就要从锅里飞出去。
他抬起头看向上方的天穹,那上面聚集了无数的阴云,它们的边缘被从上方泻下的月光照亮,形成一道道银色的流苏。一道闪电时不时地划破黑暗,它后面本该跟随着的雷霆之声却被淹没在浪涛的怒吼里。这里是海王尼普顿的地盘,朱庇特的雷霆在海神的力量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您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说过让你们留在船舱里面吗?”满身是水的船长冲着罗伯特一边大喊,一边疯狂地摆着手,“快回到舱里去,外面太危险了!”
“王后要生孩子了!”当船长终于挣扎着挪到罗伯特身边时,罗伯特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喊叫着,“我们需要准备相应的东西!”
“生孩子?现在吗?在这艘船上?”船长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了调,“我的上帝啊,这可是不祥之兆!”
“没时间说这些废话了!”罗伯特用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肆意横流的雨水,“那个女仆会给她接生,我们需要给她提供干净的剪刀和刀子,还有一些布和烈酒,另外她还需要热水。”
“剪刀和刀子马上就可以准备好,布和烈酒也不成问题,船上有备用的帆布和给船员们祛寒用的朗姆酒,可热水我该上哪去找?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生炉子烧水,那太危险了!”
“那就拿凉水吧,但是一定要是干净的清水,明白吗?”罗伯特强调道,“您能把它弄到多热就多热吧。”
船长点了点头,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示意水手们在前甲板上聚拢。
他走到水手们面前,和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四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年龄最小的那一个几乎要哭出来了。
船长拍了拍那个年轻水手的肩膀,他重新走回到罗伯特面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们都很害怕,大人,有孕妇上船已经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了,而如今她又要在船上生产,再加上这可怕的风暴……”
“您觉得这几件事之间有联系?”罗伯特感到雨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衣,那湿透了的布料和皮肤接触产生的不适感令他愈发焦躁,“您觉得是王后要生产导致了这场风暴?”
“正如我之前和您说过的那样,水手们都是很迷信的。”一个浪头打过来,船只向左边倾斜,船长连忙伸手抓住一根帆索来维持住自己的平衡,“他们从事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工作,他们自己的意志与主宰着他们命运的自然之力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就像是萤火虫发出的微光无法和中午时分的日光相提并论一样。那种无可抗拒的力量难以捉摸,毫无规律,如何施展它全凭诸神的意愿……如果您是个水手,您也会一样迷信的!”
“可他们是国王陛下的水手。”罗伯特的睫毛上沾满了海水,那咸涩的水流进眼睛里,产生一阵刺痛感,让他想起在烈日之下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您是个海军军官,他们都是皇家海军的水手,你们难道要因为迷信而拒绝执行命令吗?”
“他们会执行您的命令的。”船长低下了头,“他们会尽力为您准备您要的东西,但他们宁可下地狱也不愿意进入那间舱房,换而言之,他们在甲板上把东西给您,您把那些东西拿下去。”
“这没有问题。”罗伯特点头同意。
“另外,请您回去之后把舱门关好,没有急事的话不要再出来。”船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惭愧,但这并没有丝毫折损他语句里的坚决之意。
他凑到罗伯特的耳边,“那些叫声和血腥气会影响船员们的心智,我希望尽量让他们不要注意到船上有个孕妇在生产。如今我们在风暴的中央,我需要他们每个人都拿出最好的状态,如果有人因为这件事乱了阵脚,那么我们大家都要完蛋……我这些话也许有些冒犯,但我觉得这是我必须要给大人强调的。”
罗伯特伸出手,拍了拍船长的胳膊,“我完全理解,您是在做您的本职工作,我向您担保,等我们回到不列颠,您会为此得到陛下的嘉奖。”
船长用力在倾斜的甲板上站直身子,“我让他们去准备您要的东西。”
罗伯特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坎宁子爵,这位老贵族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在闪电的光线映照下,他的脸像是一张正在融化的蜡质面具,五官已经彻底变了形。他可怜巴巴地抓着罗伯特的上衣下摆,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惊恐万状的小兽正在担忧会被自己的母亲抛弃掉。
“您先回舱里去吧。”罗伯特用安抚的声音说道,“刚才那帘子被我扯坏了,您看看能不能把它重新挂上去,我们得给王后留一点隐私空间。”
坎宁子爵如蒙大赦一般,他的听力似乎一瞬间有了质的飞跃,完全不需要罗伯特重复一遍自己的命令,他就迅速地溜进了通向船舱的入口,就像是一条受了惊的海蛇窜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里。
罗伯特依旧在原处等待,他紧紧抓着将桅杆顶端和船的侧面连接在一起的绳索,朝着船外看去。无数的浪涛在海面上卷集着,它们的顶端像山峰一样高,那聚拢在尖端的白色浪花让罗伯特想起覆盖着高山顶部的积雪。而在浪涛之间的波谷,就像是塔耳塔罗斯的深渊一样,似乎一直通向地狱的深处。“卢西娜号”像是被众神玩弄的玩偶,时而被托上顶峰,时而又被抛下悬崖。而每这样来一次,整艘船就要被翻转数次,从他脚下的甲板下方传来令人不安的吱嘎声,像是火山爆发前回荡在山坡上的不祥之音。
这艘船的结构已经被损害了,用不着做什么检查,罗伯特也可以肯定,这艘船的龙骨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形。如果明天这场风暴还不停歇,那么这艘可怜巴巴的小船就会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布娃娃一样扯成碎片,船上的船员和乘客们都要葬身鱼腹。
一个满脸胡子的水手,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和一个桶,挣扎着走到罗伯特面前,桶里的水已经被撒出去了大约三分之一。
“这是您要的东西。”他将那包裹一把塞进了罗伯特的怀里,“愿上帝保佑您,愿上帝保佑我们!”
他长吁短叹地重新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罗伯特用左臂夹住那包裹,用右手提着桶,艰难地挪到舱室的入口处,当他正在下楼梯时,整艘船因为一个大浪几乎滚转了九十度。
他狼狈地跌落在舱室里,水桶里的水洒出了一大半。
罗伯特感到自己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显然是因为摔倒而扭伤了,但他此时并没有闲暇去照料自己的伤势。
他将包裹和水桶塞给了坎宁子爵,自己挣扎着关上了舱门,水不再从门外朝船舱里涌入了,但是舱底的积水已经到了小腿肚子,这艘船已经成了一个患上了水肿病的病人。
他重新打量了一圈船舱,坎宁子爵已经重新把湿漉漉的帘子挂在了房间中央,那块可怜的布先是被罗伯特用力扯了下来,而后又浸满了冰冷的海水,如今可怜巴巴地搭在天花板上,还在朝下滴着水。
伊丽莎白王后的尖叫声从帘子那一头传来,在罗伯特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痛苦的叫声,那声音让他想起伦敦塔的拷问室,当那些受刑的人被敲断胫骨时,他们发出的叫声也比不上这尖锐的声音那样痛苦绝望。
罗伯特心头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一把从坎宁子爵那里将包裹搂进怀里,提起水桶,撞开了因为吸了水而比平时重的多了的帘子。
“这是您要的东西。”他将包裹在桌子上展开,里面放着刀子,剪刀,几块被裁开的干净亚麻帆布,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朗姆酒的香气正从瓶子和瓶塞的缝隙里朝外冒出来,“至于热水恐怕现在没办法烧,我让他们准备了些清水。”
温德尔小姐摸索着来到桌边,轻点起了那些工具。
罗伯特走到伊丽莎白的产床前,如果这简陋的铺位能够称得上是产床的话。
借助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伊丽莎白王后正在铺位上剧烈地颤抖着,就像是患上了疟疾的病人一样,青色的血管在她的额头上爆起,像是那些老树露出地面的长满了青苔的根。她的脸上全是水,衣服和床单都湿透了,有的是漏进来的海水,而更多则是她自己身上的汗水。她的牙齿因为打战而互相碰撞着,眼睛里满是血丝,直勾勾地盯着罗伯特。
温德尔小姐拿着几样工具,手举着烛台,重新走回到床铺前,罗伯特注意到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他低下头,借着变亮了许多的烛光,他看到伊丽莎白王后下身的衣服和床单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出了什么事?”罗伯特朝着温德尔小姐发问道,但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王后陛下似乎……难产了。”温德尔小姐的回复正如罗伯特所猜想的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大口地喘着气,“我们需要个医生,上帝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向外流淌着。
“她撑不到能有医生来的时候了。”罗伯特扶住温德尔小姐,“这里只有您见过别人接生,您就把自己当成是医生吧。”